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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十里血妝

第十四章 一往情深(二)

鶴唳十里血妝 東西偷余生 4530 2020-03-26 17:52:16

  快到年關(guān)了,不僅整個東宮開始忙活起來,就連鐘明鶴也因為朝堂上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聽染娘說,太子這幾日甚至為了與朝中大臣處理結(jié)算這一年的財政,已經(jīng)好幾夜未能回到東宮休息了,我不禁擔心他會不會被累壞了,卻也無能為力,畢竟我又不能進宮去看他。

  我又想起來,自從上次雪地里見到他一面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想必他是真的很忙。

  他不在東宮的這幾日,太子妃倒是會來找我說話,有時甚至能坐一整天,我便與她一起做女紅,她的手也很巧,不管是繡花還是繡香囊,都能做的十分好看,相比之下,我就不行了,我的針腳太粗了,還總是繡的層次不齊,太子妃見了,有時甚至還會放下手里的活計,親手指導我一會兒。

  一日風雪交加,太子妃沒有來,這日我也閑得慌,一整日就寫了那么幾個字,也無心吃飯,到了傍晚,那雪下的越緊了,我就叫阿西合回去休息,又命人早早的熄了燈,躲在被子里胡思亂想,除了想念阿爹阿娘和哥哥弟弟們,就是好奇鐘明鶴在宮里會做些什么。

  我本來已經(jīng)睡下了,可是沒多久,又聽到屋里有腳步聲,那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醒什么似的,不像是顧伯。我沒有喊出聲來,只靜靜地聽著那聲音,直到它靠近我時,我才隱隱害怕起來。

  等我看見那人手里微弱的燭火時,才放下心來,原來是鐘明鶴回來了。

  我知道我沒有做夢,我一直都沒有睡著。

  我起身問他:“你回來啦?”

  他“嗯”了一聲,我下床再點亮了一盞燈,才看到他水潤潤的雙眼和略有些濕的頭發(fā),就要去找熱水叫他洗漱。

  我心想,再叫他泡一會兒澡吧,這樣就能驅(qū)趕寒氣了。

  可他不讓我出去,因為外面太冷了,我執(zhí)意要去,因為他渾身都冷。

  他就說道:“我本來已經(jīng)在宮里歇下了,想起來好久沒有回來過,愣是睡不著了,就回來了?!?p>  他說這話時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像是有些高興。

  我捂著他冰涼的雙手,說道:“那么冷的天,你還跑回來干什么?白白受凍?!?p>  他在火爐邊烤火,我就坐在他身邊,他似笑非笑地對我說:“我是偷偷回來的,連圣人都不知道呢?!?p>  我有些好笑,覺得他像個小孩子,瞞著大人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又向他的同伴們炫耀此事。

  他又說道:“可別告訴別人我回來過啊,誰都不可以?!?p>  “好?!蔽宜斓拇饝?yīng)了他。

  爐中的炭火快要熄滅了,并不如白日里那樣暖和,卻也可以取暖,我看著他的臉,下意識摸了摸,說道:“臉不冷了,那身上也該暖和起來了?!?p>  他問我:“你要試試嗎?”

  “啊?”我先是不解,看著他滿是笑意的雙目,隨后又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都覺得害臊了,別過頭說道:“不要。”

  鐘明鶴坐在我身邊,笑道:“可是我想試試?!?p>  他明明笑得那么坦然,我卻總覺得他圖謀不軌。他將我抱起來,放到床上,就解開了我腰間的衣帶,脫了我的衣服。他又將自己的衣服也脫了,他一進屋時就將濕衣服脫得不剩多少了,這時只將衣帶解開了,我就看到了他的胸膛。

  他正要親近我時,我忽然想起了那日李映月對我說的話,急忙躲開他,問道:“你,是不是并不真的喜歡女子?”

  他愣了片刻,這次換成他糊涂了,他說道:“你怎么會這么問?”

  我就將那日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聽了之后并沒有生氣,卻對我說道:“若是日后太子妃還這樣問你,你仍然回答沒有,記住了嗎?”

  我點頭說好,又問他:“為什么?”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我道:“我今晚囑咐了你幾件事?”我想了想,說道:“兩件?!薄澳膬杉俊薄暗谝患?,不能告訴別人你回來過,就算那人是染娘或者阿西合,也不行,第二件事,不能在別人面前提起你不喜歡女子,也不能在別人面前說起你……碰過我?”

  這第二件事情怎么聽著怪怪的?

  “你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半說錯了?!?p>  “我哪里說錯了?”

  鐘明鶴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說道:“你自己猜?!?p>  第二日天還未亮,我就醒了,我摸了摸身邊,鐘明鶴還在,就偷偷起身下床,抹黑撿了衣裳穿上,偷偷摸摸提著盞燈跑去燒水,我心想,既然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回來過,那就不能叫侍女們伺候他洗漱。

  我去廚房時,染娘卻已經(jīng)將水燒開了,她看見我時,先是被嚇了一跳,后又吃驚道:“良娣醒的這么早?”

  我說道:“你怎么也醒的這么早?”

  她回答道:“婢子為殿下準備洗漱用的熱水?!?p>  “原來你知道殿下昨夜回來的事情?”

  染娘笑了笑,說道:“良娣,殿下說過要保密的?!?p>  我點了點頭,染娘說道:“良娣快些回去吧,外面太冷,這廚房又有濁氣,您可要當心身體?!?p>  “沒事的,我不冷,我就在這里陪你一起?!?p>  我知道染娘對我好,可她也是怕冷的人,難為她這么早起來,將所有的活都攬到她自己身上,我既然來了,豈有不幫忙卻轉(zhuǎn)身走人的道理?

  我和染娘將熱水端到屋里,染娘說道:“辛苦良娣了,那婢子就告退了?!?p>  屋內(nèi)仍然一片漆黑,我又輕聲走到床邊,見鐘明鶴還在睡著,不忍心打攪他,遂趴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無論怎么看,他都是很好看的,畢竟是皇家的人,長相自然出眾。

  我看著他的臉,腦海中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少年的模樣來,可只是一瞬間,少年的模樣就又消失了,我曾在夢中見到過他很多回,仿佛夢里看的很清楚,可醒來后卻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具體容貌,只記得他的臉很白,他的眼睛應(yīng)該很漂亮。總之他很好看。

  我正在盯著他的臉發(fā)呆,都快要睡著了,他忽然睜開眼睛,倒是將我嚇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見我趴在床邊,問道:“怎么起得這么早?”

  我就將去廚房欲燒水,結(jié)果染娘已經(jīng)準備了熱水的事情告訴他,他伸出雙臂將我抱著,說道:“這些事交給底下的人去辦就行了,你別那么辛苦?!?p>  我一點也不辛苦,我反而覺得很開心,至于為何會開心,想必是因為鐘明鶴的緣故。

  我說:“快些穿衣洗漱吧?!?p>  “好?!?p>  我點了幾盞燈,就上床裹了被子坐著,不久就又開始瞌睡,迷迷糊糊中發(fā)覺有人將我的坐姿調(diào)整成了睡姿,我睜眼一眼,鐘明鶴正在替我蓋被子,他說道:“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p>  “嗯?!蔽液鷣y應(yīng)了他一聲,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待他走后,我才安心睡覺。

  除夕那晚,我們都進了宮去赴皇家筵席,這回再沒有人要我們助興了,筵席也照常無趣,散席后,太子留在宮中陪著圣人守歲,我和太子妃便回了東宮,待回了我的屋中,染娘和阿西合已經(jīng)等我多時了。

  恰好白天下了雪,院里還有積雪,我就帶著她們兩人去院中堆雪人,不用說,我堆的雪人仍然是最丑最胖最難看的,我們玩了一會兒,才扔下各自的雪人,回到屋里去休息。

  第二日清晨,我剛醒來,阿西合就急匆匆跑到我床邊來,要我去外面看看,我不知她要叫我看什么,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就跟她出去,但見眼看出現(xiàn)了一個與人同高的雪人,我不由得驚了驚,想起幾年前顧庭芳堆的那個雪人來,只是眼前的雪人更大更好看。

  顧庭芳不在中原,還有誰會堆這么好看的雪人呢?

  按理來說也不該是太子,太子沒有空閑時間與我玩鬧,他雖然有時對我很好,但他心性沉穩(wěn),不會與我做這樣的游戲,且他若是真要堆個雪人,也必須是堆在太子妃的院子里,畢竟她才是太子的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馬。

  既然如此,那這個雪人就是顧伯堆的了。

  我又想起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想必他近來也很忙。

  底下的人要掃積雪,我就叫她們將那個雪人留下來,原本就想著要它長久的存活一會兒,可是當太陽升起后,它還是開始消融了。

  天是不遂人意的,它怎么會管人的私欲呢?即使那雪人曾經(jīng)有多么受人喜歡,老天卻還是會將它毀掉。就像開敗了的花,也曾芳香撲鼻,就像失了容顏的女子,也曾美的動人心魄。

  這幾日太子一直陪著太子妃,我倒是不怎么妒嫉李映月了,雖說太子愛的人一直都是她,可與我阿爹相比,太子顯然做的很好了。

  阿爹礙于克翎族我阿翁的面子,總要善待我阿娘,便會冷落幾位姨娘,而太子卻對我很好,即便那份好是為了安撫我,也好過阿爹明顯的偏袒。

  他是太子,日后還會擴充后宮,他一生會有很多個女人,但我這一生卻只會有一個丈夫,無論他日后是否會因為別人而拋棄我,我都不會舍棄他,因為我總覺得像鐘明鶴這樣的男子,就是整個巴克草原都找不出第二個像他一樣好的人。

  我知道我很喜歡他。

  上元節(jié)那日,朝廷取消宵禁,往年陽康城的燈市都規(guī)模宏大,各類花燈種類多樣,算是爭奇斗艷,此外還有打蔟、祭蠶神、迎紫姑等習俗,更是熱鬧非常,再說圣人命工匠制造的巨型燈樓更是叫人嘆為觀止。

  去年我沒能出去玩,已十分遺憾,因此今年我早早的就準備好了要去賞燈,可是,我還是沒能去成,原因和去年一樣,一則太子不準,二則染娘攔著我。

  待我聽到外面的煙花響起時,心里急得不行,再耐不住性子,跑去屋外看遠處天空中的光亮,心里幻想著燈市是如何的熱鬧。

  太子和太子妃進宮去了,今晚陽康城的燈市,圣人都會參加,邀陽康城的百姓一起觀賞燈樓,與萬民同樂。

  不過我是又看不到了。

  起初雖有些失望,可慢慢的就好起來了,我們吃過了肉糜、食糕、絲籠等食物,又親自動手做起花燈來。

  去歲我沒能去成燈市,也是染娘陪我做的花燈,與其說她陪我,不如說是她為我做燈。

  今年因為阿西合在身邊,就顯得格外熱鬧些。我們巴克草原雖也慶祝上元節(jié),卻并不如中原這樣繁瑣,沒有燈市,也沒有諸多習俗,不過是將這一天當作一個簡單的節(jié)日。

  阿西合沒有做過花燈,就專注的看著染娘,自己在一旁學著做,她很聰明,雖不是一學就會,但比我做的好多了,我頭一回做的時候,花燈沒能做成,染娘就將她的燈送給我了。

  這時她們二人還在做花燈,我已經(jīng)沒了興致,走到屋門口時,聽到煙花爆竹的聲音,心里又有些著急了。我隨即就想到了中原人家的桃符,我心想,就是沒有桃符,這樣熱鬧的聲音也會將那些意欲為害人間的怪物們嚇跑的。

  染娘說中原的的上元節(jié)還要迎紫姑,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染娘就告訴我,紫姑被民間奉為廁神,但其實與出恭之類毫無半點聯(lián)系,因為她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這日人們?nèi)羰窍蛩S愿禱告,她就會保佑人們的愿望成真。

  這有些像我們巴克草原最隆重的禮俗,不論何時,只要人誠心對著自己心中的天神祈愿,天神就會聽到那人的心聲,從而庇佑他,并幫助他達到自己的愿望。

  我又向阿卓瑪依神許愿道:“阿卓瑪依神,請你庇佑我的家人,讓他們一生平安,請你庇佑我的丈夫,讓他一生無憂,請你庇佑阿西合,庇佑染娘,庇佑顧庭芳,讓他們一生順遂,請你庇護我,庇護你自己,讓我一生平安吧?!?p>  晚上阿西合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去休息了,染娘和阿西合做的花燈還放在桌上,我聽著外面的聲音,心想偌大的陽康城今夜是如何的繁華,我隨即又想到這份熱鬧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它是屬于全天下的人。

  半夜里顧伯又來了,手里還提了一盞花燈,我從夢里醒來,他就站在我床邊,靜靜地站著。我還是被他嚇到了,因為他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

  他將花燈遞給我,說道:“喜歡嗎?”

  我接過那盞燈,笑道:“很好看,我很喜歡。”

  說著就裹了被子坐著,向他道了聲“上元安康”,他回了一句“上元安康”,又問我要不要出去逛燈市,我很想跟他去,又想到這時燈市怕是結(jié)束了,便拒絕他道:“這么晚了,燈市都該結(jié)束了,我還是不去了?!?p>  顧伯將我從被子里揪出來,說道:“子時未到,燈市正是熱鬧之時,沒有結(jié)束?!?p>  我又興奮起來,急忙穿了衣服,戴了帷帽,問他道:“要帶上阿西合嗎?她從來沒有去過燈市,我去叫她?!?p>  顧伯說道:“她都睡下了,別去打攪她了,今年我陪你去,明年再帶上阿西合。”

  我有些猶豫,顧伯又說道:“再不去的話,燈市真的結(jié)束了。要不然你回來時給阿西合買一盞燈好了,這樣她就不會難過了?!?p>  我心想這樣也不錯,就和他出了屋子。今夜太子和太子妃不在,東宮守衛(wèi)也松懈了,顧伯帶著我一陣飛一陣躍,就出了東宮了。我這才知道難怪他每回都能繞過那些護衛(wèi),輕松來到我院里,原來他武功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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