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幾句之后，老太爺也覺得自己學(xué)生這書房小了一點(diǎn)。
他是特意出來這么早的。當(dāng)年一時惻隱之心收了衛(wèi)顯禎入得門下，正兒八經(jīng)的教導(dǎo)卻是極少的。但是一開始他就給這個孩子強(qiáng)調(diào)，學(xué)習(xí)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論到什么時候都必須堅持早晚各一個時辰的念書時間，哪怕有一天上了宰輔之位都不可懈怠。
今日過來突擊檢查，他還是很滿意的。
“衛(wèi)兄，今日過來是特別為了感謝朵朵姑娘代她老師幫助咱們永安縣治療疫病一事。不知朵朵姑娘現(xiàn)下何處呀？”鄭縣令態(tài)度很親切。
衛(wèi)二郎正要回話，突然一陣錚錚淙淙的琴聲飄了進(jìn)來，如風(fēng)中絲絮，如雁過林梢。眾人都靜默在當(dāng)?shù)?，?cè)耳去聽，又如高山流瀑，漸入林間小溪，有鳥兒在枝頭啾啾，有小鹿在呦呦跪乳。
“這，這是從哪里傳過來的？”老人家急切地問到。
衛(wèi)二郎也是一臉詫異，不過聽聲音應(yīng)該是從自家后頭傳來的，便領(lǐng)著眾人往后院兒而去。
循著琴聲，他們來到北跨院兒外，小院門虛掩著，衛(wèi)二郎輕輕一推，眾人都愣了。
因為馬房一事，北跨院的一側(cè)角被封了，如今里面只是住著衛(wèi)珍娘和一雙兒女。就連衛(wèi)二郎尚未來得及過來察看過。
這時候院門兒一推就大開了，卻見屋檐底下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正在低著頭撫琴低吟，若山巒間嬉戲的山泉，清逸無拘。
“抬手，想象著你的雙手向小草一樣伸展，迎接太陽的照耀——
吸氣——
呼氣——”
他們看到了什么？！
他們看到那個小小的院子地上鋪了幾塊席子，上面又鋪了墊子，
前面一個小圓球，后面跟著并排坐了三個大圓球，
都屈膝蹲在墊子上面，把雙手打開使勁兒貼著耳根往上伸去。
“不要睜眼——
聽著琴聲，
調(diào)節(jié)你的呼吸——
吸——
呼——
堅持，挺住，不要動——”
衛(wèi)二郎趕緊把院門拉上，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掉頭就走。
宋婆婆在前院擺上了一張大圓桌，衛(wèi)二郎趕緊請老師們坐下用早食。
大家眼前還晃動著剛才那一幕，心里都有些不明所以。
一大碗鹵好的野兔肉，一大碗裝的滿滿的茶葉蛋，一碟涼拌水芹菜，一碟涼拌苦瓜，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白面肉包，一盆滿滿的小米粥。
“都是農(nóng)家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各位老爺?shù)目??！彼纹牌旁谝贿呌行┚执俚卮甏晔帧?p> 大家聞著那股菜香和肉香，頓時食指大動，口涎層生。
“這個好，這個好！”老太爺率先拿了個肉包子，宋婆婆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的小米粥。桌上還有個小碗，里面是剝好的大蒜瓣。老人家拿起兩個，咯吱咯吱就著包子大口大口便吃起來，毫無平日風(fēng)雅的大儒形象。
“咦，衛(wèi)秀才你這里是有什么好吃的不叫老夫?。?！”突然院門外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來人甩著他的大胡子，大步跨進(jìn)來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惟雄？”
正吃得開心的老人家聞聲一頓，抬頭看去也是驚異不已。
“哎呀，老家伙，怎么是你！這么久不見，你這是去哪兒了，怎么竟然會在這里？”
衛(wèi)二郎趕緊請吳家老太爺坐下。
昨日得了朵朵的許可后，他這是再也憋不住了，所以一早就過來看看。沒想到在院子外面就聞到了一陣陣誘人的肉包子味道。
“朵朵！”，吳老太爺雙眼一瞇，手中的包子舉在嘴邊還沒吃呢就突然開心地叫道。正是朵朵從后院兒跟衛(wèi)姜氏一起出現(xiàn)了。
自是宋婆婆趁他們吃得開心趕緊到后院去報了信。
誰都想不到這些個貴客居然一大早就都出現(xiàn)了，一眾女客都已經(jīng)從后門溜了出去。
見眾人吃得高興，衛(wèi)姜氏非常知禮地行過禮后就趕緊安排姐兒們往堂屋里送茶送水送點(diǎn)心送鮮果。知道來客是為了朵朵和她老師的事情，也未多話就都匆匆退下了。
鄭老太爺?shù)热顺燥柡茸愫缶鸵撇教梦荨Ｗê?，掀開蓋碗的蓋子，一陣清香沁來，心脾俱舒，不由地大贊！
“好茶好茶呀！”
衛(wèi)二郎有些尷尬地說，“那還要謝謝老師，這正是你前個月送給學(xué)生的熙川云霧茶?！?p> 鄭老太爺疑惑地又嘗了嘗，“可這沁人的香氣、入口的清苦與回甘比我那宅子里泡的可是上乘了許多??！”
衛(wèi)二郎想了想，“也許是因為這泡茶的山泉水？”
他看了看站在一邊乖巧的小女兒?！斑@山泉水卻是朵朵的老師叫她師弟從山上送下的，這幾日來天天如此，倒是學(xué)生不知老師喜歡。以后也時時給老師送到縣里?！?p> 朵朵心想，我那存貨也不多啦，看來明后天得上山替爹爹的老師去取山泉水了。好在有了紫雷和紫電，以后每日叫許豆子帶它們出去跑跑也好。
吳老太爺一聽，“好你個衛(wèi)顯禎，你是把老夫給忘了嗎？”
朵朵趕緊走過去，拉著他撒嬌道，“吳爺爺，以后您天天過來還不是天天喝的?？蓜e再發(fā)火，這頭痛癥才好了不久呢。”
張時林聞言一怔，剛要開口說話，院門兒又響了。
一個人彎著個腰蹭蹭蹭地就跑進(jìn)了堂屋，進(jìn)去就跪下了。
“知縣大老爺贖罪，知縣大老爺贖罪，小的不知知縣老爺大駕光臨，該死該死??！”
朱知高定睛一看，正是喜嶺村的里長徐保。
“快快起來！本縣今日并非公務(wù)出行，乃私服出訪，不必多禮?！?p> 那徐保趕緊起身，嘴里還不停地埋怨——
“你這個衛(wèi)二郎啊，也不提早告知我一聲。知縣老爺過來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還是我家里那個一早去河邊看見貴人車轎朝你家過去這才趕緊回來告訴我的?！彼呎f邊搖頭，一副你小子太不應(yīng)該的模樣！
“是老爺特地囑咐他不要聲張的，”朱知高拿眼剜了徐保一下，讓他趕緊退到一邊去不要再多話。
鄭老太爺卻也是剛才聽得明明白白那個小女娃兒說才治好了那個老家伙他多年不治的頭痛癥，他瞟了一眼張時林，果然見他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朵朵，快過來鄭爺爺這里。你呀，也幫我看看——老嘍，這身子骨兒呀總是感覺不自在?！?p>
罌居十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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