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撐著下巴坐在法華寺門口,眺望著遠處,前方山嵐遼闊,高一些的山峰上還覆蓋著皚皚白雪,聳立在云間,似隱似現(xiàn)。天空中雄鷹盤旋,鷹唳長空。
在蒼山上,也有白雪覆蓋山峰,天空中也有雄鷹盤旋,林間還有剛出生的小老虎在打著滾,從山頂滾到山下,把自己玩得臟呼呼的,一會兒便被虎媽媽用嘴叼著拖回窩里去,樹上剛出生的小猴子用尾巴勾著樹杈晃來晃去。
清漪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細微的響聲,她轉(zhuǎn)過頭望去,景云舒站在地上在她身后五步的距離,眼睛直直的望向他。
清漪倏地站起身:“公子,怎么就你一個人?”她望向他身后:“景苑呢!”
“駕車去了。”他目光清明,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為什么不進去等。”
清漪撓撓頭,笑道:“外面景色甚好,我一時忘記了?!?p> 景云舒微微頷首,對她這話表示認同,青山綠水,環(huán)境清幽,確實是個好地方。
沒一會兒景苑就駕著車過來,等車停穩(wěn)了,景云舒才提著袍子跨上馬車,清漪站在原地,想著等他上車了自己再爬上車轅,卻聽到他的聲音:“愣著做什么,還不上來?!?p> 她趕緊上了車,靠車門坐著。
景云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見她右手食指上有一個亮晶晶的水泡,眉眼微蹙:“手給我看看?!?p> 清漪一愣,順手將自己的左手遞了出去,景云舒抬眼看了她一眼:“另一只!”
清漪收回左手,將右手伸出去,她的手纖細白嫩,食指剔透的小水泡格外顯眼,再往下,手腕紅通通的,腫得老高。
景云舒抬手捏住她的手,皺眉道:“不知道要刺破了才好得快嗎?”
清漪搖頭,一副窩囊模樣:“怕痛?!?p> 景云舒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打開坐墊上的箱子,從里面抽出一個細長的銀針,清漪一看,忙嚇得要將手收回去,卻被景云舒緊緊捏住。
她顫巍著手,小聲地嘟囔:“疼!”
“我還沒開始呢!”景云舒斂眉看了她一眼,眼神冷若冰霜,她嚇得閉上嘴,動都不敢動,平日里她怎么放肆景云舒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今日他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光是一個眼神就叫她怕了他。
她咬著牙,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彎起,緊緊地抓住衣袍。
景云舒拿著針在那個晶瑩剔透的水泡上刺了一下,略帶渾濁的水珠就從手指上跑出來。
竟然一點痛意都感覺不到,她松了牙關(guān),視線落在景云舒的手上。
他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帶在微微涼意,比大戶人家女子的手都還要好看。但卻堅韌有力,猶如握著千軍萬馬的力量,霸氣隱約從手心溢出,給人一種沉悶的壓迫。
他捏著她的手指,輕輕地將水泡里的水?dāng)D出來,又在上面摸了一層涼冰冰的藥膏。
隨后放下她的手,在瓶子里挑了一些藥膏抹在自己手心才拿起她的手,在她紅腫的手腕上輕輕按揉,動作十分輕,像是捧著一件極為珍貴的寶貝,眼神認真專注,且?guī)е还蓮娖雀小?p> 清漪瞧著他這模樣,微微皺眉,莫不是傷心過度,精神失常了?
正思索著,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她慣性往一旁倒,忽地,她被一股力量拉扯著撞進一個清冷的懷抱。腦子有一瞬間空白,直到鼻尖傳來淡淡的清香,她才反應(yīng)過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味道是景云舒身上慣有的香味,味道很淡卻讓人印象深刻,就好似山間清泉,好聞得很。
馬車繼續(xù)平穩(wěn)前行,清漪雙手撐著他的胸口欲起身,他卻將她整個人緊緊箍住。
她小心翼翼地叫出了聲,疑道:“公子?”
“今年的梅花開得好吧!”他將她箍在懷里,無厘頭地問了一句。
“???”清漪愣了一愣:“挺好的。”
低啞的聲音如耳語呢喃一般,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我娘最喜歡梅花,她的身上總是有著好聞的梅花香?!?p> 似有似無的熱氣輕輕地吹在她的耳旁癢癢的,懷抱也如他的性子一般,帶著絲絲涼意。
所以他是把她當(dāng)成的他娘親了嗎?
清漪一時間思緒萬千,按照她的年紀來說,她就算當(dāng)她祖奶奶也不足為過。可眼下她是來勾搭他的,若是這輩分亂了,以后他遇見她都得用尊稱,那她肯定就勾搭不成了,那靈力也別想得了。
念此,她心中頓時清明起來,這便宜占不得,占不得,她軟著聲音道:“公子是想夫人了嗎?”
景云舒聞言,手臂緩緩地松開了些:“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我娘最喜歡這句詩?!?p> 清漪心中微微一酸,父母感情不和,他只能從景老太爺和景夫人得到并不多的溫暖,他心中應(yīng)該非常貪念這些溫暖吧,只是他們都過世的早,沒有他們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呢,是那少得可憐的些許回憶嗎?
他這個年紀本該是向著父母撒嬌的年紀,卻比很多人都還要成熟,孤傲堅強得令人心疼。
清漪抬眸,卻只能看見他光潔清瘦的下巴:“那今日為何不去梅林看看,那花開得可好看了!”
景云舒微微一怔,良久,清漪才聽到他略微沙啞的聲音:“人已經(jīng)不在了,再看有什么用呢,徒增傷感罷了?!?p> 清漪心中莫名一痛,自己在梅林待了許久,定是沾了不少梅花香,景云舒聞到了才會想到自己的娘親吧!
清漪從他懷里坐直身子,瞥見景云舒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她望向他沉浸如水的眸子:“公子,若是夫人在天有靈,肯定不想看到你把自己逼得這么緊,她定希望你活得快樂些。”
景云舒眼瞼半垂:“是嗎?”他苦笑了笑:“那你覺得梅花好看嗎?”
好看嗎?清漪一怔,點點頭:“好看?!?p> “我也覺得好看?!本霸剖媛曇舫领o:“可我不喜歡,它會讓我想到很多事?”
清漪心中一窒,覺得他身上流溢出的孤寂令她都跟著一道哀傷起來。
她道:“公子,要不我們在府中種幾株梅花吧!”
景云舒微微蹙眉,半垂著眼瞼,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清漪便把他的沉默當(dāng)著是同意了,想著回去以后就讓景苑去買幾株品種好一些的梅花種著,明年冬天一定開得好看。
外面的輕風(fēng)透過簾子緩緩徐來,吹散了車廂里的沉默與曖昧,景云舒眸子逐漸清明起了,許是發(fā)覺自己的失態(tài),理了理衣袍,正襟危坐:“年后我便要去國子監(jiān),景苑也不在,你有什么事就與榮叔說,他會替你安排?!?p> 清漪點頭:“好?!毕肫鹚洗我蝗ゾ腿チ舜蟀肽瓴呕貋?,這次又不知道要多久,她應(yīng)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罷了,來日方長,也不急于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