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玨的院子里一片凌亂。院子里精心培育的那些花花草草,皆盡數(shù)被毀。
古樹受到重創(chuàng),失去了半邊枝干。剩下的樹身被雷電劈成了焦黑色,不知樹靈是死是活。
阿梧倒在院子里,渾身是血。
廂房的屋頂上有一個好大的洞,莫小玨昏倒在地,面色慘白如鬼,原本海藻般的烏黑長發(fā),竟再一次干枯發(fā)黃。
她身邊的地上,有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黝黑的洞口不知道通向何方。
嗡的一聲,金光一閃,有一物從那洞口浮了上來,赫然是一枚金光閃閃的藥丸。
只是這藥丸還長了一雙金色薄翅,嗡嗡嗡的扇著,帶起細碎的漣漪。
還魂丹!
還魂丹繞著莫小玨飛了一圈,然后停在她的面前,似乎是在打量著莫小玨。
片刻后,還魂丹飛出屋子,在阿梧和古樹那里也轉了一圈,似乎還有點不滿意。
然后,還魂丹又撞開了莫小玨屋子的門,飛了進去。
床上,子車言和咕嚕機依然沉沉的睡著。
還魂丹飛到子車言的上空,突然顫抖起來。它往后退了一段距離,然后一個俯沖,直接沒進了子車言那完美的嘴唇里。
官府的人,莫府的人,都在外四處搜尋子車言和莫青橙,沒有人有功夫來關注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就連莫夫人,也在幫著照顧莫等閑和莫等元。
莫小玨在府里本來就沒什么存在感,所以這院子里的人倒了一地,也沒人及時發(fā)現(xiàn)。
不知道過了多久,子車言睜開了眼睛。他的頭又脹又痛,似乎被塞了一團棉花。
子車言打起精神,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里,看起來似是女子的閨房,但是好像又太過簡陋了些。
就在這時,旁邊的咕嚕機也睜開了眼睛,它大大的眼睛迷迷瞪瞪的看著了一眼子車言,又自顧自地蹬了蹬小腿兒,伸了伸小胳膊兒,然后又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子車言扭過頭,便看見近在咫尺的咕嚕機,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咕嚕機瞧清了子車言的長相,跳起來直往子車言懷里撲,稚嫩的童音喊道:“爸爸!爸爸!我總算見著你啦!嗚嗚嗚,我好想你!”
子車言見不明物體朝自己撲來,想也沒想,直接大手一揮,嗖~咕嚕機直接被拍飛到了屋外,摔在阿梧身邊,變成了紙片人。
咕嚕機費了好大力氣才爬起來,然后蹦啊蹦,恢復了原樣。
待咕嚕機看清了院子里的情況,又奮力大喊:“爸爸,爸爸,快看啊,出大事了!”
子車言下了床,邁步走出屋外,他看著有些熟悉的院子,愣住了。
這是?
咕嚕機兩眼冒星星的盯著子車言。這人如冰雕玉刻的一般,雖然衣衫皺皺巴巴的,但是一點也不影響他賞心悅目的通體氣質。
待子車言反應過來這是莫小玨的院子,頓時心神大震,他極速的四處搜索,終于發(fā)現(xiàn)了倒在廂房地上奄奄一息的莫小玨。
子車言顫抖著雙手,出賣了他此刻難以言說的心情。他大手將莫小玨從地上撈起來,將她抱進了屋子,輕輕地放在藍色的云錦軟被上。
此刻的莫小玨,脆弱的彷佛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即便是昏迷不醒,那眉眼之間還是一如既往地掛著疏離。她雖然存在這世間,卻好像從來不屬于這里。
子車言伸手想要施展神力救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神技—神之庇佑,在此時毫無作用。
子車言的內心出現(xiàn)了一抹慌亂,難道她的侍女說的是真的?只要自己靠近她,她便會形神俱毀?
他在三尺山,翻看了所有的修行典籍,沒有找到關于這種情形的記載。
這是為什么?難道真的是他的錯?
咕嚕機哼哧哼哧的爬上了床,見子車言一臉痛苦自責,忙出聲安慰:“爸爸,你別擔心。她還有救!”
哇,它爸爸這番略帶憂傷的模樣,更具有殺傷力唉,可惜除了它,沒人看到。
被子車言迷的有些暈乎乎的咕嚕機,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它張嘴吧嗒吐出一顆紅彤彤的藥丸,然后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若是莫小玨醒著,就會認出這又是一顆絕地逢生大補丸。
子車言覺得這顆藥丸有些眼熟,似乎上次在六長老那里見過,六長老當寶貝一樣藏著掩著,嘴里還直說這是絕版藥丸,用一顆少一顆。
子車言毫不猶豫拿起藥丸,往莫小玨嘴里塞。
然后他看見從莫小玨嘴角滾落的藥丸,有些怔忪。
難道不是這樣喂的?
可憐子車言這個貴公子,平常都是人伺候他,他何時伺候過別人。當然,那兩碗餛飩又另當別論,大概算是子車言人生中的一次神來之筆吧。
他突然想起以前自己無聊看的一個畫本,里面的男主受了重傷,女主便是嘴對嘴喂他藥的。
只是這藥萬一在他嘴里化了怎么辦?
然而時間不等人,他也顧不了許多,將藥丸扔進嘴里,俯身上前,含住了莫小玨蒼白的嘴唇。
她的唇冰冷的出奇,卻又很柔軟。
子車言費了好大力氣,才撬開了莫小玨的唇,將已經化了些許的藥丸渡進她的嘴里。
子車言戀戀不舍的支起身體,察覺到身下的人兒生機正在慢慢復原,心頭略松。
他又跑出去將阿梧抱了進來,畢竟是莫小玨的侍女。若是死了,她會傷心的吧。
阿梧雖然渾身血跡,但是卻沒傷到要害。當時與天雷抗爭的并不是她,這才保住一條小命。
又過了半個時辰,莫小玨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迷茫,看了看頭頂?shù)那嗉啂?,愣了片刻才清醒過來。
她竟然沒有死?
她艱難的抬手去摸脖子上的鎖魂珠。珠子還在,點點溫熱將她慌亂的心安撫下來。
此時聽得旁邊有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你醒了?”
這個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關懷,她轉過頭來,靜靜的看著床邊的男子。
時光仿佛被拉長,像是回到了千年前,她急于飛升,不顧雍若的勸解,獨自引來了九天雷劫,結果被劈了個半死。那個時候他就是這般守在床前,怎么看都不會厭倦的那雙眼睛里,清澈的倒影著自己的模樣。
莫小玨看著那個又熟悉又陌生的面龐,下意識輕輕的喚了一聲,“雍若哥哥…”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罕見的脆弱和倚賴,就連這一聲呼喚,都隱含著小女兒的嬌羞和喜悅。
子車言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難以置信的看著床上的莫小玨。
原來她心中另有其人……
原來她眉間的疏離不是偽裝……
原來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那么昨天的那個吻又是怎么回事?這滿院的損毀凌亂又是何故?
難道她又和三年前一樣,忘了誰是子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