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眼睛也會說謊。
——金白權(quán)
今天,是他父親的亡期。
他,神情漠然,抬頭望了望天,烏云重重地壓成一片,陰森森的,壓抑,大風(fēng)咆哮著,是暴雨將至的前夕。
看來,今天,老天爺?shù)男那椴惶冒 ?p> 大風(fēng)吹動著他柔軟的頭發(fā),黑色的風(fēng)衣的衣擺也被風(fēng)吹得偏向一邊,手中捧著一束花,用它來祭奠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葬在金家的墓園。這塊地,是祖上找大師算過的風(fēng)水寶地,保佑他們金家一輩子的富貴安康。
瞧啊,人都死,還不讓他們安寧……
不知為何,明明自己與這位親生父親幾乎無交集,但,自己看著他的墓碑竟有些傷感。
父親,爸爸。
可惜,他從未聽到這一聲‘爸爸’,而,自己也從未說出口。
他在乎過自己嗎?自己算什么呢?還是,那個女人為了錢可拋棄的東西?!
自己的價值是什么?
留著金家血脈的器皿,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棄子。
想到這里,他上挑嘴角,在心中自嘲。
他走到墓碑前,輕輕蹲下,將花束放到墓碑。他看著墓碑上黑白照,父親的臉龐依舊是嚴肅,一絲不茍。他……好像就見父親笑過一次,還是……在他將死之時。
看著照片上的臉龐,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腹輕輕地摸著照片上的人,冰冷,沒有……溫度,也沒有……心跳。
望著自己的手指,漸漸地,有些恍惚……
血,白皙的手指上沾了血,鮮艷,殷紅的血,帶有溫度的血!
他瞳孔微顫,猛地回神,立刻將手收回,站起,然后,干凈利索地離開。
不帶一絲感情,與剛剛那個傷感的少年判若兩人。
此時。
于江建,站在于氏集團的頂樓,俯瞰著東區(qū)的一切。
忙忙碌碌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車輛,十字路口閃爍著行燈,天氣與那天的景象的前兆別無二致。
他總是喜歡在暴雨將至之時,一個人在天臺吹吹風(fēng),抽根煙。
東區(qū)的油柏路,寬廣,干凈,平和,仿佛一切的災(zāi)難與它無關(guān)……
到底是天災(zāi)呢?還是人禍呢?
他故意將于氏集團選在紅燈路,選在一眼就可以望到紅燈路十字路口的地段。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黑夜閃爍著一道一道的閃電,轟隆隆的雷聲,雨水敲打在自己的臉上,迷亂了眼睛,看不清遠方……
原本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一次車禍就只剩下孩子。
白色的小汽車因為受到右邊過來的黑色越野車的沖擊,而直接被撞翻,白色的小汽車,因為沖力,右邊直接變形??墒牵禽v越野車不停下來,反而,卯足馬力,加大油門,頂著白色的小汽車往前沖,白色的小汽車與油柏面擦出火花,路上留下一趟黑線。
然后,將白色小汽車撞在安全欄后,那輛黑色的越野車才停下來。
孩子的爸爸位于駕駛座,當(dāng)場死亡。而,孩子的媽媽因為保護自己年幼的孩子,撞擊嚴重,腦部受了很嚴重的傷,隨后,也去世了……
白色的小汽車上的擋風(fēng)玻璃碎了一大塊,整個車被撞的慘不忍睹,雨水通過車的裂痕,爬進車內(nèi),到處,都是雨水,血水交融著,順著底部又流到馬路上……
孩子呆在母親的懷中,被死死的保護著,臉上沾著母親的血和雨水,“爸爸,媽媽……”微弱的氣息,呼喊著最親的人。
無人回應(yīng)……
面對母親與父親的悲死的慘狀,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而,黑色越野車的主人只是擦破頭皮,呵,并無大礙!真是諷刺!
警車,救護車,一輛又一輛的黑色的汽車圍過來,黑色的汽車上,下來許多穿著黑衣的保鏢,所有的人第一時間都擁向那輛越野車。
但,受傷的好像是我們……
耳邊都是喧囂聲,警笛聲、雨聲、雷聲。一點……一點的模糊起來……
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混雜不堪,現(xiàn)場一片慌亂……
但他,清楚地瞧見,越野車的主人鎮(zhèn)定自若地從車上下來,然后,被護士先扶上救護車,明明并無大礙,卻是如此的滑稽可笑。
而,他的父母呢?隨后,才被人解救出來。
滿臉都是血的母親,抓著他的小手,瀕臨將死,氣息消退,微微張口,不知說了什么。
他將耳朵湊到母親嘴前,他拼命地聽著,可惜,周圍太混雜,太吵鬧,什么都沒聽到。
他哭著,淚水與雨水混合落于地上。
如果,母親早點被解救是不是就會死?這個問題,扎根于心中,深深肆虐于他的內(nèi)心,煎熬,無奈……
他只剩下奶奶了。
原來,那個越野車的主人,叫喬德善,喬氏集團董事長。
呵,真是諷刺,德,善。
這兩個字,哪一個字,這個姓喬的家伙都配不上!
他與年邁的奶奶一起出席法庭,就車禍一案進行審議。而,喬德善卻以受傷嚴重為借口不方便出席。
車禍現(xiàn)場的視頻,被人篡改了;自己的律師卻在法庭上突然反悔,拒絕為他們辯解,他被喬氏收買了;法官強詞奪理,說他年齡較小,不適合作為人證。
可他,都九歲了。
看吧,一切無力……
法官,大概也是被收買了,他將黑的說成白的,將白的說成黑的。
明明就是喬德善醉酒駕駛,卻要污蔑成他的父親!
檢測官,說他的父親和母親血液含酒精。
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最后,法官判定,于某醉酒駕駛,賠付喬德善的醫(yī)療費、護理費、交通費、住宿費、住院期間伙食補助費、營養(yǎng)費等一系列費用。
他的帶有心臟病的奶奶聽到這可笑的宣判后,直接,心臟病發(fā)作,氣急暈過去。
喬氏家大業(yè)大,怎么會在乎十幾萬的小錢。可是,一場大病足夠摧毀一個中產(chǎn)階級家庭,而,于家是普通家庭,是平凡的小老百姓。
‘于’和‘喬’字,也沒人會將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
說什么仁義道德,可憐遺孤。
新聞,媒體,總喜歡找點上流人們的緋聞,話題,供人消遣。更何況,還是關(guān)于喬氏的話題,他們當(dāng)然是像狗一樣,死死地緊咬著不撒口。
喬德善坐在輪椅上,胳膊打著繃帶,頭上也綁著繃帶,出席新聞發(fā)布會。他裝作善人的模樣向新聞媒體們,編造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裝無辜,裝可憐,裝善良,還公開不要于家的錢。他還說什么,孩子小小年紀就喪失雙親,真是可憐!
他就像是一只鬢狗,藏起血腥的獠牙,露出偽善的面孔。
而,小小的于江建和奶奶呢?那些無良媒體和記者,跑到奶奶住的病房中,整個房間被圍得水泄不通,來來回回詢問著他和奶奶不愿回答的問題。那些記者拿著攝像機對他們亂拍,拿著話筒對他們追問,一遍又一遍,妄圖在他們這里拿到新的爆料,關(guān)于車禍中的細節(jié)。
他說了,他一遍又一遍的訴說著真相,可,那是那些記者搖著頭不相信,說他不懂感恩竟然反咬好人一口。
網(wǎng)上,語言暴力他們于家一家人。
而,人們總是喜歡看不清整個事件就下言論段,人們感嘆著喬德善的仁慈,同時,也可憐著遺孤,卻唯獨忘記懷念整個事件中喪失的生命。
小小的他,看著電視上因閃光燈而璀璨的喬德善,咬著牙關(guān),暗暗發(fā)狠。
以為,所有的鬧劇會在這一刻終止,可是,后來的事情,喬家欺人太甚!
喬德善以為,他只是個孩子。
但,永遠不要小瞧孩子,因為,孩子也會長大,而你……也會變老。
于江建望著那十字路口,回憶陷入自己心中不可言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