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楊延玨懷抱著佳人,想到昨晚的瘋狂,他不禁苦笑一下,自己竟然也有當昏君的資質,回想當年紂王酒池肉林,幽王烽火戲諸侯,真是一個個十足的昏君,昏的連江山和自己的命都丟了,但是轉念一想,“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昏君,又焉知昏君之樂乎?!弊鰝€大昏君,享樂十數(shù)載,即使身死國滅,為后人唾罵,又有什么關系呢?畢竟享受過了嘛。
懷中的佳人,嫣然一笑,那真是堪比西施沉魚,昭君落雁,貂蟬閉月,玉環(huán)羞花。芳名喚嫣然,笑語亦嫣然。
嫣然道:“駙馬爺,妾身伺候你更衣?!闭f罷,剛要起身,卻眉頭微微一皺,既而又淺淺一笑,將那不自然的表情一掩而過。延玨也不道破,任由她為自己打理衣裳,穿衣期間雙手更是占足了便宜,何況現(xiàn)在還要去給老爺和夫人敬茶。”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楊延玨只知道一件事,女人的話,如果你當真,你就輸了。
果然,嫣然媚眼如絲,口吐蘭香,楚楚可憐的樣子令人疼惜。
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次是真的要起床了,再不去給父母行禮,估計就要被兄弟們笑話了,或者,已經被兄弟們笑話了,好在延玨臉皮厚如城墻,要笑便隨意笑去,我還能少了塊肉不成?梳洗一番之后,端的是男的英俊瀟灑,女的傾國傾城,真是一對璧人兒。
正廳之中,楊業(yè)夫婦和幾個兄弟都在,楊業(yè)夫婦坐在主位之上,楊業(yè)神色自然,只有佘太君偷偷睕了延玨一眼,而兄弟們一邊羨慕七郎的運氣,一邊強忍著笑意。
嫣然手捧著茶杯,跪在地上,道:“妾身給老爺夫人敬茶。”二老喝過茶后,語重心長的吩咐了一番,然后佘賽花給了一枚玉佩道:“嫣然入我楊家門,望你將來相敬夫君,多生子嗣,光大我楊家門楣!”佘賽花這番話說得十分巧妙,把夫尊妾卑說的非常委婉。雖然長的好看,但是名分早已定了,即使將來為公主媵御,亦算是妾室,妾室的地位,自然是不能和正妻相比的。
嫣然低眉道:“妾身謹遵夫人的教誨?!蹦堑兔柬槒牡哪樱吹臈罴倚值苎劬Χ贾绷?,盡管幾個嫂子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但是和嫣然一比,都黯然失色。
這幾日,楊延玨在府中擁著佳人,亦似新婚燕爾一般,夜夜笙歌,如膠似漆,二人的感情也逐漸升溫,不再像之前般生澀,嫣然亦不稱延玨為駙馬爺,而是稱他七郎或七哥,倒是苦了諸位兄弟,一個個干瞪著眼,看著七郎大秀恩愛。甚至佘賽花也私下跟七郎說,讓他在某些事上面節(jié)制一些,只是延玨覺得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畢竟現(xiàn)代醫(yī)學早已表明,只要身體足夠好,根本不需要節(jié)制。這個自然沒辦法與佘賽花明說,為此沒有少遭佘賽花的白眼,于是她決定年后馬上把四郎的婚姻大事辦了,甚至五郎六郎的婚事也開始提上日程。
佘賽花千挑萬選之后,覺得銅錘令公孟志遠之女孟氏甚好,首先孟志遠和楊業(yè)都是原北漢的降將,有著同朝同袍之誼。其次都是將門之后,孟氏自幼習武,身為女子卻力量驚人,善使一把大錘,與楊門一樣同為將門之后。最后孟氏容貌昳麗,肌膚賽雪,真乃一位俏麗佳人。佘賽花與楊業(yè)商議之后,即登門拜訪孟志遠,哪里知道孟公一聽楊業(yè)夫婦是來求親的,高興的當場便訂下親事,約定年后就嫁女過門,其婚事順利的讓人難以置信。
又一日,趙成登門拜訪,并相邀楊家兄弟一同去吃酒。一聽到有酒喝,眾兄弟的酒癮都發(fā)作了,而一聽到萬花樓,眾兄弟的雙眼都要放光了,要說這汴京城最有名的三大青樓,便是這二樓一閣,二樓分別是萬花樓,瓊玉樓,一閣指的是相思閣,這三大青樓都有花魁娘子坐陣,三人各有千秋,不分伯仲,萬花樓的花魁柳纖纖姑娘,人如其名,纖纖玉手彈奏出的妙音,繞梁三日,就是宮廷中的首席樂師也自嘆不如。
這日傍晚,萬花樓中,趙成一行人正在雅間飲酒作樂,分別是延朗,延德,延昭,延玨,延嗣,趙成,張放,陸劍,陸劍也是禁軍的軍統(tǒng)帥。
雅間的一面正對著舞臺,此時正有歌妓在舞臺上獻藝,邊彈奏琵琶邊唱道:“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逼湎嗝捕苏?,指法嫻熟,嗓音清脆,似哀似怨,如泣如訴,讓人不禁拍案叫絕。
一曲終了,眾人不停的叫好,趙成更是一口氣打賞了十條紅綃,紅綃是進萬花樓時買的,一貫錢一條,作為打賞之用。歌妓盈盈一拜感謝趙成的豪爽,而趙成懷中的美人更是嬌嗔連連,不依不饒的撒起小性子來,直到趙成也打賞了她十條紅綃才做罷。
一看別人都有賞錢,各人懷中的美人自然使盡手段,哄的各人像個孩子般快樂,各人大占便宜之時,自然也不吝打賞,一時之間,紅綃不知其數(shù)。不錯,就如延玨所言,都來到了青樓了,就不要裝君子,裝清高了,此時自然要喊上姑娘,飲酒作樂。正如此刻延玨懷中的美人,喚作玉娘,是萬花樓的頭牌姑娘,一個有名的紅倌人兒,也就是說,如果延玨愿意,她自然會在床榻之上,使出渾身解數(shù),任君采頡。
終于,舞臺上放置了一架古琴,這意味著,萬花樓的花魁娘子柳纖纖姑娘將出場為眾恩客獻藝。突然之間,萬花樓竟灑起了花瓣雨,樓里瞬間充斥著各種花的香味兒,萬花之名,名不虛傳。柳纖纖終于出場了,她身著一襲銀白色的落地長裙,白玉無瑕的臉龐,妝容精致,一頭烏黑的秀發(fā)上,正插著一枝步搖,正隨著她優(yōu)雅的步伐而晃動著,也晃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當她坐在古琴之前時,那種優(yōu)雅恬靜,仿佛是月中的仙子。
優(yōu)雅的琴聲響起,令人忘記了交談,現(xiàn)場甚至除了琴聲,再無其它的聲音。聲聲入耳,讓人陶醉在其中,繞梁三日,果如是也。柳纖纖紅唇微張,露出潔白的牙齒,緩緩唱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一曲終了,竟無人反應過來,眾人依舊沉醉在美妙的歌聲之中,直到延玨輕輕咳了一聲,眾人才反應過來,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聲。
過了一會兒,老鴇道:“多謝各位恩客對于纖纖姑娘的厚愛,給纖纖姑娘打賞最多的恩客,將會由纖纖姑娘單獨演奏一曲。”老鴇果然行事八面玲瓏,不但如此,雖說是叫老鴇,其實一點兒也不老,而且膚白貌美,一舉一動之間彰顯出大家閨秀的風采,三十左右的年紀,正如一顆成熟的蜜桃一般討人喜愛,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非常有女人味兒。其實所謂老鴇,大多數(shù)之前也是頭牌姑娘,甚至是花魁娘子,只是因為年紀大了,做起了老鴇,哪里像影視劇中,那些長相丑陋的扣腳大媽一般,若真是如此,早把生意給嚇跑了。
而計算打賞的小廝們竟然忙不過來了。只聽得“張公子打賞11條紅綃”,“王公子打賞25條紅綃”,“趙公子打賞80條紅綃”,這趙公子自然是趙成,今天他請客,自然不能小家子氣了,80貫的打賞可是真不少,他目前從三品的龍騎禁軍統(tǒng)帥,一個月的俸祿才80貫,原本想在兄弟面前露個臉兒,誰知道最后聽得一聲“秦公子打賞玉杯一對!”
“嘶!”這個秦公子,不知何許人也,玉杯一只,那可是整整一百貫啊,兩只便是二百貫啊。趙成臉一黑,雙眼發(fā)紅,剛要再次加賞,豈料一只手將他攔了下來,正是楊延玨。
延玨道:“趙兄何必與這些人一般見識呢?有那個閑錢去聽個曲,爭個面子?在青樓里唱陽春白雪給誰聽呢?還不如用來請弟兄們吃飯喝酒玩女人呢!”趙成一聽,有道理??!他武將一個,粗人一名,聽個屁的曲啊,他也聽不懂啊。
這時候一眾弟兄也反應過來了,“哎呀老大,80貫啊,就這么打水漂了,還不如請兄弟們再吃頓好的呢!”
“沒錯沒錯!七郎說的極是,有那閑錢去聽曲,還不如再來兩壇酒呢!”
趙成臉一紅道:“慚愧慚愧,讓兄弟們見笑了!這曲不聽也罷!”
誰知延玨卻道:“哎,又錯了,曲怎么能不聽呢?咱們只是不聽她柳纖纖唱的。我打賞十貫,唱首十八摸來聽聽!”
“哈哈哈,好,這個我愛聽!”
“我也打賞十貫,唱兩遍!”
一眾女人嗤嗤的笑,這駙馬爺還真不把自個當外人啊,這傳出去真是羞死個人。不過都是紅倌人,連皮肉生意都接,何況是這個,于是雅間之內唱起了這首經典的歌曲。
紅倌人們的聲音也不錯,悠悠的唱道:“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云遮滿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呀,二道眉毛彎又彎,好像那月亮少半邊…”
眾武將道:“哈哈哈哈!好!唱的好!值得干一杯!來來來,換個人,再唱!”一首十八摸整整唱了五遍才罷休,最終大伙兒酒足飯飽,各自離去,誰也沒有留宿青樓的意思。眾兄弟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楊延玨一伙人走了個干脆,卻苦了隔壁雅間里的花魁娘子柳纖纖,她剛才正撫著琴,為秦公子獻上一首陽春白雪,豈料隔壁雅間里居然唱起了十八摸這樣的艷詞,更要命的是,居然還連唱五遍,這曲淫賤露骨到了極致,她柳纖纖雖然人在青樓之中,卻是個清白的姑娘家,平日吟詩作對,往來的都是才子官宦,何時聽過這個,真真是羞死個人,于是只能草草向秦公子告罪離去,心里把隔壁那些人都記恨上了。
吃完飯,聽完曲,自然是由趙成買單了,只是他臉皮薄,本來80貫錢打個水漂倒也鼻子一皺認了。可是延玨何等人也,他不坑人已是萬幸,何時被人坑過,與老鴇像買菜一般,討價還價了半天之后,老鴇甘拜下風,完全不是延玨對手,也有可能是賣駙馬爺?shù)拿孀?,不管怎么樣,延玨告訴趙成可以直接走人了,之前找了8位紅倌,陪酒錢共40貫,酒菜錢30貫,這些費用都從80貫中支出,都不用付了,這砍價的能力之強,讓眾將佩服的五體投地,當然即使不算這些,就是之前給的賞錢都有100多貫了,話說這青樓的消費還真是高,一般人還真來不起。
出了萬花樓,已是半夜時分,一般百姓此刻早已進入了夢鄉(xiāng),到夜里除了萬花樓等青樓是徹夜明亮的之外,其余地方都漆黑一片,還好今日月光不錯,不然真得宿在萬花樓了,真要這么干了,明天還不讓老爹打斷了腿?
汴京城自然是有宵禁的,不過這也是看人的,如是平頭百姓,自然是要被抓到大牢里去的,可是楊家兄弟是什么身份?那不但是正二品太尉的兒子,每個人還都有官職在身,甚至還有個駙馬爺?shù)纳矸?,這有人敢抓?即使不認識人,一身衣著光鮮亮麗,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路上遇到一波巡街衙役,他們只是看了看,便若無其事的走了,愣是連詢問都沒敢有一個。著實讓楊家兄弟體驗了一把當紈绔子弟的樂趣。
將要行至天波府時,突然見到前方有火光,看上去距離還不遠,似乎是哪戶人家走水了。
小七道:“好像是走水了,要不我們前去看看,是否能幫上忙?!辈坏貌徽f,楊家人真是天生的正義感爆棚。
看到眾兄弟都看著自己,延玨只得道:“好吧,去瞧瞧吧,若火勢太大,須保全好自己,不準盲目的沖進去救人?!?p> 很快來到著火的地方,居然是座大宅子,朱門緊閉,此時也顧不得是誰的宅子,上面的牌匾夜里根本看不清,這會兒也沒人有那閑工夫去瞧牌匾。只見小七一腳把大門踹開,這火燒的好大,黑煙滾滾,到處都是火苗。
只聽得屋里有個聲音道:“請問可有人乎,走水甚也,可搭救一二乎,某感激不盡也!”這話怎么說的,都死到臨頭了,說話還這么文縐縐的,讓楊家人一聽,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瞬間都不想救他了。
楊延玨道:“罷了,這便救你一命!”雖然是個酸秀才,但救下他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說罷,楊延玨從身上撕下一條布,往上面撒了泡尿,幸虧晚上酒水喝的多,將布完全浸濕之后撕下一半,捂住口鼻,另一半手里拿著,彎著腰,沿著墻壁,快速的溜了進去。眾兄弟看到這里,雖然能稍稍明白延玨的舉動,但還是差點把剛吃的飯吐出來,楊延玨,猛人是也。
楊延玨很快找到了人,只見他已經被黑煙熏的昏呼呼的了,連忙將另一塊布捂住他的口鼻,將其連拉帶拽的拖出了房子,走之前還不忘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各人見延玨把人救出,便退出了宅子,但是那個酸秀才已經暈了過去,眾人那是又按人中,又扳手指的,終于把他弄醒了過來。
酸秀才看上去四十上下,面容白凈,十指纖長,只有中指處有老繭,估計是握筆握出來的。誰料醒了的酸秀才的第一話句就是,“哎,天要亡我,汝救我做甚?!?p> 小七道:“嘿嘿,這說的是人話嗎?剛剛喊救命的是他,現(xiàn)在說不要救的也是他,你們說,這酸秀才是不是欠揍啊?!?p> 延玨道:“秀才公尚未清醒,有勞諸兄弟幫他一下?!?p> “好!”說罷,小七的拳頭像雨點一般落在他的身子,他自然是收力了,不然真怕活活打死他。四郎五郎六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紛紛蹭了幾拳幾腳,大呼過癮。
酸秀才手臂護著腦袋,道:“莫要打了,莫要打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圣人曰以仁治世,以禮服人。”
延玨:“我說酸秀才,你清醒了嗎?”
“醒了醒了,咦,我臉上怎有股尿騷味?”
小七聽了哈哈大笑,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哎呀呀!惡心死我也,羞死我也?!彼嵝悴胚呎f邊用袍子在臉上擦了又擦。
終于連延玨都看不下去了,道:“我說酸秀才,你到底擦夠了沒有??!”
酸秀才一臉驚訝的看著延玨,道:“你所說的酸秀才是指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
酸秀才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不認識我?”
延玨爆了個粗口:“我他媽知道你是誰???”
酸秀才指了朱門上的牌匾,這時眾人才仔細的看了看上面的字,“違命侯府!”
小七呵呵大笑道:“這樣的字眼也能用于封侯,是要笑死我繼承我的遺產嗎。”但是其他人并沒有笑,六郎甚至用手戳了戳小七,讓他別笑了。
延玨躬身行禮道:“想不到竟是江南國主當面,失敬!”
原來這酸秀才竟然是唐后主李煜,他躬身行禮道:“閣下救命之恩,重光無以為報,說實話,我更喜歡你稱我為酸秀才,哎,就是做一普通的酸秀才,也好過做那江南國主,更好過做這違命侯,還未請教閣下何人?”(重光是李煜的字)
延玨道:“我叫楊延玨!”
李煜擺了擺手,態(tài)度也變得冷淡起來,嘆道:“想不到竟是駙馬爺當面。”延玨自然明白,李煜對趙家的人自然沒有任何好感。
延玨想了想,道:“酸秀才,借一步說話吧。”
李煜看了看延玨,道:“你的態(tài)度與故去的那個人,倒有幾分相似?!毖荧k不置可否,這些年死了這么多人,鬼知道他說的是誰,反正是誰也跟我無關了。
二人走開幾步,延玨道:“你可知府中是如何著火的嗎?”
李煜道:“有人縱火,又何必問!”
“哎,酸秀才,你不完全傻唉。”
李煜道:“你才傻呢,我那叫大智若愚?!?p> “大智個屁,你的命還不是你夫人出賣色相保住的!”
一聽這話,李煜雙眼通紅,滿面怒容,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壓著怒火道:“那是他趙光義逼的,我能怎么辦,趙光義,該死的趙光義?!闭f罷,他的拳頭重重的打在了延玨的身上,似要把全部怒火都要發(fā)泄出來一樣。
“我說酸秀才,你打夠了沒??!”
李煜笑了,他本是美男子,笑起來自然也挺帥的,道:“相信我,你這頓打不會白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