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遠順額外領(lǐng)了老爺?shù)馁p錢,知道范栓子話里的含義,原來是自己搶了他往年的賞金,也覺得事情不妥,自己一個人在外,不能為了幾個賞錢就得罪了人,想著該如何把這賞錢給范栓子。
正月十七的中午,王家大院迎來了客人,正是錢記藥鋪的錢掌柜,王老爺為了感謝錢掌柜親自給秀芝看病抓藥,請錢掌柜的來家里做客。
王家小姐的腳疾這么嚴(yán)重,卻不被外人知道,是遠順知道后,告訴了哥哥遠義。
錢掌柜親自登門拜訪,說明來意,愿意為王家小姐盡一份力。
錢掌柜的對跌打損傷,有自己獨家秘方,雖然小姐的腳因為多年纏足所傷,是舊疾,也不妨礙。
不能完全恢復(fù)如初,能讓斷骨頭接上。以后走路,就再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小心翼翼的,也不會輕易的就碰傷了。
秀芝在頭一個禮拜,經(jīng)受了,把彎過去的腳趾,正過來的痛苦。
半個月過去,傷腳在一天天的好轉(zhuǎn)。
王夫人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心疼女兒的眼淚,和為女兒高興的眼淚。
從初一到初十,錢掌柜的沒有一天間斷,細心觀察、配藥,有時甚至親自動手給秀芝上藥。
看著女兒一天天的好轉(zhuǎn),王老爺和夫人是感激不盡,十五前就下了請?zhí)?,在十七這天宴請錢掌柜。
王府上下都歡喜著這件事。
秀芝不但長得如花似玉、心地善良,而且堅強的很。
那么大的痛苦,沒有掉一滴眼淚。晚上疼得睡不著覺,看書來緩解疼痛。
大家都知道小姐的腳多虧了錢掌柜,都盡心盡力的籌備這次宴席。
遠順知道了范栓子因為什么怨恨自己了,決定到不起眼的地方幫忙,去廚房,燒火、挑水、劈柴。
這天,全府上下喜氣洋洋,大家忙里忙外的像過年一樣。
遠順早早的挑好了水,劈好了柴,在廚師做飯之前,就把爐火里的煤炭燒到最旺。掌勺的師傅也夸贊這個小伙子聰明機靈,比其他伙計要強的太多。
遠順只是笑,不多說一句話。
酒菜都上齊了,遠順收拾好廚房。
坐在回廊的亭臺上,看院落里的柳樹蕭條的枝干,成群的鳥兒在雪地上飛來飛去,嘰嘰喳喳的吵鬧著。
在遠順的眼里,能在這個大院里啄食的鳥兒,也是幸福的,因為能吃飽飯。
自己和三哥從家走的時候,母親和哥哥們就余下半袋麥子,一些紅薯。
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樣,還打仗嗎?
其實遠順也想打日本鬼子,四個哥哥都是抗日游擊隊的,母親卻沒有同意再讓他們兄弟二人進游擊隊,是想給侯家留個后,才打發(fā)他和三哥闖關(guān)東。
現(xiàn)如今,哥哥卻下落不明。
聽遠義說,警察署找了半個月,也沒遇到半個土匪,說要等到過了春節(jié)再做打算。
可遠順明白,這是放棄了。
杏兒給秀芝換了藥,和秀芝說著,前廳來客人的事。
秀芝的腳漸天的好轉(zhuǎn),只是要靜養(yǎng)100天。
除了看書,秀芝也繡著一對鴛鴦?wù)硖?,是母親交代的,綢緞也是母親早就準(zhǔn)備好的,早些年和老爺去昭烏達就買了回來。
女兒一天天長大,自己身體又不好,一些嫁妝也要提前準(zhǔn)備,秀芝穿針引線的繡著,聊以打發(fā)時間。
“杏兒,那個遠順走了嗎?”
“還沒有,就是他找得錢掌柜的來給你治腳。”
秀芝放下手里的活,望著杏兒;“怎么是他呀?”
“我的好小姐,怎么就不能是他,夫人和老爺是要面子的人,他們找大夫都是背地里打聽,怕熟人知道影響你以后的婚事,原以為是治不好的,就求一些藥外敷。是遠順心急了,就去問了他的堂哥,對了,他堂哥就是錢記藥鋪的女婿。誰知道錢掌柜的還能治得好。”
“這么說,咱們得謝謝他”
“小姐,他是下人,伺候好主子是他應(yīng)該做的,有什么好謝的?!?p> 秀芝無奈的笑了笑,杏兒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下午時分,王老爺送走了錢掌柜,和管家吳伯來到酒廠的制造車間,檢查了一下酒封存的情況,問了一下酒的庫存和一些還沒有發(fā)完的訂單,吳伯都一一做了回答,又補充說:“還有幾家的訂單是減了一些的,咱們的庫存不夠?!?p> “老客戶的貨,要盡可能的保證,新客戶,或多或少的都要給一些,既然看好咱們酒莊的酒,就不能怠慢了,過幾天,從烏蘭哈達周邊的一些區(qū)域,有一些糧食要進來,要仔細檢查糧食的品相,看看適合做什么度數(shù)的酒,再增加產(chǎn)量,這年也過去了,出了正月就動工,人手不夠,咱們再找人?!?p> “老爺說的是,說到招人,不知道老爺注意到?jīng)]有,就是那個侯遠順,人機靈著呢,現(xiàn)在在府里只是替別人的職,酒廠開工咱們也缺人,不然留下他”
“吳伯,你說到這個娃子,我倒是有印象,也是幫了咱們的忙,找來了錢掌柜,治好了秀芝的腳。招人的事,你看著辦就行?!?p> 晚上,三個兒子和春兒來看望老爺和太太,三個孩子給父親和大娘行了禮。
春兒對老爺說:“老爺,不知道周先生什么時候回來,這三個孩子也頑皮得沒個樣子。”
大太太笑著說:“周先生早一點回來了,就有人收了這三個小哪吒,讓我們也清凈一下?!?p> 王老爺看著三個可愛的兒子,“快了,快了,我估摸著這幾天就該回來了,他走的時候答應(yīng)了,會回來替我管著三個弟弟的,我也給周老爺去了信,替孩子們說情,無論如何,得讓浩然再回來?!?p> 春兒帶著三個吵吵鬧鬧的兒子,回了房間。
王夫人躺在炕上也沒有睡意,撥了撥燈花。
王老爺說:“你身體不好,早一點休息吧?!本鸵ハ簦醴蛉嗣趿艘幌?。
“老爺,有件事啊,我想和你商量一下?!?p> “夫人,什么事你說吧?!?p> “原來吧,咱們也有這個想法,可浩然侄子,是上過洋學(xué)堂的人,咱們的秀芝,雖說長相沒得挑,就是這腳啊,我們終歸有顧慮,怕人家嫌棄。如今,孩子的腳也治好了,我覺得,秀芝許配給浩然,是該趕緊的提出來好。我身體不好,真有那么一天,我早走一步,我也就放心了”說著說著,淚水在眼底打轉(zhuǎn)。
王夫人平日里是個寡言的人,家里家外的,都是老爺和管家吳伯操持著,今天能說這番話,也是放心不下秀芝的將來,可憐天下父母心。
王老爺沉思片刻,坐了起來,點了煙袋吸著煙:“這事和秀芝說過沒?”王老爺問
“自從周賢侄來做家教,秀芝可是最開心的一個,平日里,兩個年輕人一個教,一個寫。我看得出來,秀芝喜歡浩然。自從浩然走了,我看著秀芝就蔫了許多,這女兒家的心事,當(dāng)娘的怎能不知道?!?p> 王老爺吸著煙,回想著女兒平日里的表現(xiàn),覺得王夫人說得有道理。
可這兒女姻親,得謹(jǐn)慎了考慮,兩家要好,更是馬虎不得,處理不好了,不能成親家,反倒成了仇家。
但,這些話也沒有必要讓夫人知道,就沒說,只是說:“女兒秀芝聰慧懂事,更知道孝敬父母,浩然這孩子也是百里挑一沒得說,行,夫人,我琢磨琢磨?!?p> 月亮已經(jīng)悄悄的,爬上了窗欞,周老爺吸完了一袋煙,給已經(jīng)睡著的妻子,掖了掖被角,吹滅了燈。
遠順依然是在大家入睡了以后,查看了燈籠和門鎖,才回來躺下,或許,這些天的勞累,遠順很快就睡著了。
如水的月光照著這里的祥和寧靜,夜靜風(fēng)輕,微風(fēng)搖曳著大紅燈籠,整個小鎮(zhèn)都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好像在這一刻,完全沒有了戰(zhàn)爭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