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宋璇姑娘到了?!?p> 紅袖知道宋璇于羅子蘊不同,便說的“姑娘”,羅子蘊好像壓根沒注意到這句話,便道:“嗯,叫她進來吧?!?p> 羅子蘊說罷,門外便傳來腳步聲了,應(yīng)當是門侍直接放進的,羅子蘊記得她的腳步聲,輕而快,好似落葉拂過地面,宋璇熟于輕功,腳步聲便是如此。羅子蘊對這些聲音極為敏感,哪怕宋璇是跟著另外幾個人走進來,她也聽得出。
人還沒到,影子卻先投進了房內(nèi),羅子蘊朝那看去,只見一個纖瘦而嬌柔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內(nèi)。
“婢女宋璇,拜見公主殿下?!彼穆曇粢蝗缂韧木d柔。
她進了門,剛和羅子蘊雙眼對上,就先行了一跪禮,羅子蘊道:“起來吧,以后你就代替紅袖,做我貼身婢女吧。”
“謝公主抬愛。”
宋璇慢慢起身,走到羅子蘊身邊,紅袖很自覺地走開了,欠了欠身,出了門去。
羅子蘊卻不注意這些。她看了一眼宋璇,覺得她氣色一如上次的會面般紅潤,皇后對她很好,羅子蘊垂眸,道:“聽聞皇后賜了你一個偏殿。我這沒皇后那么大,只能收拾間臥房單獨給你。”
“公主寬厚,宋璇謝過公主?!彼f著欠了欠身,羅子蘊想著再找些什么話題,想了想,她道:“這些飯菜撤了吧?!?p> 宋璇道:“是?!闭f著收拾起桌上的碗碟來,羅子蘊看著她手上動作,并不比往日熟練,羅子蘊問:“你在皇后娘娘那干的什么?”
“作畫,刺繡,一些零碎的女工。”
“也是,你也向來不適合做婢女。在我這,真是屈才了?!?p> 宋璇輕聲道:“皇后娘娘要奴做什么,奴就做什么,刺繡和貼身婢女,都是一樣的。”
羅子蘊往外叫了一聲:“來個人,收拾收拾碗碟。你邊上去。”
羅子蘊講話還是有些大聲,但對宋璇,她的語調(diào)已經(jīng)比往日輕柔許多,外面進來紅袖,她奇怪地瞟了宋璇一眼,才去收拾桌上收拾了一半的碗筷。
羅子蘊已經(jīng)沒有別的話跟宋璇說了,她想了半天,見著紅袖收拾完了,叫住她道:“再去弄點吃的吧,我餓了。宋璇,你跟著挑些?!?p> 說罷她沒看任何人,轉(zhuǎn)身看她那本看得沒頭沒尾的書,宋璇輕聲跟紅袖說道:“那我跟你去吧?!?p> 紅袖點了點頭,拿著飯盒出去了。宋璇跟著出了門,順便回身關(guān)上一扇門,又虛掩了另一扇門,留了一個門縫,讓外面的光滲進去了些。
紅袖聽她將門關(guān)了,腳步一停,回頭看她動作,頗為驚訝。
這個虛掩流光的習慣是羅子蘊獨有的,只有貼身照顧羅子蘊過的人才知道,宋璇只伺候過皇后,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剛才那么短的時間,公主就跟她講了嗎?
她不敢確定,也不好直問。
廚房內(nèi),宋璇也沒有多心去挑,隨便跟著要了一些菜,她不敢過多暴露自己與羅子蘊的關(guān)系,對羅子蘊的吃食過于熟悉,不好。宋璇還特意問了紅袖幾句關(guān)于羅子蘊的日常習性,紅袖覺得她講話溫柔親和,也就放下心中戒備,跟她講了幾句,還順便叮囑了一句:“公主的性格頗有些捉摸不透,你在她身邊伺候的時候,千萬要注意說話?!?p> 宋璇微微笑道:“好,我會注意?!?p> 轉(zhuǎn)身紅袖就帶她回羅子蘊的房,到了門口,紅袖沒有進去,讓宋璇送進去。
羅子蘊見她送午膳來,很主動地坐到桌前,宋璇一樣樣上菜,都是些比較素的,也沒有什么羅子蘊特別愛吃的,可見宋璇也沒用心挑。
最后一道是茄子,羅子蘊不愛吃這個,她沒有說過,但是在公主府,她第一次吃的時候,羅子蘊一筷子都沒碰。她沒提過,也沒想過下人記不記得,但是宋璇應(yīng)當是知道的。
她看了宋璇一眼,宋璇道:“公主可是有不合口的?奴這就撤了?!?p> 羅子蘊沒應(yīng)聲,開始回想紅袖伺候自己那段時間,她不算太挑食,但是也免不了飯菜中有忌口的,一般她不會直接說,她只要不動筷,下人也都知道,不會給她送,那紅袖,怎么會不知道呢。她是拿這道菜,試探宋璇?
羅子蘊眉間蹙起,心底有些不耐浮起,沒動那盤茄子,草草吃了飯,道:“去將紅袖叫來?!?p> 宋璇便出去叫了紅袖來,羅子蘊見她進來便直接質(zhì)問:“為什么拿了茄子?”
紅袖一驚,背脊一陣涼意,她顫顫地低聲道:“這個……紅袖也不知道,東西是宋姑娘拿的……”
“她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羅子蘊聲調(diào)一揚,語氣漸冷,紅袖慌慌張張地下跪:“是奴平日沒有仔細,也沒告訴宋姑娘,要打要罰,公主請便!”
羅子蘊心中起疑,眼神往宋璇那一瞟,淡淡道:“罷了,不知道也不怨你,以后注意就是?!?p> 說罷她擺了擺手,叫她走開,宋璇主動去收拾了碗碟,下去了。
羅子蘊不想多做追究了,她大致能猜到這其實是宋璇干的,如果她的目的只是讓她對紅袖發(fā)怒,那完全沒有必要,難不成宋璇還想幫她除掉府里的眼線不成?
她不也是皇后的人?賊喊捉賊?獲取信任?
羅子蘊躺回她的椅子,猶豫立刻一會,這才堪堪問出最不別扭,最想問的話:“宋璇,你是什么人?”
宋璇反應(yīng)很淡然,她溫聲道:“是公主的人?!?p> 羅子蘊沉默,半晌,她道:“你若叛我……我又能奈你幾何?!?p> “奴若叛公主,五雷轟頂,不得好死?!?p> 宋璇用著輕飄飄的聲音斬釘截鐵起了個極毒的誓,全然不像說謊,羅子蘊回身看她,宋璇的雙眼堅定而真摯。羅子蘊茫茫然看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說些什么。
“那我交代你件事去做。”羅子蘊最終還是決定了,她擺了一下手,叫她靠近,宋璇走近,羅子蘊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詞:
“奏折”、“一月二十”、“懷州”。
“白居敬”。
宋璇神色微動,羅子蘊道:“我不必說得太明白,我想你能明白,這個東西——”她指著“奏折”二字,“我要讓該看到的人看到它。”
羅子蘊又道:“你可做得到?”
宋璇輕聲道:“奴盡力而為。”
羅子蘊問:“你要怎么做?”
宋璇道:“奴讓大人自己交去了便是?!?p> 羅子蘊眼中瞬間閃過一陣慍怒,她“啪!”地摔下筆,厲聲道:“你剛才說的什么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