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玩戰(zhàn)術(shù)的，心都臟。
樂語呼出一口氣：“那該怎么辦？放棄組建白夜分部？”
“怎么可以因為少數(shù)內(nèi)鬼的原因，放棄召集進(jìn)步人士的機會，這簡直是斬腳趾避沙蟲。”陰音隱搖頭：“雖然組建白夜分部有危險，但只要我們將內(nèi)鬼抓出來即可避免。”
“你知道誰是內(nèi)鬼了？”
“我若是知道，今晚就不會跟你見面了，而你明天也將會聽見‘觀星’某名弟子身死的消息?！?p> 樂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陰音隱，心想陰音隱除了是他的聯(lián)系人，多半還負(fù)責(zé)執(zhí)行白夜的暗殺任務(wù)。擁有藏劍戰(zhàn)法的陰音隱，有心算無心之下，星刻郡沒有幾個能擋住他的人。
“有懷疑人選嗎？”樂語忽然想到以前看到的一個抓內(nèi)鬼的辦法：“是不是要以白夜組織的名義，給每個嫌疑人發(fā)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會面地點，然后看哪個會面地點出現(xiàn)統(tǒng)計司干員，就意味著對應(yīng)的嫌疑人就是真正的內(nèi)鬼？”
“……？”
陰音隱的頭上是大大的問號：“我雖然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來這個辦法，但這對我們沒有任何參考價值：第一，我們不知道內(nèi)鬼有幾個；第二，內(nèi)鬼的目的是潛入白夜組織。在內(nèi)鬼掌握完整成員名單之前，他斷然不會有其他舉動?！?p>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內(nèi)鬼應(yīng)該就在‘觀星’那幾個弟子之中。”
“為什么？”
“在‘觀星’死后，能以他的名義召集新成員的，只有傳承他衣缽的幾名弟子?！标幰綦[看了一眼樂語：“其實你也算是其中一個，你也的確能將新成員召集起來——他們肯定很樂意一起將你打成爛泥來祭奠‘觀星’的在天之靈?！?p> 樂語懶得接陰音隱的冷笑話，思索道：“而林先生的弟子們恰好現(xiàn)在就被放出來，因為他們被統(tǒng)計司抓進(jìn)去過，身家履歷都無可挑剔……白夜分部的責(zé)任，自然會落到他們其中一人身上?！?p> “不過，白夜就不能拒絕他們加入分部，另找人——例如派你去組建分部嗎？”
陰音隱轉(zhuǎn)動手中筆，搖頭：“白夜沒理由拒絕。就因為你和我的推測，毫無證據(jù)就懷疑他們的忠誠？這不符合白夜的內(nèi)部規(guī)章。白夜不僅不能，還必須委托他們繼承‘觀星’的遺志，以表明白夜對犧牲者的尊重?！?p> “就為了這無意義的態(tài)度，就葬送白夜在星刻郡的所有努力？”樂語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這不是因小失大嗎？”
“哦？因小失大？”
陰音隱看著樂語，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很難想象樂語看見一張死人臉露出笑容是怎樣的體驗——反正樂語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陰音隱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么按你的意思，現(xiàn)在‘觀星’死了，他們的親人弟子我們不僅不讓他們繼承‘觀星’的意志，甚至還將他們視為內(nèi)鬼，視為叛變組織的嫌疑犯？”
樂語一時語塞：“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的‘因小失大’就是這個意思，你認(rèn)為‘觀星’的家人弟子都是小事，而白夜分部才是大事，對不對？”陰音隱打斷了樂語的陳述：“所以委屈一下他們，不就是暫時不讓他們加入白夜分部，想必他們可以理解我們的苦衷……你是這么想的吧？”
樂語沒有說話，他隱隱察覺到……這個白夜組織，似乎不是一個普通的造反組織。
“但他們會怎么想呢？”陰音隱又陰陽怪氣起來：“‘啊，林老師為白夜?fàn)奚诉@么多，白夜現(xiàn)在卻懷疑我們’——流星，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就是太多人希望那些擁有‘小’的人，能‘理解’他們的‘大’?！?p> “輝耀朝廷希望天際區(qū)人民能理解他們的施政策略，所以天際執(zhí)政官被殺了，天際區(qū)亂成一鍋粥?！?p> “丁義肯定也希望星刻郡人民能理解他的野心理想，結(jié)果就是你們統(tǒng)計司橫行霸道，進(jìn)步人士受到迫害?！?p>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天上的太陽，一切星光都要為自己讓路，所以——”
陰音隱攤開手：“我們這些星光，才會在這個地下室里謀劃推翻他們的光輝?！?p> 樂語微微失神，苦笑一聲：“我真的擁有一頭?！瓎?？”
陰音隱挑挑眉：“你在說什么罵人的俚語嗎？”
“這是一個笑話。有個記……有個欽差問農(nóng)民，如果你挖到了一個寶藏，你愿不愿意捐給國家，農(nóng)民說愿意，欽差很滿意，又問如果你有一頭牛，你愿不愿意捐給國家，農(nóng)民這次說不愿意了?！?p> 陰音隱也好奇起來：“為什么？”
樂語：“因為我真的有一頭牛?！?p> 陰音隱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很有意思的笑話，中心思想也符合我剛才的發(fā)言，你的聯(lián)想能力還是很不錯的?！?p> 樂語心里泛起些許雀躍，旋即感覺有些不對味——這話聽起來怎么像是老師在表揚小學(xué)生？
“總而言之，‘大局為重’、‘因小失大’、‘委曲求全’這些話是不符合白夜的行事準(zhǔn)則。”
陰音隱說道：“委屈滋生怨懟，怨懟導(dǎo)致敵視，敵視引發(fā)戰(zhàn)爭……我們今天能為了大局而委屈一小部分人，明天就會有人為了大局而委屈我們?！?p> “流星，我聽說你妹妹正是二八芳華的年齡。如果我說為了大局，要委屈你妹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你能接受嗎？”
“不能?！睒氛Z秒答。
“所以不要再說這種慷他人之慨的話了，我們可以犧牲，可以委屈，但不能被犧牲，被委屈?！标幰綦[抬起手輕輕抹了一下白發(fā)劉海：“人類是不能互相理解，但是可以互相尊重?！?p> 陰音隱用莊肅的語氣朗誦道：“「這個世界本是淵源黑暗，而我們心懷光明，不耀萬物，獨白其身，是為白夜」?！?p> 樂語表情有些復(fù)雜：“多么天真的政治理想?！?p> “如果人人都不強求別人理解自己，人人都尊重別人，那么就可以迎來一個大家都可以相互理解的美好世界?！标幰綦[打開筆記本：“這就是白夜的終極追求，沒有人需要委屈自己，也沒有人需要顧全大局，但社會卻能和諧運作?！?p> 樂語忍不住搖搖頭：“懷抱著這么幼稚的理想，白夜真的能成功嗎？”
“就算白夜失敗了，也只能證明我們白夜行者的無能，而不代表理想是錯誤的?！标幰綦[轉(zhuǎn)動筆桿：“正因為理想是如此夢幻，所以通往理想的道路自然是布滿荊棘?！?p> 樂語切了一聲：“話說得比唱的好聽，但內(nèi)鬼怎么辦？”
“說得好，這就是我為什么要找你會面的原因?！标幰綦[用筆頭指著樂語：“我有一個計劃，可以讓內(nèi)鬼暴露出來。不過呢，這個計劃在實施上，存在一定困難，而且也非常危險，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p> 樂語點點頭：“好，我能幫點什么？”
“其實也不是很難。”陰音隱攤攤手：“就是你要受點委屈而已。”
樂語頓感不妙：“什么委屈？”
“其實也沒什么?！标幰綦[頓了頓：“就是你可能會死?！?p> “淦，你剛才不是說白夜不會要求成員犧牲自身利益的嗎！？”
“白夜的確不會要求成員犧牲自身利益啊，但你可以主動犧牲嘛。這也是常識，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