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收到律師電話時，韓燦正帶豆豆在小區(qū)樓下玩耍。

　　上午十一點，陽光正好，枯黃的梧桐葉子，散落一地。豆豆撿起一枚，囔著讓爸爸快看。

　　電話里，男人聲音渾厚，官方卻不失禮貌：

　　韓燦先生，你好，我是沈心陽小姐的代理律師。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受理了沈心陽小姐的離婚訴求。

　　在提交法院之前，我代表沈心陽小姐，想跟您溝通一下，是否還有不走法律途徑協(xié)議離婚的可能？

　　“你說啥，誰要離婚？”

　　“韓先生，是沈心陽小姐委托我們事務(wù)所的?！?p>　　韓燦的手在不停顫抖，他穩(wěn)了穩(wěn)情緒：“不好意思，你打錯了。”

　　隨后，掐斷了電話。

　　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起。

　　原以為爭吵已經(jīng)結(jié)束，兩個人能回復(fù)到往常，但做夢都沒料到，這一次，沈心陽居然動真格。

　　而且，是直接通過律師來聯(lián)系他。

　　夠狠！

　　如若此刻沈心陽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把她掐死。

　　想離婚是吧？直接請了律師來代理？

　　行！那就看誰比誰更狠！

　　韓燦眼神蔭鶩，權(quán)當(dāng)這些年的真心喂了狗，沈心陽既然這么堅決要離婚，那他韓燦，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他要她付出代價。并且，跪地求饒。

　　想到這里，韓燦心中有了主意。他慢慢平復(fù)自己，盡可能用平緩的語氣，招呼女兒回家。

　　02

　　豆豆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葉子。

　　“可是爸爸，我還沒有玩夠呢。”

　　“咱們回家收拾一下，爸爸帶你去游樂場玩好不好？還給你買你最喜歡吃的棉花糖?！?p>　　“耶！太好了。去游樂場了?！?p>　　豆豆歡欣鼓舞地牽起爸爸的手，迫不及待地要上樓收拾背包。想著可以趁媽媽不在，偷偷吃棉花糖，歡喜極了。

　　家里依然有些凌亂，這幾天光忙著鬧別扭，誰也沒有心思收拾，再加上韓燦獨自帶娃才發(fā)現(xiàn)，事情真的很多，根本忙不過來。

　　可他此刻，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這些了。

　　他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大背包，盡可能地塞滿女兒的換洗衣物，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發(fā)現(xiàn)，要帶一個三歲孩子遠(yuǎn)行，工作量不小。

　　從里到外的衣物，奶粉加奶瓶，洗漱用品加浴巾，緊趕慢趕，時間還是嗖嗖過去。

　　為了防止沈心陽回家午休時碰上，在12點之前，他必須離開家。

　　隨便一收拾，已經(jīng)三個大包，眼看著已經(jīng)11點40，韓燦決定先帶走豆豆，缺的東西，回頭再想辦法買。

　　“豆豆，我們出發(fā)了！”

　　“爸爸，為什么要帶這么多東西呀？”

　　“因為今天要去的游樂場很遠(yuǎn)，所以要準(zhǔn)備充分一點?！?p>　　韓燦已經(jīng)空不出手來抱女兒，只能督促著豆豆自己穿鞋出門。關(guān)上房門的那一刻，韓燦渾身上下充滿了勝利的快感。

　　電梯直達(dá)地下車庫，韓燦將女兒放在安全座椅上，安置好行李，口中竟不自覺吹地起了口哨。

　　他發(fā)動車子，拿出手機，給沈心陽發(fā)了一條微信：你會后悔的！

　　而后，他關(guān)機。

　　他能預(yù)想得到，當(dāng)沈心陽找不到豆豆，那該會是怎樣的著急和癲狂。

　　想到這個畫面，他覺得這個游戲，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03

　　沈心陽幾乎是用跑的，穿過單位大院，沖進小區(qū)。

　　她強烈地預(yù)感到，在韓燦的那條微信后面，一定會有什么瘋狂的舉動。

　　就像有一次，因為她提離婚，他便載著她，突然加速，以百公里時速在城市道路上狂飆，而后緊急制動在道路正中間。

　　幸好，那是深晚，否則不知道要追尾多少輛車。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正是害怕再發(fā)生類似的糾纏，她才會選擇讓律師出面，希望換一個人，可以讓韓燦保持冷靜和理智。

　　畢竟是愛過的人，總不至于做什么壞事吧。她在心底祈禱，只要回到家，豆豆在，其它任何條件，她都愿意退步。

　　她可以不要婚前的房子，不要婚后兩個人買的車子，也不要韓燦的撫養(yǎng)費，只要豆豆的撫養(yǎng)權(quán)。

　　電梯顯示屏上，數(shù)字在慢慢變大，沈心陽的心，卻上上下下，跳得紊亂。

　　鑰匙插進門鎖的那刻，沈心陽的心沉到底。

　　里面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那奶聲奶氣的“媽媽回來了！”，并沒有如常響起。

　　沈心陽直接沖進臥室，發(fā)現(xiàn)女兒的衣柜空了大半，就連每晚喝奶的奶瓶，也沒了蹤影。

　　身體仿佛被抽空，沈心陽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到反應(yīng)過來，胡亂從包中翻找手機，所有的東西散落一地。她撥通了韓燦的電話，但里面只傳來官方的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韓燦，你他媽混蛋！

　　沈心陽沖著電話狂吼，聲音在客廳中顫抖。

　　多希望電話另一端，會有什么回應(yīng)，此時此刻，哪怕傳回韓燦的嘲諷和辱罵，也好過一片盲音。

　　04

　　以沈心陽對韓燦的了解，他肯定不會傷害女兒。正如他在微信中所說，他想要的，就是沈心陽的屈服和后悔。

　　但她依然害怕。

　　她怕他把女兒帶回云南老家，讓她從此再也見不到孩子。

　　他會拖著她，既不跟她離婚，也不跟她談。

　　沈心陽撥通了吳律師的電話，把現(xiàn)狀跟他說了一遍，希望能夠商量出一個什么對策，至少把孩子要回來。

　　“我可以報警嗎？”

　　“可以，但是不會立案，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本身也是監(jiān)護人，這個并不構(gòu)成綁架?！?p>　　“那怎么辦？訴求離婚，把孩子監(jiān)護權(quán)要到呢？”

　　“像孩子這么小的情況下，正常是會判給有撫養(yǎng)能力的母親，但是如果現(xiàn)在孩子在父親身邊，法院一般會把撫養(yǎng)權(quán)判給父親。所以，如果你想要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必須先把孩子搶到你這邊?！?p>　　這簡直就是一個死循環(huán)。

　　目前這種現(xiàn)狀，吳律師表示無奈。當(dāng)務(wù)之急，不管用什么辦法，還是得先搶到孩子。

　　可是，去哪里搶孩子？

　　沈心陽呆坐在沙發(fā)上，望著電視背景墻玻璃中那個頭發(fā)凌亂，表情呆滯的婦女，有種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05

　　沈心陽向單位請了假，每天拿著手機給韓燦發(fā)微信。

　　“你到底想怎樣？”

　　“豆豆在哪里？你把豆豆還給我！”

　　“韓燦，你贏了，我不離婚了！”

　　“孩子到底在哪兒？”

　　“我求你了！”

　　“求你把豆豆還給我，求你?！?p>　　“我錯了…….”

　　所有微信，像石沉大海，韓燦沒有任何回復(fù)，有時候開機，有時候關(guān)機。開機時，即便打通，也會被韓燦直接掛斷。

　　沈心陽守著手機，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滴水未進。

　　寒風(fēng)透過門簾，一縷縷鉆進。沈心陽抱著女兒最喜歡的娃娃，癱坐在地板上。到處都是豆豆散落的玩具，卻沒有了豆豆跑來跑去的身影。

　　沈心陽強打起精神，慢慢挪進臥室，感覺異常疲憊，只想埋進被窩里，好好睡一覺，期待一覺醒來，一切只是一場夢。

　　可是，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越想入睡，卻越難以入睡。

　　她拉開床頭柜，里面有這三年失眠看病醫(yī)生開的安定，一天一顆的量，她一直控制著藥量。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好好享用，然后舒舒服服睡個好覺了。

　　她倒了一把在手心，混著床頭幾天前的開水，咕嚕吞下。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光線，也屏蔽了一切干擾，那些紛繁復(fù)雜的畫面，漸漸在沈心陽的腦海中過濾。

　　她感覺身體越來越沉，女兒的樣子越來越清晰，她打開微博，在上面寫道：

　　女兒消失已經(jīng)三天了，我睜著眼睛生怕錯過她回來，伸長耳朵期盼聽到她叫媽媽，可是，她一直都沒有回來。

　　孩子爸爸，你贏了。

　　今生注定是泥潭，我妥協(xié)了。

　　往后余生，請盡可能善待孩子，也告訴豆豆：媽媽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