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jīng)入夜,可并未全黑。天上還連續(xù)不斷飛閃著許多流星,光影的明暗交錯中,兩人并肩走在廟中小道上。
“師父為何要套路三位主持?”藍生問。
“純粹為了商業(yè)目的。”蘭燼雙眼發(fā)光,有點興奮,“我想和那位大股東合作,一起搞錢?!?p> 這方將軍墨寶活動,前前后后賺的肯定不少,想來那位大股東定是個商業(yè)奇才。畢竟,能把情懷和營銷結合的宣傳手段才是真高人。
藍生沉默了一會,道:“他不是為了錢。”
“你怎么知道?”蘭燼頗有些訝異。
“師父問,我就知道?!彼{生目光坦誠,“那位巫族族長純粹是仰慕方將軍?!?p> 屁咧!這話說出去你信?蘭燼看了看他。
算了,少年郎單純可愛,沒毛病。
山廟不大,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廂房別院里。剛剛進去,就看到院中堆了一篝火,煙霧繚繞中,司扶正雙手開工,頂煙烤鳥。他腳邊安靜的臥著一只熟悉的貓頭鷹,正瞇著眼睛在打盹。
蘭燼還記得這只白頭紅羽的貓頭鷹,畢竟當初它出現(xiàn)的時候,青圓都嚇得丟了魂。
再看青圓,他正乖乖地盤坐在旁邊的石頭上,雙眼亮晶晶的盯著司扶手里的烤肉,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這一蟲一鳥竟然和睦相處、相安無事?還有這莫名溫馨、安謐的氣氛又是怎么回事?她揣著袖子走過去。
“這山頭還能抓到鳥,你果然是個奇才。”蘭燼道。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貓頭鷹不滿的嚎叫了兩聲,道:“小燦抓的,小燦抓的!”
哦,差點忘了這貓頭鷹叫小燦了。
“好了,知道是你抓的,你最棒了?!碧m燼蹲下來看它,伸出手指撓了撓它的腦袋。
“嗯哼哼~”小燦笑瞇著眼,發(fā)出滿意的聲音。
司扶臉上身上都滿是灰,素白的衣裳黑了好幾塊,被煙嗆到咳了好幾下。手下的鳥烤好了,第一時間遞過去送到青圓嘴邊,這才看見走過來的兩人。
“你們回來了?我,我在青圓身上布了結界,你……們不用擔心?!彼粗m燼,仿佛新女婿見到了惡岳母,竟然有些莫名緊張。
“啊,沒事,我都知道,你繼續(xù)你繼續(xù)……”蘭燼繼續(xù)逗小燦。
看到烤好的鳥到嘴邊,青圓絲毫沒客氣,張開大嘴一口全吃進嘴里,滿意的砸吧著嘴。司扶又把另一只手的那只遞過去,青圓張大了嘴,但竟然沒有咬下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仿佛定格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又噎著了?”司扶立即把身后的水瓢拿過來。
青圓伸長了尾巴去擦他臉上的灰,哽咽一聲道:“你臉臟了……”
他出生之后因為沒有妖力,被妖族人嘲笑欺凌,一路輾轉被賣到南海,意外逃脫后,常年躲在臭水溝里,不敢見人。直到壚娘無意間看見了他,每天給他送雞腿,花了一個月時間才把他從水溝里引出來。
這之后是蘭燼每天訓練他說話,給他買玩具買冰糖葫蘆,給他撐腰,逗他開心,他這才健康長大。
他以為這世上除了壚娘和蘭燼,再沒人對他這么好了,現(xiàn)在竟然又多了個司扶。而且司扶的好與別人又不太一樣,至于哪里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蘭燼抬頭看了他倆一眼,嘴邊微微笑了。
夜?jié)u漸深了,大家都吃飽喝足,紛紛回房就寢。
三人的廂房排在一起,蘭燼隔壁是藍生,藍生隔壁是司扶青圓。蘭燼剛剛回房,就翻身躺在床上,支著腿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快到了半夜時候,她悄摸著開了房門來到院子里,從懷里掏出一張瞬行符篆,默念著口訣,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別院里。
她剛走不久,隔壁廂房的門倏然打開,藍生從房中走出來,盯著她剛剛站的位置,雙眸沉沉。
蘭燼這一瞬行就到了云故山山頂上,山頂上光禿禿的,滿是積雪。其中卻有一棵大樹十分刺眼,枝葉茂密,四季常青,在流星光芒下,展現(xiàn)出暗暗綠色。
她走到樹下,環(huán)顧四周,從樹下朝西走出十步,接著從頭上拔下玉簪變作一把鐵鍬,一鏟子挖了下去。
月黑風高,正是刨土挖坑的好時候。
刨刨刨,挖挖挖,中途還得捶捶腰。果然人族的體質就是不行,想當年她一腳就能踢碎一座山。
唉,真是造孽。
挖了小半時辰,她這才停手,從坑里挖出來一個小壇子。
承蒙時光不棄啊,老子當年埋的酒果然還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酒啞笑了兩聲。
接著又回到樹下,嘴叼著酒壇子,四肢并用,熟練地上了樹。往樹干上一躺,悠閑地支起腿,邊飲酒邊哼著小曲。
實乃人生幸事。
喝了那么一會,一陣風過,寂靜的夜里忽然出了窸窣的聲響。
蘭燼掃了一眼樹下,不出所料的看見了那少年郎。
他負手而立,黑發(fā)輕揚,正抬起頭望著樹上的她,雙眼映照著燦爛流星,忽明忽暗。哪怕看不見,也知道他臉上一定帶著笑容。
這時候,又開始下起雪了。她在樹上其實看不見,只是瞥見有幾點雪花紛揚飄下,落在藍生的肩頭和發(fā)梢。
她脖子上戴著辟邪珠,倒不覺得冷,但是看了看樹下的他,忽然之間又覺得有了幾分寒意。
于是對他勾了勾手指,笑道:“上來吧,下面冷?!?p> 她話音剛落,那少年郎身形一閃,只是一瞬間就已經(jīng)上了樹,坐在她身邊,低頭看著她。
“師父哪來的酒?”雪夜里,藍生的聲音格外溫柔動聽。
“我說我隨意挖的,你信嗎?”蘭燼抱著酒壇子笑道。
山頂上那誠信符忽然閃了閃光,卻并非劈下雷來,只是略略警告。蘭燼全不在意,舉起酒壇子又大喝了一口。
藍生撐著下巴,掃了那邊的坑一眼道:“我信,的確是隨意挖的?!?p> 蘭燼披著長發(fā),身上散發(fā)著果酒的香氣,單手撐著臉,笑容迷離:“你都看到了?你什么時候來的?”
“你開始挖坑的時候。”藍生笑道。
蘭燼喃喃道:“看見我那么辛苦的挖坑,也不來幫一下……”
藍生輕聲笑了笑,道:“我還看見你爬樹了?!?p> 蘭燼“哼”了一聲,換了個姿勢,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表示對他的不滿。的確,打,自己的確下不去手,不打,又有點委屈。暴力手段用不了,生氣的態(tài)度要有。
“我是來給師父送東西的?!币娝涡?,藍生微微一笑。
哼,除了錢,你能送什么好東西?她腦袋一熱,竟然忘記了錢的重要。
“師父若是想見那位大股東,我有辦法?!彼{生精準抓住了蘭燼的命門。
哼,騙人,就你一個小年輕能有什么辦法?我這么有原則的人,怎么會為了這么點誘惑就屈服?蘭燼不為所動。
“我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你拿著信去找他,他一定會見你?!彼{生并不氣餒,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蘭燼回過身來,瞧了他一眼,頗有些懷疑,問:“你確定?你保證?”
“我確定,我保證?!彼{生淡笑道。
蘭燼半瞇著眼,話鋒一轉,道:“說,你怎么有這么大本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藍生笑道。
“我的?什么我的?”蘭燼有些懵,御果釀的后勁上來了。
這御果釀選用七七四十九種仙鸞鮮果,是她親手釀制,她當年來修行時偷偷帶了幾壇,留下這一壇,實在舍不得喝,就埋在此處了。
御果釀雖是果酒,但后勁十足。當年她能喝,是因為她自帶神力??涩F(xiàn)在她只是普通人身,喝了那么幾口自然暈暈乎乎。
她現(xiàn)在不太想用腦子,將剛剛的問題拋掉。從懷里掏出一個紅木盒子,放在藍生手里。
“我可不是白拿的,這個藍珀珠送你了,當是給你的回禮。”她甩了甩頭道。
回禮?聽到這個詞,藍生格外高興。
就在此時,半山腰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傳來。
“嗷——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