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誠意(五)
柳萬福一倒,小妾和女兒再這么一哭,柳府內(nèi)頓時像炸開了鍋。
無需任何人吩咐,剛才一直在不遠(yuǎn)處虎視眈眈的那些家丁們,就自發(fā)的迅速沖進(jìn)大廳,將罪魁禍?zhǔn)讏F(tuán)團(tuán)圍住,群情激憤的怒罵個不休。
一時間,整座大廳內(nèi)臟話滿天飛,句句不堪入耳。
怒罵聲中,李興五人,上至祖宗十八代,下到未來百年那些還不知身在何處的重子重孫們,通通無一幸免,均被詛咒了數(shù)十遍。
不得不說,這些忠心護(hù)主的家丁還是挺有口才,罵出了那么多的臟話,愣是不帶一句重復(fù)的。
更有好斗之人,躲在人群中,已經(jīng)悄然擼起袖子,握緊了拳頭。
瞧那情形,只要李興等人敢回上一句嘴,怕是立馬就會不管不顧的沖過去,飽以一頓拳腳再說。
可憐在城中一向高高在上,平日里走到哪兒,身前身后都是阿諛奉承之音的五位家主,何曾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群身份卑微的家奴們圍攻辱罵,當(dāng)即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關(guān)鍵時刻,要不是故意姍姍來遲的柳三林出面及時喝止住眾人,估計他們不是在羞憤難當(dāng)之下,氣得吐血身亡,就是被這群家丁拳腳相加,給揍得懷疑人生。
這顯然不是什么危言聳聽!
事實上,按照大乾王朝的慣例,這些簽了賣身契的家丁,生是柳府的人,死是柳府的鬼,講究的便是一個忠義。
在他們眼中,為自己提供衣食住行的柳萬福父女,實際上與親生父母幾乎無異,那柳府自然也等同于他們的家園。
雖說帝王之怒,流血千里不假,可匹夫一怒,照樣也能血濺五步。
而從小便抱著“反正自己賤命一條”信念的這些家丁們,為了替自家主子出氣,一旦鬧僵起來,極有可能還真有那么幾個人會舍得豁出性命,將對方給活生生的打死!
半柱香后。
在柳三林的帶路下,李興等人終于突破重重阻礙,艱難的逃出了生天。
想起剛剛大廳發(fā)生的那一幕,幾人都有些心有余悸,同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直到此刻,領(lǐng)頭人——李興,才后知后覺的猜到了駱飛方才說那番話的真正意思,心中頓時一片大恨,想也不想的便準(zhǔn)備再回柳府討要公道。
只是人才剛一轉(zhuǎn)身,望著那站在大門處,手提棍棒,兇神惡煞的十幾位家丁,這位李府的家主,又立馬慫了。
瞬間,整個人焉得如同剛被霜打過的茄子,打不起半點精神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
做了二十多年的家主,他早已過了沖動的年紀(jì),腦中不過微微一思索,便狠狠的咬了咬牙,強(qiáng)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迅速帶著四人灰溜溜的離去了。
至此,一番鬧劇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但柳府卻并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熱鬧了。
夕陽余暉之下,議事大廳門口,演戲完畢的柳箐,一臉寒霜的站在最高處。
在她兩側(cè),各自站著面無表情的柳三林和心事重重的花如貞。
下方,名單上的二十六人,齊排排的跪在地上,臉色發(fā)白,渾身顫抖個不停。
但即便是這樣,這些人也不敢開口求饒一句。
他們都能算得上是家丁中的老人了,眾人中進(jìn)府最短的,也有七年之上。
對于柳箐這位小主子的秉性,心中自然是如同明鏡般的清楚。
以前十幾例事實證明,在這個時候開口求饒的話,百分百會落到最壞的下場。
如果硬氣到底,相反還有那么一絲機(jī)會。
說不定,眼前的小主子會念在自己勤懇做事多年的情分上,網(wǎng)開一面。
到時候,雖然活罪還是難逃,“死罪”卻可以僥幸躲過去。
說實話,如果還是以前,他們心中的猜想,還真有機(jī)會變成現(xiàn)實。
不過現(xiàn)在嘛,那只有四個字——絕無可能!
一來,柳箐要給駱飛一個明確的交代,稍稍彌補一下自己以前的過失。
通過那一晚的長談,她心中算是徹底明白了一件事,如今的柳府已經(jīng)和這位名義上的夫君同坐于一條船上。
兩者之間,合則利,分則弊!
第二點,柳三林的陰奉陽違,已經(jīng)觸及到了她心中的底線。
雖然這位大管家,二十多年來一直都忠心耿耿的為柳府辦事,而這一次,也只是跑去父親那邊求了一下情。
如果從表面看上去,這確實算不了什么。
可是,細(xì)節(jié)處最易見人心。
這世間,很多時候,一件大事,往往便是從最不起眼的小事,開始慢慢堆積起來的。
現(xiàn)在的柳府很穩(wěn),柳三林自然不會有任何不軌之心,但不遠(yuǎn)的將來,如果真如駱飛所說的那樣,那誰又能保證此人就沒有別的什么想法?
有句老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既然夫妻之間都可以如此,那么,一位與自己毫無血緣關(guān)系,又在府內(nèi)手握實權(quán),沒有簽過賣身契的大管家會如何去做,就很難說了。
萬一到時候此人真懷有異心的話,難道只需用自己滿肚子的仁義道德,就能將對方感化了不成?
想想,那也實在太可笑了點!
至少,她柳箐肯定是不信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忠心可以有個限度,可人的欲望,卻總是無窮盡的!
古往今來,一個昌盛的家族,在大難臨頭時,被最信任的家奴落井下石,最后死無葬身之地的慘事,已經(jīng)有過太多的鑒證。
因此,為了防微杜漸,她必須要好好的利用此事,殺雞儆猴,給這位大管家上一堂意義重大的政治課!
……
少頃。
抬頭望著站滿四周,膽戰(zhàn)心驚的下人們,柳箐果斷的舉起手,冷冷的吐出了四個字。
“準(zhǔn)備行刑!”
“是,小姐!”不等其他人開口,曹小五就急忙恭敬的先答了一句。
隨即,提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棍棒,第一個跑進(jìn)場中,站到了一位細(xì)皮嫩肉,渾身找不到一點下人模樣的年輕男子身旁。
此人,名叫許陽,是柳三林那婆娘的親侄子。
仗著姑父的權(quán)勢,這位出身同樣貧寒的年輕人,在柳府渾然忘卻了自己的出身,一慣囂張跋扈,狂妄自大,到處惹事生非,欺壓其余老實的同行。
書呆子在世時,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就被此人欺辱過幾十次而不敢吭聲。
最嚴(yán)重的一次,這位有著秀才功名在身的柳府贅婿,竟然餓了三天三夜沒吃到一點東西,最后還是曹小五心有不忍,偷偷問夏雨拿了些點心給他,才堪堪沒有餓昏過去。
究其原因,只是因為許陽一時興起,想看看一名秀才到底能承受多長時間的饑餓,才肯向自己低頭,喊一聲“爺爺饒命”而已!
與書呆子有些同病相憐的是,在府中所有家丁中,曹小五是被許陽欺負(fù)得最狠的一位。
這位半大的少年,不僅平時經(jīng)常被此人任意打罵,而且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銀錢,也幾乎全部落進(jìn)了后者的口袋。
最近的一次,他偷偷藏起來準(zhǔn)備給母親抓藥的藥錢,同樣沒能逃過一劫。
而從第一次無故被打之后,曹小五心中就發(fā)下了要以牙還牙的誓言。
今日,天可憐見,小主子給了自己這么個好機(jī)會,他又豈肯放過?
另一邊,看到有人先帶了頭,其余負(fù)責(zé)行刑的二十五人也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依葫蘆畫瓢的有樣學(xué)樣。
“開始吧!”見所有人都到了位,柳箐的玉臂猛地往下一揮。
幾乎在同一時間,柳三林的身軀微微晃了晃,一臉黯然的低下頭,閉上了雙眼。
事已至此,他也是沒半點轍可想,唯有聽天由命了!
場中。
曹小五看著身邊之人,忽然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高高揚起手中的棍棒,低喝道:“許陽,趴下!”
“???”眼看那粗如手臂的木棍就要落下,許陽頓時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一個勁的低聲哀求道:“小五兄弟,待會兒,可千萬要手下留情啊!”
“好說,我心里有數(shù)!趕緊趴下,可別讓小姐看出破綻出來了……”
“嗯!”許陽點了點頭,慢慢的伏下了身軀,心中企盼著少年能言出必行。
但是,愿望與現(xiàn)實,往往總是背道而馳!
只聽“啪……”的一道悶響,木棍和皮肉結(jié)結(jié)實實的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疼死我了!”許陽慘呼了一聲,側(cè)著頭,咬牙切齒的低罵道:“小畜牲,你竟敢耍我?我要告訴姑父,讓你……”
話到此結(jié)束。
又是一棍,帶著尖嘯的風(fēng)聲,瞬間而下,將他那些未說完的威脅之言,全都變成了一個字。
“啊……”
頃刻間,一道高亢的慘叫后,許陽立刻就皮開肉綻,臀部一片赤紅,嘴里又開始服軟求饒了。
“小五兄弟,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輕點,輕一點,行不行?”
很可惜,曹小五根本就充耳不聞,虎著臉不答話,只想著要多留一分力氣在手上,狠狠的痛打此獠,出一出心中那憋屈已久的惡氣。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位少年心中原本是有些顧慮的。
畢竟,柳三林就在現(xiàn)場,要是做的太過,那日后大管家必然會給自己小鞋穿。
可在被柳箐叫來之前,駱飛的一番話,卻給了他一顆碩大的定心丸。
“小五,你只管下手便是!如果日后誰敢找你麻煩,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幫你出頭……”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少年可能還半信半疑。
不過,在見識過駱飛的身手和聽聞剛才大廳之中的事后,他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疑心。
大樹底下好乘涼,有這么一位今非昔比的姑爺罩著自己,在柳府之中,除了老爺和小姐外,他曹小五還會怕誰?
……
于是……
“啪,啪,啪……”,一棍重過一棍。
“啊,啊,啊……”,一聲低過一聲。
也不過七棍剛過,許陽便屎尿齊出,身軀一抖后,如同一灘爛泥,伴著觸目驚心的血紅,徹底昏死過去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見心中的惡人落到如此慘狀,曹小五不由得感到一陣暢快,如同大伏天吃了塊冰鎮(zhèn)西瓜,從頭爽到了腳。微微喘了口氣后,又使出吃奶的力氣,輪圓了木棍……
一半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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