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guī)Ш⒆?,過了兩年又懷了我兒子,也就是那個時候,老二帶他媳婦也去了上海,婆婆偶爾去市場打個零工,我懷孕的時候不想生,怕再生個女兒,肯定要被他們?nèi)蚁訔壠圬?。之前懷過兩次,做了藥物流產(chǎn),從這點上,我一直覺得大輝這個人沒有人性。我跟他說不想要孩子了,讓他做保護措施,他不干,我們經(jīng)常打架,他撕扯我的衣服,我在地上鋪被子睡覺,那些無數(shù)個無法協(xié)商的夜晚,成了我心中的恨,我開始對他這個人無比的排斥。跟這種人談愛情,談感情,談未來,根本就是扯淡。懷我兒子的時候我去了醫(yī)院,那個時候,買流產(chǎn)藥已經(jīng)買不到了,我預約了手術,臨上手術臺打麻藥的時候我突然跑出了醫(yī)院,我在路邊哭了,我給我奶奶打電話,她勸我把孩子留下來,我很難受,我明明不想生孩子,卻被逼著到了這個地步。女兒太小,我?guī)е緹o法生存,我父母也是離異的,沒有娘家可以回,沒有家人做后盾給我依靠。我自己又沒有生存的能力,又不想把女兒丟給他們,怕孩子遭罪,于是我就自己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苦苦挨著,到了懷孕四個半月的時候,我婆婆說,如果還是女兒,就去流掉,省的以后養(yǎng)不起,負擔又重。他們覺得我流了再懷,必須得是兒子,不然肯定還要讓我去流產(chǎn)。
我去了那個私人診所去做B超,去查胎兒性別,去的時候,已經(jīng)前面有了九個孕婦,我排著隊,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在想,如果是個女兒,究竟是生還是不生,如果引產(chǎn),會不會跟孩子一起一尸兩命,我怕我自己撐不住。
我心里極度難受,就好比等待去絞刑架的犯人。
從那里做B超的孕婦,最短也是三個半月,因為再短,就無法辨別胎兒性別了,但她們出來都不開心,都是女孩,去吃了藥,打了針等待發(fā)作,有人已經(jīng)進了手術室,診所醫(yī)生打盆熱水進去給她們引產(chǎn),端出去一盆盆血水,我的心揪的更狠了,這樣的社會,這樣的年代,還是有人不生兒子不罷休,有些是女人自己的選擇,有些是被家庭捆綁的觀念和束縛。我又是為何,因為攤了一個惡毒的婆婆,還有一個惡毒的老公。我常常都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是腦子進水了,才找了他這個人。
終于輪到我了,那個女人給我做完B超,她說:“哎呀哦,這一天,來十幾個都是女胎,終于有一個變樣了,是男孩。”
我那一瞬間才把心放回肚子,感覺比中了五百萬都高興,好像死里逃生。終于躲過一劫。
我第一次吃藥流產(chǎn)的時候,跟大輝從嘉興回上海的路上,在地鐵上,暈到不能走路,吃了那個藥,惡心頭暈,還吃不下飯。
我坐三輪車回去的路上,跑三輪的大姨跟我聊天,她問我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我說是男孩,聲音里都透著興奮和自豪。她說她兒媳婦連生三胎都是女兒,我怎么這么好命,第二胎就是兒子。
我回家了。大輝跟他媽在屋里坐著,我說我查完了,是個兒子,他們竟然表現(xiàn)的一個屁都沒有,好像懷什么都跟他們無關一樣。也沒有我想象中的應該有的開心。懷女兒就他媽的跟我沒完,懷兒子也沒見他們上心。依舊是對我不聞不問。
我女兒兩歲多的時候,她有一天,自己伸著左邊的拇指讓我看,她用右手,啪一下,掰直,啪一下掰彎了,嚇我一跳,以為她是受了什么傷,帶去醫(yī)院一查,說是下節(jié)性腱鞘炎,是娘胎里帶的毛病,要做手術,我真的是納悶了,兩年多,都沒發(fā)現(xiàn)她拇指關節(jié)彎曲不能伸直。
因為復旦附屬兒科醫(yī)院一直沒有床位我們就等,等到醫(yī)院打電話來說有床位的時候,我女兒又流鼻涕,白血球高,不適合手術。于是就耽擱了,后來想想只是個小毛病,就不管她了。
直到現(xiàn)在,就是我們不說,她姥姥舅舅,誰也不知道她還有這毛病。
我兒子出生以后,測聽力又老是不過,真的是又嚇個半死,現(xiàn)在說啥也不敢也不想再生小孩了,不過后來好在他的聽力也是正常的。就算只是這兩個孩子,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我們生孩子是一種本能,而照顧孩子和教育孩子,這真的是一門永遠不知道自己及格不及格的學問,太難了。
婆婆偶爾去市場打零工,那個時候我懷孕七八個月了,她的一個老鄉(xiāng),孩子叫侃侃,他娘整天吹:“我家的米,肉啊都吃不完?!?p> 她兒子侃侃是個賊,她老公也是,這算是子承父業(yè)了吧,我婆婆就天天跟大輝跟前提起這件事,好像表現(xiàn)的很羨慕,從她牽線,讓大輝跟侃侃一起合伙出去弄人家的電動車,他們有那種三角鐵的工具,可以把電動車開走,還有液壓鉗,即使是上了鎖,他們也能一把壓開。
基本上是晚上十點以后出去,或者是中午兩三點,夏天的的時候,要么午睡,要么房間吹空調,外面的高溫天氣,鮮有人活動,他們出去,沒人的時候就動手,一天搞幾千塊錢,但是不是去KTV泡妞,就是去賭博,再不還去足浴中心去捏腳,非常闊綽,不剩什么錢,我在家里弄兩個孩子,常常飯都沒的吃,人家整天在外面帶女人去飯店,一頓飯三四百。
我希望我的男人能踏踏實實上個班,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能一起飯后散散步,帶帶娃。
這樣的日子我根本吼不住,我跟他鬧了很多次,都沒有用,最重要的是他媽在后面慫恿,還每次囑咐她兒子出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有一次被警察攆,侃侃爬墻,墻上還有玻璃渣就爬了過去,他從河里游過去,從公園竄了走了。差一點被抓著,他弟弟,侃侃的表弟,海波,也一起,幾個人有時候,還開面包車,從市場搞人家的貨。侃侃還在賓館租了一個房間,月租三千,弄了倆東北的小姑娘,三個人整天去那個房間里玩。還帶她們出去賭博。倆小姑娘十九二十來歲,整天化妝打扮的十分洋氣。
那些日子我被嚴重的抑郁癥困擾著,我無法理解接受這樣的生活,常常對孩子也是喜怒無常,這輩子感覺最對不起的還是兩個孩子。
有一次,海波又被警察追,自己跑到小區(qū)的變電箱里,結果被電死了,他父母把派出所給告了,最后賠了他們二十萬。海波老婆也是沒有登記結婚,生了兩個兒子,算是命好,男人沒了以后,她也走了,倆孩子,賠償款,都屬于她公婆的,大輝去參加葬禮,給了五百塊錢,幾個人也著實老實了幾天,我以為這次能把他們嚇得改邪歸正了。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幾個人又開始了。
去市場弄人家四萬塊錢的牛肉,被市場經(jīng)理磊磊多方打聽,把他們找到了,只找到侃侃和大輝,另外兩個人跑掉了,磊磊把大輝和侃侃抓了回去,這個市場經(jīng)理也是黑道混的,這兩個人拿錢去霍霍完了,被抓也沒錢去還。磊磊半夜十二點多,讓他兄弟給家里人打電話,讓拿五萬塊錢去贖人,不然交人去派出所。
我起身穿衣,倆孩子在睡覺,那個時候我兒子有七八個月,大輝已經(jīng)被抓看守所兩次了,一次是一個月,一次是四個月,他在看守所,每個月還得給他送錢送衣服。里面吃飯要家里給交錢的。
這次我也很為難,不知道是管他還是不管。他弟弟把那一萬塊錢給了我,我又從卡里取了一萬塊錢,湊了兩萬,和侃侃的老婆,她也是拿了兩萬。我們這是打電話之后商量完的數(shù)目。
我們?nèi)チ四莻€小屋里,一屋子的男人,都是磊磊的仁兄弟。那兩個瞎貨,此時慫的一批,聽說侃侃還被他們踹了幾腳。
我把錢給了他們,他們?nèi)匀徊幌敕湃?,讓他們兩個人簽一個五萬塊錢的借條,并且說是高利貸,一天的利息一千塊錢。我就笑了,照你這個利息滾下去。利滾利,沒幾天就能到幾十萬幾百萬,你等著他們還吧。你能要的出口嗎?
我讓大輝趕緊簽了走人。大輝死活不簽,他可能當真了,但是我沒有當真,我知道,他們開口要的是五萬,我拿的是兩萬,所以他們拿借條當臺階,并不會真的拿這個來要債,別說一天一千的利息,就是五百,他也就是嚇唬嚇唬人了。
大輝不簽,他們不讓走,要揍他,我非常不耐煩的嘟囔他,他磨磨唧唧簽完借條我們就走了,半路上他又去了那個賓館去了,不肯回家,我也懶得管了。心里頭無限的郁悶和悲傷。我回家了,好好一個夜晚也睡不好了。睜眼到天亮才又迷迷糊糊睡了一會。
第二天,那個打電話通知我交錢的電話號碼一直給我打電話,一直給我發(fā)短信,他說他是磊磊的三弟,在唐海酒店那里,他那天晚上我去送錢的時候,對我一見鐘情。問大輝去哪里了。
我也確實挺苦悶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
大輝偶爾中午會回家露個臉,不在家吃也不在家睡,回去也只是換換衣服。我性格也是比較執(zhí)拗,因為這樣,我更不愿意跟他說話。
那個號碼第三天早上又給我打電話,問我吃飯了沒有,我說沒有,他說他買吃的給我送過來,我沒有答應,我說我?guī)Ш⒆尤ゴ蝾A防針,他說你帶孩子坐公交車太麻煩,我開車過去帶你過去,我也沒有答應,我都倆孩子,而且兒子還在懷里抱著,他這種關心,如果說是愛情,打死我都不會相信,我實在是搞不懂他葫蘆里賣什么藥。愛情和友情一樣,只能在框架里,在高貴的靈魂里,在干凈的正直的人身上,才會發(fā)生。
看見網(wǎng)上那種新聞,女子帶兩歲兒子和情人約會,結果兒子被情人打死,我真的是搞不懂這種人的腦回路。
我自己抱著孩子,領著女兒,提著奶瓶保溫杯,奶粉,帶孩子擠公交車去打預防針,在外面還給孩子買了倆氣球。玩的很累也很盡興。
但是這種電話聯(lián)絡竟然持續(xù)了一個多月,斷斷續(xù)續(xù)的聊天中。他一直是熱烈而激進的。
我一直盡量的回避著。
到了后來有一天,跟大輝又不知道因為點啥吵吵起來,我一生氣就去了外面,把孩子都扔家里沒帶。
我在地鐵上亂轉,轉到一個站臺下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又打了電話,問我在哪,我說我在地鐵站,他說他來找我,讓我等他,我說我只給你十分鐘,來不到我就走了。
我以為他最少要走十五分鐘的路,沒想到他打出租車,真的八九分鐘就到了。
我們?nèi)チ私诌叺目系禄?,要了兩份套餐,幾十塊錢,他付的。吃完飯,我們又逛了一逛,聊會天,他還是很拘謹,也不是很多嘴多舌的人,后來我們?nèi)チ颂坪>频甑娜龢?,聽說這個酒店是東北的一個人花了九百多萬搞的。
他在三樓租了一個房間,打著按腳修腳的旗號,實則是賣淫的窩點,我們倆坐門口聊天,他去樓下外面,買了蘋果香蕉,還有飲料,但是我沒吃,都放了那里,一會過來一個帶著眼鏡很斯文的男人,穿著也很體面,應該是在某一公司的小職員,年齡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我一開始還挺好奇這小青年來這里是干嘛的,還盯著人家看,他打電話一個女的就從另一個房間過來,酒店一二樓是吃飯的地方,三四樓是住宿的地方。
那個女人領著那個男的就進了房間關了門。
俺倆就在門口坐著呢,把著門口。好不尷尬,我心里尋思,咋個這么離譜的事情還讓我遇見了。
我問他:“怎么大白天也有人辦事?!?p> 他哈哈大笑:“這種事情還非得分白天和晚上嗎?”
在那之前,我真的以為那種事情只有晚上才會發(fā)生。后來才知道,原來白天也有人搞的。
后來大概也就十分鐘,那個眼鏡男就穿戴整齊出來了。
眼鏡男給了他三百塊錢,就走了,那個女的從房間收拾完出來跟他要錢,他給了她二百塊錢,那個女的還想跟他要五十,但是他很兇,要發(fā)火,女人就趕緊溜了。
他說酒店大堂還招迎賓,讓我去應聘:“你個子高,當迎賓正好,一個月兩千七,管吃管住,你在這待著,別回去,你老公也不敢來找,他敢來我就揍他?!?p> 我心想:你倒是個不怕事的,拐人家的媳婦,還敢揍人家。
我問他媳婦在老家的嗎?他說是,在老家?guī)Ш⒆?,也是倆孩子。
我心想,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還在這東扯西拉的什么勁,很沒意思的。
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他去前臺給我開了一間房間,讓我休息,但是我不敢在那里休息,也不敢跟他打招呼,我怕我起身跟他告辭,他再跟我拉拉扯扯不讓我走,所以我趁他上廁所的空就趕緊跑到馬路上打出租車走了。
已經(jīng)快六點鐘,上海的天,亮的早,黑的也早,路燈車燈都已經(jīng)亮了。
他發(fā)現(xiàn)我不告而別很是生氣,打電話問我怎么招呼不打就走了。后來我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
我去了另外一家賓館,手機關機睡了一覺。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想著如果出去找工作,衣服也沒帶,什么都沒帶,除了身份證啥都沒有。所以很多時候,不是你不想改變生活,而是生活困住了你。
手機開機以后,大輝和他媽都給我打電話,我讓他把我行李打包送來,結果他騎摩托車帶他媽抱我兒子和我女兒來了。
我抱著我兒子,一天沒見還真挺想他的。抱著孩子又親又摸的。又舍不得孩子。后來孩子又讓他媽抱著帶回家了,他跟我在賓館膩歪了一會,我們也退房回去了。
那個時候,我每每在失足的邊緣,都及時的剎住了車,因為我對待家庭還是認真擔待責任,我不敢去做任何可能破壞家庭的事情。我還是以為我的家庭可以完整的持續(xù)下去。
但是后來我就徹底不管不顧,后來也有過跟別的男人上床,不再忠誠這個家庭,不再被道義和觀念束縛,也不管家庭是否會破裂,也許是因為想要報復大輝,也許是為了擺脫大輝。
但是那樣墮落的日子有過以后就不愿意再沉淪,愛自己,就要好好守住那份羞恥心,雖然不是為了忠誠家庭,依然無法繼續(xù)放縱自己。
但是不得不說,扔了心肝肺,雖然沒有過的很好,但是至少不讓自己再覺得那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