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八十三年
九州。
唐明王朝。
賈家是唐明帝都王城里的富貴人家,祖上世代經(jīng)商,做著捯飭金銀首飾的行當(dāng)。是以,這賈府里別的不多,就這金山銀山堆得是怎么都花不完,而這賈家的獨苗賈大公子賈大富為了彰顯豪氣,還特意敲了自己兩顆凸起的大門牙鑲上了兩顆亮閃閃的金牙,兩撇上翹的八字胡,肥頭大耳,酒囊飯袋,卻因著命好,生在一處富貴人家,依舊有著一大堆的窈窕女子上趕著去給他暖床,好換得一生的榮華富貴。
這是筆一本萬利的買賣,上趕著去自行交易的人不少,只是能把這筆買賣做成了的卻只有那柳氏一人,其余的,大多都被賈大富玩死在了床上。
柳氏柳窈,出生貧寒,家里世代務(wù)農(nóng),十四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帶著她改嫁,卻因著長相不俗讓她那繼父心生歹念,慌亂之下逃了出來,獨自一人來到京中,舉目無親,還差點被拐賣去了青樓,幸得一好心的繡娘收留,自此就留在了繡坊幫忙干活,一月二兩銀子,過得雖不算寬裕,卻倒還自在。
直到賈大富將一錠金元寶遞到了她的面前,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數(shù)九寒冬,滴水成冰。
天還未曾大亮,再這樣冷的天氣里,昭紇早早的就起得身來,穿衣凈手,開始灑掃著整個賈府最荒涼的院落。
她本是在花房打雜的仆役,因著年紀(jì)小,大家伙都多照顧她,讓她干的都是些澆水剪枝的輕快活??勺詮哪昵百Z大富將柳姨娘納進(jìn)了房里,她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起來。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柳姨娘就瞧著她處處不順眼,一見著她就犯頭風(fēng),疼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所以,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柳窈將她調(diào)離了花房,去做了個最末等的浣洗丫頭,沒事就讓她干一些又臟又累的活計,就比如什么刷馬桶,洗衣服,干不完就不給她飯吃,還得挨鞭子,干完了也就只有兩個饅頭,照樣還得挨鞭子。
她都想不通這是為什么,自己和這柳姨娘素不相識,明明沒有做錯什么,也從來沒有得罪過她,她何以不待見自己?
雖然,她也極是看不上這位柳姨娘。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沒有眼緣吧?昭紇想著,繼續(xù)賣力的干起了活。
今天的任務(wù)是打掃庭院,她從雞鳴時起就開始動工了,眼下已是日上三竿,就在多堅持一會,就一會,只要將這最后一個角落掃掃干凈,她就可以去吃飯了。
“昭紇!昭紇!”
她掃的賣力,門口卻是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三個人來:“哎!你,少爺喚你嘞,快點別掃了,跟我們走,別讓少爺?shù)燃绷??!苯袉镜氖橇棠锷磉叺拇笱诀摺?p> 少爺?昭紇倍感驚奇,少爺找她做什么?她不明白。
她八歲的時候,村里邊鬧饑荒,她的父親母親因為偷盜糧食,被那些個惡霸給活活打死了,她則因為年紀(jì)小逃過一劫,被那些要債的給賣到了這賈府里換錢,至今也有六年之久了。
在這六年里,她見著這位賈大少爺?shù)拇螖?shù)可謂是屈指可數(shù),而且都只是遙遙一見,那膘肥大耳的跟頭豬一般的模樣,叫她實屬是難以忘懷。
而像她這樣身份莫等而又乳臭未干的小丫頭,賈大富向來是連瞧都不會瞧上一眼的,她和賈大富從未有過交集,賈大富何以會點名道姓的要找她呢?
昭紇思索著著,可思索來思索去,依舊是毫無頭緒,也只得前去才曉得了。
她挺直了身把手中的掃帚擱在了一旁的墻角,將手在衣服上擦了兩擦,應(yīng)聲:“是,這就來?!?p> 賈府的院子很大,院落十三座,亭臺樓閣,曲徑回廊。
昭紇低著頭跟在她們身后走,看著腳下粒粒石子鋪就的道路,繞過柳蔭藤架,石橋小道,就著冬日暖陽,終是來到了待客的正廳,她抬頭,朝里望去。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就像是周幽王見了褒姒,紂王初見妲己。只一眼,就徹底淪陷了下去,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好看到讓這世上任何一個美好的詞匯都顯得遜色。
他就像是一道光,自無盡的幽深直照進(jìn)她的心里,就像是無上的神明,比之這冬日的暖陽都要耀眼奪目,溫暖她的心窩。
踏著光潔的白玉階,昭紇垂下頭,緩步進(jìn)得屋去,屋側(cè)坐著那位貴人,而這主位上坐著的則是她那大腹便便的少爺,身后還站著裹了一身狐裘的柳姨娘。
很奇怪,今日這柳姨娘見著她倒是不頭疼了,還挺有些歡愉的樣子。
昭紇收回視線,畢恭畢敬的來到堂中,雙膝一屈跪在了金絲織就的地毯之上,手掌相覆叩首一拜:“見過少爺,見過柳姨娘?!?p> “嗯。”賈大富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道,享受著柳姨娘的捶肩按摩,抬手撩撥了兩下茶蓋,輕抿了口茶水,這才看向她,細(xì)著嗓子憨聲憨氣的道,“你——抬起頭來。”
昭紇應(yīng)道:“是。”而后垂著眼,乖乖將腦袋抬了起來。
賈大富瞅她一眼,面黃肌瘦,素衣布鞋,臉上還有不知道從哪蹭上去的煤灰。
“你叫什么名字啊。”賈大富問。
“回少爺,奴婢名叫昭紇?!?p> “今年多大啊。”
“今年十四歲了?!?p> “都十四了。”他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轉(zhuǎn)而賠著笑臉看向側(cè)座上那人。
他著一件細(xì)繡流光暗紋的銀紫色云錦華服,長發(fā)如墨目有星河,周身的貴氣都快要溢了出來。
賈大富不知他是誰,只看這氣派就覺得定非凡人,一向趾高氣昂的賈大富對他倒是客氣,道,“隱公子看看,這——可是你要找的人吶?”
隱語頷首,目光這才落在了昭紇的身上,將她這副懵懂無知小鹿亂撞的模樣一并看在了心里,給了她一個暖陽般直入人心底的笑意,這才朝賈大富道:“正是?!?p> 賈大富遂又將昭紇給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公子真舍得為了她花上個三百金?”
隱語肯定道:“賈公子這說的哪里話,這裝著黃金的馬車就在賈府大門外停著呢,只要賈公子肯割愛,這三兩百黃金一分不少,隱某即刻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