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暗暗的寢殿內,被憋悶壞了的后厘一個起身下榻,空留一具女子皮囊于榻上。
被淡淡銀光籠罩著的模模糊糊如人形影像的她,先是在榻前好生抻了個懶腰,而后徑往梳妝臺那邊走去了。
“嘖……”坐在銅鏡前,端詳著里面自己那張獸臉,她失聲低呼。
黑眼圈瞧起來愈發(fā)濃重了,濃重到說是拿炭筆刻意涂畫過都不為過……
而且,面色也差勁至極,慘白里透著一股子青灰之氣……
這要是在家里的時節(jié)弄成這般糟糕樣相,自然會樂壞了那幫子大大小小的祖宗,因為可算是有個公認的最丑的來給他們墊底了……墊底?最丑?呸!休想!
但凡小姑奶奶能好生睡上一覺……唔,對了,自己究竟有多久沒休眠過了??
后厘捫心自問,卻是答不上來。
她向來對年月日不敏感,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睡過覺,就如同她早已記不清自己的歲數(shù)般……
近些年來,她總覺得自己見天兒的精神頭不濟,又困又乏,甚至有那么好幾次,倘若不是她想法子硬挺過來,非得就地睡死過去不可……
她思忖,似乎,不好再這般死撐下去。
倘若,哪天一個不留神真一頭扎地上睡著了,別人拿她是猝死倒不打緊,怕就怕……怕就怕被這些個肉眼凡胎隨隨便便埋了,或是一把火給焚了。
她起了身。
站在榻前,她瞧向榻上的女子皮囊。
她委實是住夠了那里,太悶太憋……太矮。
她起了要將那具皮囊毀去的念頭,在起念那一瞬,她的一雙眸子里便隨之生出了兩簇湛藍火苗。
可是,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兩簇火苗也隨著念頭的放棄而熄滅。
在她的靜默注視下,薄薄一層銀光將姚姜的皮囊裹了寸寸往下沉去,榻底空間有限,大抵,是被藏入了榻底的地下……
榻前,身為模糊影像的后厘抬步向前,等再躺回榻上,已然化作了姚姜模樣。
還是這般來的舒坦,愜意的轉個身,她瞧看向身畔那個自打出生后便日日夜夜貪睡著的“兒子”。
雖說已經過去了半月,但每當看到“兒子”這張丑臉,她還是不免要遭受一次感官上的沖擊。
回想那一夜,當她借用姚姜的手指顫顫抖抖掀開遮著“兒子”大半張臉蛋兒的布片時,她的一雙眸子里與一顆心里都盈滿了不知已積攢了多少滄海桑田的期望與好奇。
可是,等結果揭曉……當即,她就將姚姜的一張臉擰巴成了團,向懷里的丑娃娃以示抗議!
甚至,當時她都生出了要將這丑娃娃當場掐死重新來過的惡毒念頭……畢竟,她打小就是個貪圖美色、喜好完美的,這樣一個差勁皮囊,必然會影響到她為人母的體驗。
至于最終之所以沒下得去那掐死的手,是因為她的理智與懶惰硬是勸說著她接受了這個糟糕透頂?shù)默F(xiàn)實……
而此時,就在今夜的此時,因著照了照鏡子心情變得不怎好的她,卻是又有些不想聽勸了?。?p> 鼓著腮幫子的她,伸出手指戳上了那個只有她瞧看著極丑的粉嫩臉蛋。
哼!瞧瞧你,生的丑也便罷了,怎還生成了個小懶蟲呢,一天天就知道吃就知道睡??!
呵,她們竟還給你配備了個乳母,想讓你拿嘴巴去吃人家的奶?怎美不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