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過了晌午輕柔的小雪花飄飄悠悠地落下來,漸漸地,小雪花變大了,變厚了,變得密密麻麻。
宋籬和元修出房門時,外面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飄著雪,院子里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宋籬被人強(qiáng)行從睡夢中叫醒,困倦地揉著眼睛,望著院中的雪景,有些恍惚。
“下雪了?”
“是啊?!痹蘩氖致樦呃认蛲鈴d走著,前些日子剛生過病,怕她再過了涼氣,特意給她披了件貂絨的大氅。
“哦。”宋籬低聲回應(yīng),異常乖巧。
她最喜歡下雪天,如今這番姿態(tài),元修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說:“行了,此事就過去了,以后三思后行,不許再魯莽,記住了?”
穿過走廊,宋籬突然發(fā)現(xiàn)墻角處長著一顆不起眼的綠梅,這小小的發(fā)現(xiàn)讓她有些許歡愉,忘記了答話。
元修走在前面,沒聽到回應(yīng),有些不滿,搖了搖她的手,又問:“記住了沒有?”
宋籬方才回過神,連聲說:“記住了,記住了?!?p> 得,前功盡棄!元修在心中小小嘆息。
“軍營里事多,一會兒我就不陪你用飯了,你好好吃飯,吃完飯后,想睡就再睡會兒?!?p> 宋籬大驚:“這么忙啊?菜都備下了,不能吃兩口再走???”
“知道我忙,你就別惹禍?!痹掭p輕說道。
宋籬不滿,小聲嘟囔:“我哪有?。俊?p> 元修不發(fā)話,繼續(xù)拉著她走,快到外廳時,宋籬忽然有些激動問道:“是不是高慶告訴你的?”
“沒有,”元修不用看也知道她興師問罪的樣兒,輕哼一聲,“你什么性子,我還不知道嗎?還用得著別人告狀?行了,去吃飯吧,我走了。”
說完就往外面走去,宋籬有些不舍,在門口看了半天才回屋。
桌子上已經(jīng)備好了飯菜,都是她愛吃的幾樣,連著兩頓沒吃,早就餓了,迫不及待地提起筷子往嘴里送。
屋子里沒別人,檀香給宋籬盛了碗湯,也坐下吃飯,剛吃一口就感嘆道:“小姐,這魚可真好吃,做法也新鮮?!?p> 兩人私下里情同姐妹,沒有那些規(guī)矩,宋籬又夾了一塊鴨肉給她,說:“這些食材都是從周圍湖里現(xiàn)打的,當(dāng)然好吃了,照這么看來,這一帶的情況也不算太遭啊。”
檀香點(diǎn)頭,連連稱是?!巴鯛敹紒砹诉€能搞不定那些毛賊?說不定下個月我們就能回京城了?!?p> 宋籬嘻嘻一笑,有些留戀地說:“也太快了吧,我還沒待夠呢?!?p> “這好辦啊,就讓王爺多留些日子,等我們玩夠了再回去?!碧聪悴灰詾槿坏卣f。
兩個不諳世事的姑娘說著不著調(diào)閑話,元修在營地里的境況卻舉步維艱。
這剛到徐州不過一日,盧嶼青已經(jīng)發(fā)起了第二次夜襲,雖說規(guī)模不大并且成功退敵,但元修心里還拿不準(zhǔn)他的真實(shí)意圖,是想要震懾他還是試探他?
從過往事來看,盧嶼青有勇有謀并且膽識過人,常常不按常理出牌,這種意義不大且損兵折將的事不像是他會做的。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元修猜不到,先下唯一能做的只能從各處嚴(yán)防死守,這種被動的感覺他可一點(diǎn)都不喜歡。
秦鳳白從帳外進(jìn)來,拿了一沓子卷宗,放到桌子上,說:“這是你要的所有卷宗,唉喲,累死我了,這里不比西北軍營,沒你的那些要求,卷宗什么的亂七八糟,我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才找齊所有的,至于一些機(jī)密,在我哥那里,要看還要打個招呼。”
“不急?!痹薜沽送胨o他,秦鳳白牛飲兩口,水就見了低。
“這些東西真真假假,看了也沒什么用?!鼻伉P白說。
元修點(diǎn)頭,秦杵白是一方總兵,鎮(zhèn)守浙江多年,有功無過,之前兵敗,是因?yàn)樘鞛?zāi)人禍,才求皇上派兵相助,但皇上卻直接派他掛帥而來,秦杵白成了副將,還要接管浙江的一切軍務(wù),他自然不會甘心。
況且沒有人非黑即白,秦杵白知道他想要拿回兵權(quán),怕自己抓到他的把柄,直接拿他開刀。
唉,任重道遠(yuǎn)?。?p> “總有跡可循。”元修說,“對了,訓(xùn)練的事怎么樣了?”
秦鳳白說:“哦,已經(jīng)提上日程,這兩天就能重新編制,一切標(biāo)準(zhǔn)按西北邊防軍的來?!?p> 總算有件喜慶的事了,元修在心里感嘆,但想到十一,又囑托道:“多照顧照顧十一,他跟阿籬一樣,孩子性格,天真魯莽,危險的事就別讓他去做了?!?p> 秦鳳白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了,我有分寸。”
“嗯,下去吧?!?p> 今年的初雪不知是不是受了天災(zāi)的影響,不見了以往的唯美,大片大片地往下落,鵝毛一般飛舞,上下莽莽。
宋籬記掛這角落里的綠梅,用過飯后就往院子里跑,小小的綠梅瑟縮在枝頭,不堪風(fēng)雪侵?jǐn)_,來回擺動。
“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這綠梅能不能開?”說話間,宋籬把傘稍稍傾斜,為廢話擋住了風(fēng)雪。
“阿籬妹妹也愛梅花嗎?”婉轉(zhuǎn)清揚(yáng)的聲音響起,宋籬一回頭就看到了冒雪前來的柳青黛。
“青黛姐姐,這么大的雪你怎么來了?”
柳青黛款款走來,一襲青衣,絕色的臉龐被襯得雪白,泛著瑩潤潔白的玉色,眉目間似有若無的哀怨,仿佛空靈出世的仙子。
這是第二次見面,不知怎么,宋籬又想起了寺廟后山上的那個女人。
“你一個人在這里也沒什么朋友,怕你無聊,就過來看看你?!绷圜煺f。
宋籬受寵若驚,柳青黛對她的好,不似攀龍附鳳,而是如沐春風(fēng),讓她極其受用?!敖憬悖闳苏婧谩!?p> “想看梅花嗎?”柳青黛笑著問道。
宋籬不解問道:“姐姐有辦法嗎?”
她說完,就見柳青黛雙手捧著枝頭的花苞,低頭用熱氣暖著哈著,輕輕地揉搓。
再打開手掌時,花苞竟在嚴(yán)寒中慢慢打開,舒展著身姿,在風(fēng)中盛開了。
宋籬和檀香邊看邊驚訝,檀香更是問道:“秦夫人是百花仙子嗎?竟有這等神力?”
柳青黛被她逗笑,說:“哪有什么神力,你做你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宋籬問道。
柳青黛有些惋惜地說:“只是這催熟的花開不長久,不過片刻就會合攏,再難開第二次了?!?p> 果然那絕美的花姿如電光石火一般,瞬間飄然逝去了。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9-10-28/5db6f73e7f841.jpeg)
天籟寂靜
分享畢淑敏的《梅花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