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一聽要上供到宮里,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道:“大小姐,您說什么?上供到宮里?”
羅子蘊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不然呢,大老遠(yuǎn)把您叫來。”
畫師語氣冷冷的:“大小姐,我張豈與皇室人時代恩怨,給誰賣命都不會給他們賣命!若大小姐硬要如此,辭了我就是!”
羅子蘊不知他是有什么恩怨,但也不多言,因為她也視皇室為仇敵,她既是無奈又是心煩,她道;“罷了罷了,您回去吧。您不畫,也不強迫。”
畫師袖子往后一揮,什么也沒說地走了。
羅子蘊道:“三弟,你這就去發(fā)布招聘畫師的信息?!?p> 羅立洲道:“這倒可以。不過只怕找不到厲害的?!?p> 羅子蘊道:“不管了,先發(fā)出去。給兩倍的月錢。”
午時,羅子蘊在書房里翻書翻得焦頭爛額。她看來看去始終看不到適合的花式,看煩了,就將書扔到一邊,這么看了一上午,桌上地下便都是翻了一半的書。
聽說這次這新料子是換季,要給后宮的娘娘和女官穿的?;屎笫亲詈笠惠喌臎Q策者,但是誰能又能摸透皇后的喜好。
“篤篤”
羅子蘊頭沒抬,聲音蔫蔫地:“不是不叫你進(jìn)來嗎?我煩著呢?!?p> 宋璇道:“阿燭給你沏了壺茶,叫我端來,說是今年最新的毛尖?!?p> 羅子蘊一愣,沒料到進(jìn)來的是宋璇。心煩頓時減去大半。她指了指桌上唯一的空處,道:“放這吧?!?p> 宋璇彎腰給她撿起地上的書,瞄到書上的圖案,道:“大小姐是煩心什么?”
按照羅子蘊之前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說的是:“與你無關(guān),別管!”
但是這是宋璇,她對這個柔弱的江南女子總是發(fā)不出脾氣。她沉默了一會,道:“你會不會作畫?”
江南女子大多都會琴棋書畫,羅子蘊自認(rèn)是比不上,她除了會寫字,其他樣樣不精通。
宋璇答:“會?!?p> 羅子蘊一聽,眼神立刻就亮了許多:“你過來,畫畫這個看。”
她不知哪里拿出一個凳子來,將桌上的書一手全給扒拉下來。露出底下的宣紙,拿筆來,還有墨水快干了的硯臺。又拿出一本書出來,將上面的圖給她看:“你畫這個下來看看?”
圖上是一棵桃樹。宋璇照著書上的,一模一樣地畫下了來。
羅子蘊看得及其專心,見桃樹在她筆下一枝一干地在紙上伸展開來,用點墨的方式將桃花一朵朵在紙上綻開。
“真像?!绷_子蘊忍不住嘆道,“你再換一張。畫畫這個?!?p> 說著又翻出一本書,指給她看:“這個云紋我覺得太跳脫了,你看能不能改一下。”
宋璇提筆,潦潦勾了幾筆,羅子蘊忍不住提高了聲調(diào):“對!就是這樣!”
宋璇抬眼看她,羅子蘊臉上露出欣賞的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這就很好。今晚你就在我房里畫畫吧。”
宋璇也溫和地笑了:“大小姐抬舉我了。”
“若是畫的好,便在羅府當(dāng)畫師吧。反正我看那些端茶送水的活也都不適合你。畫師的月錢可多了去了?!?p> 宋璇呆呆望著她,忽然失語,眼里閃閃地泛著淚。羅子蘊一見她這樣就受不了:“別哭,給我憋回去!”
宋璇忙抬手拭淚,羅子蘊又翻了翻手中的書,耐心地跟她講道:“我們要將這些緞子送去宮里,給娘娘和女官穿。我們羅家的衣服雖說也賣衣服給富貴人家,但是宮里人穿衣服講究得多。我看了些有寓意的花鳥,你將它們畫下來看,不可以死板,但也不能太跳脫。宮里人,都沉穩(wěn)。明不明白?”
宋璇點點頭。羅子蘊接著道:“皇上為龍,皇后為鳳,這誰都知道。據(jù)說這些繡花最后是皇后看的。我也不知道皇后什么喜好,喜歡什么樣的鳳凰。所以這個就放最后畫。畫好了,繡娘做時你也隨我去看。這一個月都要辛苦你了,與我這次的參選,與羅家而言,真的很重要。”
宋璇點頭道:“不辛苦,大小姐肯收留我們姐妹倆,就已經(jīng)是還不清的恩情了。”
“哎哎,別這么說。你若這次幫助我們成功了呢,你就是我們羅家的恩人了?!?p> 宋璇道:“算不得,算不得?!?p> 羅子蘊道:“真的,我這人向來不說虛話。你在我面前也別那么文縐縐地講話。我聽著累?!?p> 宋璇笑了,眼中殘留的淚竟顯得這笑更加明媚。
羅子蘊又翻了幾頁書,道:“接著畫,我再看看?!?p> 深夜,子時
宋璇低頭在羅子蘊的書桌上畫畫,羅子蘊則坐在她邊上,翹著二郎腿看書。
羅子蘊打了個哈欠,見宋璇專心致志地,忙用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她探了探頭,見宋璇在畫些說不出名字的花紋。這時一只飛蟲嗡嗡地飛過來,大概是聞那油墨香,一腳停在畫布上,淹死了。
“呀!”宋璇小聲驚呼,羅子蘊反應(yīng)則比她還大,立即從椅子上起了身,道:“怎么了!”
宋璇指著畫布上飛蟲的半大不小的尸體,那尸體躺在一朵花的黃色花蕊上,變成了一個黑點。
“這畫······算毀了嗎?”
羅子蘊試探地問道。
宋璇答:“······是的?!?p> “沒事沒事,時間還夠,明天再畫吧,這幅不要了?!绷_子蘊趁機勸她休息,“你回房去休息吧,太晚了。”
宋璇微微點頭,羅子蘊道:“我送你?!闭f著她喊了聲:“阿燭,拿盞燈來!”
阿燭匆匆拿盞燈過來了。宋璇忙道:“不必了,我記得路?!?p> 羅子蘊道:“不行!天這么黑,你怎么去?”說著拿過燈就往前走去。
“跟上?。 ?p> 宋璇轉(zhuǎn)過身跟上了,中途與阿燭尖銳的目光相撞,她往后退了半步,低下頭回避目光,往外走去了。
阿燭比宋璇稍晚些回房。她進(jìn)門時見宋璇已經(jīng)睡下了,便稍微放輕了腳步。
她走到梳妝臺前,取了首飾,望著桌上那個木匣子,發(fā)呆了好一陣。
她走到床前,看著邊上另一張床上躺著的女子,道:“你睡了嗎?”
宋璇沒有動。阿燭坐到床上,看方向也不知是對著誰,自顧自道:“大小姐始終是大小姐,望你明白這一點?!?p> 宋璇依然沒有反應(yīng),阿燭扯過被子,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