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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場戲

第八章 皇極元年的季春

江湖一場戲 長空寰宇 5508 2020-03-24 09:18:01

  皇極元年,上初登大寶,即有穢疫行于天南,民眾多北逃,朝野以上失其德,非之?!痘蕵O舊事》

  要說皇極元年的這禮奕天朝,可算有趣了,朝堂之上新舊交替,風云詭譎,新皇帝在雨水節(jié)氣前剛登的基,可這還未至立夏,兩月的功夫天南就起了瘟疫。

  可以料想的是,此刻龍椅上屁股都還沒坐熱的那位新至尊定是忙的焦頭爛額。

  新帝剛剛登基,朝堂局勢未及穩(wěn)定,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老皇帝在位時期的黨派勢力,新帝潛邸時從龍的功臣,以及爭龍失敗后還沒清理完畢的舊皇子勢力,一切都還在這個皇極元年里亂如一堆麻線。

  而就在這個時局里天南起了瘟疫,偏偏那里的官府無能無德,還用了冥煙巫術(shù)這等手段,一時間心懷怨恨與不軌者仿佛找到了發(fā)泄口,謠言如風四起于京畿高門貴戶與尋常小巷,種種荒謬言論在茶余飯后被人偷偷提起:

  “新皇得位不正,被天所厭?!?p>  “天朝立國三百年,從未見此冥煙巫術(shù),亡天下之兆矣?!?p>  ......

  從愚民口中吐出的話語就仿佛他們是浩渺的天意一般,一個個是非口舌的樣子殊不知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更有一批注定要被新帝淘汰的老臣子舊貴勛們?yōu)椴∏遄h,想要借此發(fā)揮最后的余熱,在朝堂上下蹦竄,生怕未來史書上不再記錄他們一般,一個個在這時節(jié)成了那為民請命,規(guī)勸圣王的賢臣諫臣。

  為身后名計,一句句類似于“此蒼天警示,圣人當少行酷烈,宜自省,以求化解災(zāi)禍”,諸如此類之語喧囂其上。

  這里的圣人自然指的就是至尊位上的皇帝。

  新皇偏偏還不能責罰這幫快離朝的老臣,因此讓這位不算年輕的皇極帝憋了一肚子當初江湖游歷時從沒有過的火氣。

  所幸天朝以禮立國,儒為正統(tǒng)。

  值此新帝登基,天南大疫,朝野上下紛亂之際,到底還是有一批心懷蒼生,奉公謹守不欺心的官員勇于事功,記得那些因此背井離鄉(xiāng)的民眾。

  遵循舊年應(yīng)對災(zāi)疫的對策,層層中樞指令下達,地方上的官府也開始物資運轉(zhuǎn),用糧食藥品的發(fā)放,號召募捐等行動來救濟逃難民眾。

  至于一些平常被正統(tǒng)打壓,被排斥,難以登臨大雅之堂的野教雜學(xué)勢力們,在這個皇極元年的季春也開始了渾水摸魚。

  ......

  禮奕羲都,一洲首城,龍庭所在。

  羲都做為北清靈洲唯一王朝的京都,自然是一副繁華大千,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幾年前便曾有一位默默無聞的落魄畫師,將此盛世京都描繪入了一卷極長的《羲都盛京圖》:

  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各行各業(yè),熙熙攘攘。

  富庶,繁盛,眾生百態(tài),令看到此圖者嘆為觀止。

  可惜的是這么一副注定被記載入史冊的畫卷成了那位丹青圣手的絕筆。

  史載張姓畫師一朝功成,得意非凡,臨湖飲酒,卻疑把水中月,看作那天上月,醉眼朦朧地撈月墜于湖中,魂歸九重天外。

  這史書里記載的這一幕,死的是何其的詩情與畫意,也讓后世的有心人在翻到這頁史書后,品出了極其諷刺的味道。

  這位名動后世的落魄畫師生性孤僻,一生未娶,所幸還有一二好友可以幫辦葬禮,在清點家中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副《羲都盛京圖》。

  此圖被其中一位友人收起,后在一次文人雅會上被請出,初點評即是被與座翰林盛贊為“朱墨鏤心肝,細毫窮造化”。

  據(jù)畫師好友所說,畫師喜愛飲酒后作畫,每次作畫如顛似狂,涕淚橫流,心中似懷有悲憤,偏落筆極為穩(wěn)健。

  他揣測,畫師落水可能正是因為這副得意畫作新成,難得出門散心,不想醉后落水,就此長逝。倒也令與會的才子們惋愴扼腕,也對替好友揚名的那位畫師好友高看了一眼。

  屢試不中的畫師好友被這京城才子們一高看,就看出了個金榜題名,看出了個富貴功名。

  畫師撈月的這一段傳奇故事廣為在禮奕民間傳播,期間被人演繹加工出種種兒女私情,愛恨情仇的情節(jié)。

  光在酒樓茶館里經(jīng)常被說書先生提及的就有兩個版本:

  一者,有人說畫師是謫仙下凡,因作畫的功績被天帝認可,于是醉死水中,召回天上去描繪天宮盛景。

  這種說法暗捧羲都繁華,不輸天宮圣境,因此這一段話本被稱為畫仙京;

  另一者,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畫師是醉后在水中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yún)s不曾在一起的心上人,向水中美人伸手時不慎跌落水中。

  這一段則被稱為謫畫仙。而以謫仙話本為原型,接著被演繹出的各種版本故事卻是最為未出閣的少女所津津樂道。

  這兩種話本,無非是一者迎合了官場報喜不報憂,首善之地民眾高人一等的心態(tài),另一者迎合了這萬萬千千癡情兒女的朦朧憧憬,一句愿嫁少年謫仙郎,羞殺多少風流本子。

  但偏偏所有的故事都選擇性遺忘一樣,這位丹青圣手,原是個天生被人看輕的侏儒矮民。而在所有廣為流傳的故事里,永遠都不會提及這一茬。

  而今日,在羲都某個茶樓內(nèi),戲臺上說書的所講的正是一段謫畫仙。

  底下一桌桌的八仙桌列滿大堂,坐上客喝著茶水吃著點心開懷笑著,哪怕四周有些沒座位的,穿著粗布麻衣的也都樂呵呵的在那聽著。

  可謂聽書人看著那說書人講著書中人了。

  “......那少年畫師慘遭退婚,心有不甘,欲要練就絕世畫技,回來再一逞威風,自此之后,一掃懶散作風,每日勤修苦練神人所傳畫功。而那退婚少女看在眼里,滿心欣慰。

  諸位看官,且打住!這就有個疑問,明明是這少女提出的退婚,為何看到少年奮進,少女卻欣喜不已?莫非退婚一事當中還另有隱情?”

  隨著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一句百年未改的“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激起臺下一片噓聲。

  眾人都是意猶未盡,但也都懂得規(guī)矩,沒對說書人多做糾纏。

  說書先生手拿折扇,面帶微笑朝四周看客連連作揖,而坐在茶樓某個雅廂內(nèi)的兩人也是搖頭不止。

  莫看這兩人做尋常士子打扮,卻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戶部主事。

  年齡稍大的那一個,略帶點感慨地語氣點評了句:“這謫畫仙的話本真是越來越花哨了,當年我和張兄相交的時候,可從來沒聽他說過他還被人退過婚?!?p>  稍小且?guī)c貴氣的那個哈哈笑笑,不以為意地回道:“欸,這京城文壇士林誰不知道冼兄與張國手當年相交私密,那《羲都盛京圖》都是冼兄傳出來的,不過這民間演繹話本嘛,本就是捕風捉影,再度修改的故事,何必在意?!?p>  “倒是我著相了,平白讓謝公子看了笑話哈哈。”

  “那冼兄是不是該罰哈哈哈。”

  這兩人閑話聊畢,就轉(zhuǎn)回了正事。

  “今日倒要感謝謝公子為我送行,冼某以茶代酒,敬謝公子一杯?!?p>  “好說好說,冼兄此去天南賑濟,路途遙遠,為國分憂,倒是謝某困居京城,碌碌無為,甚是慚愧了。”

  “謝公子何必妄自菲薄,這話說得可是愧殺冼某了。公子高義,人盡皆知,冼某在此,再敬公子一杯。”

  “冼兄客氣,日后你我可多多親近?!?p>  “承蒙公子高看,待日后冼某從外歸來,必定宴請謝公子,以酬今日茶樓送行之禮。”

  隱話講到這,兩人也都互相明白了各自意思,謝公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枉他把外出賑濟賺功勞撈銀子的機會讓給對方了,既然如此上道,那日后自可多親近。

  謝公子是京城高門大戶里出來的,自然看不上京官外出賑濟的機會,對于一些背景不夠深厚的官員來看,這是個極有油水的差事。

  但他可看不上底下官員的那一點孝敬,再者為了戶部功勞簿上小添一筆,就要跑到天南去,太不值當。

  他又不是沒有門道去得一個上等考評,因此何不把機會讓給那些寒門出來的官員,賣個人情。

  從這點說來,他倒是感謝這次天南疫情事件,不然他哪來的機會拉攏同僚,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咯。這才是他的為官之道。

  至于災(zāi)民如何,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能夠去管的了,自有朝堂上袞袞諸公決斷,他呀,就安心地聽從父輩安排,過好自己的富貴日子就行了。

  大災(zāi)之下,有太多太多的人,如魚得水。

  ......

  再看朝堂之下,這大疫來的突然蹊蹺,此次天南民間受災(zāi)嚴重。

  雖說春夏交替正是百草發(fā)芽,百病發(fā)作之時,但時機如此湊巧在新帝登基之后,又不像尋常瘟疫起于一地隨即擴散,而是天南北部七州,各有瘟疫源頭,起初并不相連。

  初始行瘟之地乃是葫蘆州的八縣,再突然爆發(fā)后不久,大約隔了五六日的功夫,天南北部臨近葫蘆州的六州疫情就也如雪花般傳來。

  其余六州官員還不能說人葫蘆州什么話,畢竟他們州縣爆發(fā)的瘟疫不管從力度還是種類上,都與葫蘆州的不同。

  但隨后疫區(qū)擴大相連,封鎖了正常沒有染上瘟疫的區(qū)域,再然后就是瘟疫區(qū)慢慢蠶食收縮。

  如此的瘟情姿態(tài)倒是讓之后調(diào)查皇極元年瘟疫的人暗自皺眉不止。

  在這場只是波及天南北域的瘟疫往南止步于云夢州,往北不越葫蘆州,但對于當時生活在其中的百姓來說卻是一輩子噩夢一樣的回憶。

  家家縞素,家家出逃,昔日繁華的城鎮(zhèn)幾日內(nèi)就會變成不聞犬吠的空城,人人驚慌失措,似乎往哪里逃都有瘟疫的存在,人心煎熬又起伏不定。

  天南北部大地的那個時節(jié)里烈陽高日之下是一隊隊行走匆忙,沉默寡言的逃難百姓。

  春風已盡,暑氣漸至,天南的土地上陽光總是比北邊來的更灼灼些,但灼灼耀光卻難息忽生的疫病,更灼不盡人心上的灰暗。

  現(xiàn)在的葫蘆州一地,疫情越發(fā)的嚴重,又何止起初那樣只有八縣之地燃起了冥煙呢。

  好像一下子里,整個世道變了一樣。

  葫蘆州的州太守周賢望隱約覺得禮奕的規(guī)矩在葫蘆州不是最大了,有一股甚至兩股三股的力量在干擾著這片土地上原有的秩序......

  這是一支向北逃疫的人群,他們不得不向北奔走,因為北邊有著州城,到了州城就有了希望,而他們身后的瘟疫仿佛鬼國無常一般驅(qū)趕著他們。

  恐懼的氣氛始終籠罩在這一支隊伍中,特別是人群中也有著其他縣里半路逃疫加進來的災(zāi)民,他們帶來的四周其他縣的種種災(zāi)疫消息更是鬧得人心惶惶。

  難民隊伍越發(fā)的龐大了。

  中途有人加入,自然也有人倒下,加入的不一定能找到生的希望,倒下的卻大概率成了無常收割的對象。

  從這支規(guī)模不算太大的逃難隊伍后方傳來了一陣隆隆的馬車聲,若是有人回頭看,定可看到后方黃沙被馬蹄激起飛揚的景象。然而麻木且疲憊的人群早已沒有了觀望的力氣。

  他們害怕著,他們恐懼著,生怕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日漸稀薄的人群,害怕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或者才眼熟的同伴面孔,害怕著一轉(zhuǎn)頭就再也追不上逃難大隊伍的步伐。

  大災(zāi)之下,顧好自己與家人已是勉強。甚至有的人走著走著就成了孤家寡人,已經(jīng)只剩下一副軀殼在行走。剩下的人更要節(jié)省好每一份的體力向前走,帶著仿佛這個族群千萬年來已經(jīng)深深烙印于血脈中的不屈精神,扛著行李,推著小車,一步步向前走。

  既然南邊,東邊,西邊遭了災(zāi),我們就向北,向北,再向北,向一切可能存在希望的地方而行。

  很快十幾匹快馬圍著三駕馬車從苦苦掙扎卻又緩慢的逃疫隊伍旁呼嘯而去。

  那些騎手們統(tǒng)一身著黑色勁裝,頭戴幃帽遮臉,隱約又可看到下垂的絲網(wǎng)后竟人人蒙面。

  中途有輛馬車車簾一角被掀開,似有人往外瞥了一眼,隱隱約約有嬰孩哭鬧聲傳出,但是車與馬都沒有停留,騎手們也沒有一人回頭,仍是向前疾行。

  這一行人疾行著,直至在難民隊伍最前頭步行的孫靖昌眼中消失不見。

  孫靖昌幽幽嘆了口氣,他已提不起任何其他的情緒去抱怨了,但還是生出了“這些富貴人家就沒一個好東西?!钡哪铑^。

  從第一次遇見車馬經(jīng)過時的希望,到第二次的心存僥幸,第三次,第四次......希望漸變失望,失望又轉(zhuǎn)而怨恨,怨恨再轉(zhuǎn)不甘,直到現(xiàn)在的幽幽一嘆。

  “靠山山倒,靠墻墻塌,與其奢望這幫老爺們的救助,倒不如自己掙口氣,再多走兩步路?!睂O靖昌晃了晃腦袋,干糧快吃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天。

  “那個一直絮絮叨的老夫子咋說的來著,人定勝天?”孫靖昌想到了那個在逃難人群里時常給大伙鼓勁的窮酸老頭,好像聽說是某個偏僻村子的學(xué)堂教書匠來著。

  “呵,人定勝天,”孫靖昌再次晃了晃頭,驅(qū)趕下不知是因為饑餓還是疲累導(dǎo)致的昏脹,拉了拉騾子身上的韁繩,心想,“這些平日里無甚用處的書上語言,不曾想此時拿來安慰安慰人心倒是不錯?!?p>  他早已沒舍得再騎著騾子了,這一路騎行,他自然看得出那大青騾子的疲累。

  因此長途的行走加上為了節(jié)省食物而造成的饑餓已經(jīng)讓他的反應(yīng)變得遲鈍,孫靖昌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點什么。

  又走出幾步后,他猛地一愣,身形稍稍停滯,就又吃力地繼續(xù)向前走,“老頭的聲音好像有兩天沒聽到了......”

  這意味著什么,孫靖昌自然是清楚的,起早貪黑的逃疫路上,總有人會因為年老體力不支,因為太過疲憊而漸漸與大隊人群拉開距離,逃難的人群不會停下來去等待那一兩個落單的人。

  “這場瘟疫好像有著生命,它會追著人在跑?!睂O靖昌覺得自己快瘋了,他能時刻感受到那種沉甸甸的壓迫感,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催促著他快跑。

  他曾看到過剛剛經(jīng)過的城鎮(zhèn),在離去不久后就點起了冥煙,白天的明亮襯托著那黑乎乎沖天而起的氣流越發(fā)的明顯。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瘟疫是活的,仿佛在追逐著陽世還活著的生靈,這種覺悟帶來的恐懼感比他面對鬼祟時更甚。

  在這幾天逃亡的路上,他除了見識過黑氣聚合的鬼祟,還見到了死尸重生為僵,野獸發(fā)狂襲擊人群等等怪事。

  一次在睡夢中被嘈雜的聲音驚醒,回頭卻恐懼地發(fā)現(xiàn)在一水之隔的南邊,另一支逃疫隊伍的駐扎點里有大群行尸突襲,而半個時辰前他們的隊伍才剛剛渡河到北岸休息。

  那一次冷汗是不受控制的在他身上流淌,就好像有人持劍指著他的眉心一樣,似乎下一秒利劍就會過河橫掃。

  南岸的民眾拼死拼活渡河過來,慌亂中也不知道是誰點燃了渡橋,來不及過來的民眾多有直接跳入水中去逃命的。

  那只逃疫隊伍可沒有像之前那支一樣有足夠的好運,這同時也是孫靖昌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那就是在那一晚德林縣小溪對岸的那個營地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們是怎么逃過一劫的。

  而在被行尸襲擊的當晚他們一群人沒有留在原地的,大家都拿起行李瘋了一樣就跑,孫靖昌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不能停,停了就會死”。

  這已經(jīng)不是他對付鬼祟時用火就可以制服那么簡單了,那是一群群的行尸啊。

  從那晚以后他就一直呆在了難民隊伍的最前方,這樣就算是被瘟疫趕上,被行尸從后突襲,他也是最有希望活下來的那一個。

  孫靖昌抬頭瞇眼,看著黑色的烏鴉盤旋于他們這只隊伍上方,眼眸中仿佛再次倒映出那黑乎乎,沖天起的筆直冥煙,同時伴隨在耳畔的則是夢中小說家所寫的一句嘆詞,

  “生者悲苦,死者平安?!?p>  好似有亡者輕俯在側(cè),嗓音沙啞,一臉肅穆卻宣說著充滿不詳意味的判言。

  又好似無數(shù)人臉重疊,面目猙獰,聲聲悲苦。

  葬樂重重,哀鳴回蕩陰陽,往返不休于還活著的人心中。

  大災(zāi)之中,死亡如影隨形,誰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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