第3章 延綿萬代的延，澤被蒼生的澤

　　延綿萬代的延，澤被蒼生的澤

　　看著底下那個跪伏在地上的孩子，承順皇帝松了一口氣。

　　他也知道自己就是個昏君，但祖宗基業(yè)啊，還是要守。他很怕自己會看到一個唯唯諾諾，毫無氣派的皇子，那自己真是到了地下也無顏見先祖。

　　底下的這個孩子，雖然很瘦弱，打扮很寒酸，卻很沉穩(wěn)，在大殿上，幾百人面前絲毫沒有膽怯。這個孩子，是個可塑之才。

　　“起來，到朕的近前來?！背许樆实劬従忛_口。這次病過之后，他的眼睛就變差很多。這個孩子的位置有些遠(yuǎn)了，他還沒有看清長相。

　　林延澤應(yīng)聲，乖巧地起身，小步走上前。

　　他一個沒開過蒙的六歲小兒能懂什么殿前君臣之儀呢？聽見父皇呼喚，當(dāng)然是直接走到了皇座邊上，承順皇帝伸手就能夠到地方。

　　承順皇帝有點(diǎn)驚訝。他當(dāng)了三十多年皇帝了，再廢物也養(yǎng)出了一些帝王威儀，他沒有想到這個孩子一點(diǎn)都不怕自己。這就是所謂的“父子天性”嗎？

　　“好孩子，這眉眼像朕！還有幾分，像太祖爺?！背许樆实蹪M口胡謅，伸手撫了撫林延澤光滑的額頭。

　　林延澤是清楚自己成年后的長相的，和承順皇帝是絲毫不像，多半是隨了母親。但承順皇帝這么說了，他也不能反駁，乖巧地配合著演這父慈子孝的場面。

　　“老臣恭喜圣上，得此佳兒。大越后繼有人！”文官列中，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走了出來，緩緩拜下。

　　這是內(nèi)閣首輔大學(xué)士胡克勤，三朝老臣了。承順皇帝不管事，朝政就是胡克勤帶著內(nèi)閣的老哥幾個撐著。之前他一直擔(dān)心承順皇帝沒有兒子，大越快要完?duì)僮恿耍巯驴匆娏艘粋€新鮮出爐成色還行的皇子，是恨不得這個皇子快點(diǎn)長大成人好接班。

　　“臣等恭喜圣上?！睅装偬柸藝W嘩跪下，整齊得像是排練好的。

　　事實(shí)上，承順皇帝運(yùn)氣不錯，雖然昏庸得史官都不好意思下筆，但奇跡般地?fù)碛兄粋€很積極向上的朝臣班子。這幫臣子早都不在期待承順皇帝能好好做人了，二十多年前就一直期待著出一個靠譜的皇子呢。

　　“眾卿平身?！币膊恢莱许樆实鄱欢@般朝臣的心思，反正他現(xiàn)在是很滿意。兒子有了，而且已經(jīng)六歲了，再培養(yǎng)幾年就可以接班了。到時候自己帶著劉貴妃，去江南安度晚年。聽說江南的冬天很陰冷，不打緊，再帶幾十個工匠過去修煙道…

　　美滋滋～

　　“皇上？皇上？”

　　承順皇帝盤算著，突然聽見貼身內(nèi)侍李益在叫他。

　　“皇上，胡學(xué)士請您為小殿下賜名?！币姵许樆实刍厣?，李益趕緊壓低了聲音道。

　　原來林延澤算是半個黑戶，雖然承順皇帝和他母親造他的記錄齊全，他的出身證明也在，卻一直沒有起名字。

　　“胡師傅請為朕謀之。唔，依太祖遺訓(xùn)，這一代皇子姓名之中，應(yīng)該帶水。”承順皇帝想了想，起名字這種事情太麻煩，不太符合自己這個昏君的人設(shè)，還是交給胡克勤吧。

　　胡克勤臉上寫滿了“就知道會這樣”，也不拿喬，稍一思索就躬身道：“小殿下方才祝陛下福壽安康，千秋萬載，臣取其中之意，為陛下賀，就是一個延字。小殿下聰慧健康，全賴陛下福澤，不如再取這個澤字。陛下，延澤二字如何？”

　　首輔大學(xué)士給皇子取名，本來是逾矩了。但大家都知道承順皇帝怎么樣，這種小節(jié)就忽略不計(jì)了。

　　林延澤卻有些無語。他早知道胡克勤善辯，沒想到他這么能扯。前世自己進(jìn)殿的時候有些畏縮，連句整話都沒有說出來，更別提什么祝父皇福壽安康了，他胡克勤不還是給自己起了“延澤”這個名字？這兩個字分明就是早就想好了的，偏偏要扯這么一通好聽的說辭出來。

　　“好，好，就叫延澤。好孩子，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承順皇帝慈愛地摸著林延澤的頭。至于這個名字怎么樣，他其實(shí)沒有細(xì)想。反正胡克勤讀了那么多書，他起的名字不會太差。

　　我不喜歡能改嗎？林延澤心中吐槽，表面上卻很是歡喜。

　　“兒臣喜歡，兒臣謝過父皇?！?p>　　唔，借行禮，把自己的頭從承順皇帝的魔爪下解救出來了。

　　“延澤謝過胡師傅?！绷盅訚赊D(zhuǎn)身，卻是真心實(shí)意地對著胡克勤拱了拱手。

　　胡克勤是一代名臣，前世林延澤剛即位的時候，朝政都是胡克勤手把手教他的，等他學(xué)會了，胡克勤又立刻告老還鄉(xiāng)，絲毫不戀權(quán)。這一禮，是給面前的胡克勤，卻也是給前世那個胡師傅。

　　小孩瘦弱，發(fā)型有些滑稽，但眼睛明亮。胡克勤不閃躲，受了林延澤這個禮，心中卻已經(jīng)立誓要拼了這把老骨頭去輔佐這個孩子。

　　“好孩子啊。”不知怎的，已經(jīng)混了三十多年死皮不要臉的承順皇帝突然覺得又被觸動到。

　　“延澤，你可曾讀過書了？”

　　“回稟父皇，不曾。”林延澤又轉(zhuǎn)過身，聲音略低，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

　　“六歲還未開蒙，是有些晚了。不過你像朕，天資聰穎，想來很快能把被耽擱了的這些時日補(bǔ)上。延澤啊，從明日起你就在文華堂讀書，朕會給你派最好的師傅。你年紀(jì)還小，廷議可不必來，但每三日，甘露殿筵講時，你需得來?！?p>　　林延澤表面上懵懵懂懂地答應(yīng)，心中卻是有些驚訝。前世此時，承順皇帝雖也給他安排了師傅，卻沒有安排他的住處。他一直在太后的仁壽宮住到了十三歲，被封為太子時才搬去了文華堂?，F(xiàn)在承順皇帝雖也未提冊立太子之事，卻讓他住進(jìn)了歷代儲君居住的文華堂，寓意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承順皇帝偏寵劉貴妃，說過太子非他們的孩子不可?？墒莿①F妃已經(jīng)快五十歲了，不太可能再生出孩子。承順皇帝此時不立太子，只是給她一個交代，但未來的走向是明顯的。

　　林延澤很快釋然了。如果重活一世還要沿著前世的軌跡，那重生有什么意思呢？

　　這一世，自己就是回來振興漢家江山的。

　　胡克勤沒有明說，林延澤卻知道他給自己這個名字里的意思。這一世，他要努力做到。

　　延，是延綿萬代的延；澤，是澤被蒼生的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