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愣了半天,突然欣喜地露出一個笑容,沖唐川彎了彎身子:“謝謝,謝謝這位好心的公差郎君!”
“你住哪里?”唐川問。
影子烏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是決定說實話:“烏衣巷盡頭有間破廟,我和流浪兒就住在那里!”
唐川俯身問他:“流浪兒?是指你朋友?”
影子滿臉驕傲:“我給他取的名字,好聽吧?”
唐川認真點頭:“嗯,好聽,比你的好聽!”
影子嘴巴立刻撅得高高的。
唐川拍了拍他亂糟糟的頭發(fā):“記得,不可以再偷東西!男子漢要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嗯!”影子像是下定某種決心,用力點了一下頭。
“去吧!”唐川往院門方向一指,“記得,我叫唐川,有困難盡管去縣衙找我,別的幫不了,一口飽飯還是能給的!”
影子連聲道謝,把胡餅全都塞進衣襟里,抱著鼓鼓的一包胡餅雀躍地跑開了。
待他走遠,唐川長長出了一口氣,一回頭,卻撞上高秀朱火熱的目光。
雖然心里對唐川的做法很欣賞,可她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點溫度:“你幫不了他一世?!?p> “我知道,但還是覺得他可憐?!碧拼ㄗ猿暗負u搖頭,忽然看向高秀朱,“你不也是一樣?”
“我?”高秀朱不解地反問。
“你舍粥也舍不了一世,不還是樂此不疲?”
高秀朱赧然一笑,露出兩個好看的梨渦,她不想再談?wù)撨@個,于是轉(zhuǎn)移話題:“前堂似乎來了不少人,去看看?”
“好?!碧拼ㄒ蚕肟纯?,這間自己占有百分之五股份的酒樓究竟有多受歡迎。
兩人肩并肩,邊聊邊往大堂走,路過后廚的時候,看到云老丈已經(jīng)開始大顯身手了,做個菜硬是做出了氣吞山河的架勢!
兩人相視一笑,這位憋屈了一輩子的老人家終于找到自己的價值了!
到了前堂一看,兩個人頓時呆住了。
滿坑滿谷的都是食客,場面前所未有的火爆!
有聽說祖?zhèn)髋胝{(diào)秘籍慕名而來的,有沖著高家的名聲來捧場的,也有跟著孔縣令屁股后進來混臉熟的,甚至還有看熱鬧看著看著就被人潮推進來的。
“這排場大的,三層高樓,就是個吃飯的地兒?”
“聽說啊,高家請到一位廚子,以前先祖可是替前朝皇帝做過飯的!”
“嚯!瞧瞧,不愧是高家,多氣派!看這擺設(shè),那邊還有一整面墻的字畫呢!”
“字畫算什么?你看頭頂上那頂……叫什么來著?什么燈,對,吊燈!聽說是純羊皮的罩子,弄得跟紙一樣薄,上面還雕著花呢!多精細!”
眾說紛紜,唐川心里美滋滋,高秀朱也是微微挑著嘴角,感嘆高英的日子終于要走上正途了。
白小然迎上來,嘻嘻笑著:“唐大,哦不!唐隊統(tǒng)——”
唐川真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他了,笑著問:“你怎么來了?”
“跟孔縣令一起來的!”他扯扯自己身上的嶄新短衣,“今日我休沐,來吃酒??!”
拿他沒辦法,唐川笑著搖搖頭:“吃酒?這會兒找張桌子都難,餓著吧你!”
“不急!反正不要錢,討飯的還嫌飯餿不成?”白小然不知道摘星樓有唐川的“股份”,所以口無遮攔。
“屁話——”
兩個人斗幾句嘴,看著伙計們忙碌。
幾位伙計樓上樓下穿梭,馬不停蹄地吆喝著傳菜,即使這樣,一下子涌進來這么多人,新開張的摘星樓也難以招架。
好在,大多數(shù)人是來捧場的,而不是砸場的,他們有的三三兩兩聊著天,有的東張西望敲碗等,一派和諧景象。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娘的!老子是來吃飯的,這么久都不上菜,你們這酒樓還開得?”
嘈雜的酒樓大廳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轉(zhuǎn)頭看去,見是一個刀疤臉的男人正把喝空的茶碗扣到桌上,明顯是在用實際行動罵人!
當見到他桌上還放著一柄烏黑油亮的大斧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縮了一下脖子以示尊敬。
一名機靈的伙計小跑著上前,點頭哈腰地安撫道:“這位客官要的是一壇桂花釀,兩斤烤鹿腿,三張芝麻胡餅,馬上就得!”
接著,他馬上回頭對廚房方向吆喝一聲:“烤鹿腿和胡餅快著些!客官餓了!”
可真是個小機靈鬼,處處透露著訓(xùn)練有素!
先是準確地說出客人點的東西,表示“我一直記著你”,再催廚房,不說客人急了,而是說他餓了,意思是“我知道你餓了才脾氣急”,給客人個臺階下。
唐川在心里把他贊賞了一通,覺得這伙計相當專業(yè),處理得也相當令人滿意,可是當事人似乎并不買賬。
刀疤臉大吼一聲:“恁賊娘!敢耍老子?”
接著,他大手一揮,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一巴掌扇在伙計臉上,“啪”的一聲脆響!
伙計直接被打蒙了,他捂著臉,兩道鼻血順著手指蜿蜒而下。
小伙計被這惡漢的猙獰表情嚇到,后退兩步帶著哭腔說:“你,你這惡人,你怎么打人?”
“打你?”刀疤臉冷笑兩聲,“老子今天劈了你又怎地!”
說著,他伸手摸向斧柄。
吃飯的眾人見狀,“轟”地一下四散躲避,生怕誤傷到自己,有些干脆跑到門外,隔著窗子往里看。
第一天開張就有鬧事的,這還了得?
“住手——”
還沒等唐川出聲,高英急急忙忙從樓上沖下來。
唐川收住腳步,然后拉住另外一個小伙計耳語了幾句,小伙計點點頭,連忙慌慌張張跑出門。
他擋在高秀朱前面,又攔著躍躍欲試的白小然,打算靜觀其變,看看高英怎么解決這事。
刀疤臉大漢斜眼盯著聲音發(fā)出的地方,只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小白臉帶著兩個幫手分開人群走出來。
“哼,哪來的白臉小子,敢管老子的閑事?”他一臉藐視,絲毫沒將高英和兩個髙府護院放在眼里。
“我乃是摘星樓的主人!你是哪來的潑皮,敢來我們摘星樓鬧事?”高英這才看見被打的臉都腫了的伙計,“還敢打人?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刀疤臉冷笑一聲,反倒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老子管你什么摘星樓摘桃樓的,怠慢老子就是不行!”
高英煩躁地嚷嚷起來:“嗨嗨嗨!別一口一個老子的!今天我們高家酒樓開張大吉,能吃就吃,不吃快滾!”
刀疤臉怒了,眼珠子瞪成銅鈴大小,霍地一下又站起來:“娘的!讓老子滾?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說著,一柄五六十斤重的大斧已經(jīng)提在手里了。
高英當時就慫了,他一連后退好幾步,對身旁兩個高府護院一揮手:“上,教訓(xùn)他!”
刀疤臉哈哈大笑,像是算準了那兩個護院赤手空拳不敢上前,反倒往前逼近了幾步。
于是,變成了兩個護院護著高英一起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