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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遺珠月下歸

(42)美得不染一塵

拾得遺珠月下歸 程溁 3529 2020-05-08 14:31:07

  “謎底是‘衙’,煙鎖池塘柳,取各字的偏旁為金木水火土,是為五行,五、行、口……衙,合成‘衙’字,五行加口乃衙,不知在下猜的可對?”

  一道寡淡冰冷的聲音傳來。

  眾人尋聲望去。

  樓下一位俊朗的男子徐徐道來,他外披白色紗衣,里面是月白色直綴,發(fā)髻插著竹節(jié)白玉簪,在陽光的沐浴下走來,周身猶如鍍了一層赤金,耀眼奪目。

  男子不是冀漾,又是誰?

  方才,他與幾個(gè)認(rèn)出自己是冀六步的同年,稍稍寒暄幾句。

  一轉(zhuǎn)眼,在買傘的小丫頭,就不見了蹤影。

  他不禁后背發(fā)涼。

  小丫頭那張臉正如她所說,太招人稀罕,萬一遇上再次拍花子的人,又該如何!

  暗衛(wèi)們好不容易才在人堆里,發(fā)現(xiàn)湊熱鬧的小丫頭。

  他急忙趕過來,發(fā)現(xiàn)她居然在這得意洋洋的猜謎。

  冀漾無奈的搖搖頭,眸底里溢出他都不自知的寵溺。

  第二重樓,坐在雕花四方桌悠哉品茶的貴婦人,身穿繡著怒放牡丹的大紅色褙子,頭戴金玉步搖,十分富貴。

  她瞥了眼樓下,瞬間就被吸引了目光。

  君子如玉,哪個(gè)女子見了不心動(dòng)?

  貴婦人對面坐著一位眉目張揚(yáng)的女子,穿著雪青色繡著蝶戀花的月華裙,腰上系著金鑲玉綢帶。

  她一手綁著繃帶,吊在頸部,另一只手斟茶的杯子,早已溢出水,而不自知,只癡癡傻傻地注視著冀漾。

  “朗眉星目,長身玉立,面如冠玉,當(dāng)真如話本子里的美男子,瞧著也正是婚配年紀(jì),不知成婚與否?”

  這二人正是前幾日在布莊鬧起來的花克慧與凌婳蝶。

  因?yàn)橛绊懖缓?,便想借著九重樓的名頭,撈個(gè)才女的名聲洗白。

  花克慧瞥了一眼她,笑意中帶著訓(xùn)斥,道“小姑啊,收斂些吧,這種話不適宜由一個(gè)姑娘家來說。”

  呵,又來,在布莊還沒鬧夠嘛?

  真是又忘了被人家卸去胳膊的滋味了。

  凌婳蝶側(cè)顏略顯憔悴,因?yàn)樯n白胭脂涂得重了一些,不復(fù)昔日勾人的嫵媚嬌艷,頗有幾分大傷初愈的模樣。

  她癟癟嘴,對這嫂子的訓(xùn)斥毫不在意,仔細(xì)聽著樓下那俊逸如玉男子的話語。

  心里癢癢的,若不是前幾日被那不識(shí)趣的烈男重傷,她現(xiàn)在定要……

  二樓的視線太過專注,引得花沅往上瞧去。

  那兩張熟悉的面容,落入花沅的眼里。

  她先是愣了愣,隨后迅速的低下頭來,遮住了那一絲不悅的情緒。

  同時(shí),她怕有人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立刻用油紙傘遮住臉。

  杏眸圓瞪。

  真是冤家路窄。

  前些日子只是聽了聲音,后來又忙著跑,根本沒看這二人的臉。

  如今一見花克慧與凌婳蝶,這令人作嘔虛偽的嘴臉,那段刻意被她遺忘的記憶,再次清晰。

  那兩個(gè)通通都不是好人。

  寬姑姑原本定親的是從三品懷遠(yuǎn)將軍凌云漢,三年前她們祖孫三人去龍泉寺祈福,遭到匪寇洗劫,寬姑姑被毀清白。

  花克慧是林淑清的幺女,尚未有婚約,又與花克寬同歲,便由花克慧代姐出嫁。

  如今人家已經(jīng)是誥命夫人了,可她德藝雙馨的寬姑姑,卻被遺忘在莊子上!

  她懷疑凌云漢與花克慧早就有染,那件事情里面未必只有林淑清一人的手筆。

  冀漾側(cè)頭瞧去,小丫頭的臉被陰影遮去大半,神情晦暗不明。

  他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也往樓上瞟了一眼。

  雖他沒近距離接觸過這些人,但昭陽那日與凌府的大小姐鬧那一場時(shí),聲音他聽到了。

  是以,冀漾按照兩個(gè)女子的裝束,也不難揣測出誰是花克慧,誰是惡女。

  冀漾淺笑地望著花沅,仿佛看不出她的憤恨。

  薄唇輕啟道“鄰家小妹才華橫溢,著實(shí)令在下佩服……”

  他聲音溫柔似水,卻刻意帶上疏離。

  花沅愣住了,檀口微啟,好半天都沒有吐出一個(gè)字來。

  鄰家小妹!

  閣臣大人這是要鬧哪樣?

  這位向來清高,貌似沒從他嘴里聽過稱贊誰??!

  “小女子才疏學(xué)淺,不敢得公子贊譽(yù)。”

  花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能把戲接下去。

  她摸了摸臉上遮面的輕紗,似乎明白了冀漾要做什么。

  跟著閣臣大人在一起,真是時(shí)刻挑戰(zhàn)她的悟性!

  花沅靈機(jī)一動(dòng),接著試探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女子也有謎題,請諸位先生指教。

  謎題為:自古不簡單,有人也有山,山倒人挺立,能頂半邊天,打一字。”

  “山倒人挺立,謎底是‘婦’字?!?p>  榮弘璧上前拱手,道“在下姓榮,名弘璧,燕京人士,如今在南直隸游歷,不知姑娘高才,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海涵!”

  花沅福身行禮,神色中無一絲得意清高,道“小女子蔠梨,見過榮公子?!?p>  她不愿報(bào)上真實(shí)姓名。

  “蔠梨”是她前世做花魁時(shí)使的名字,她要學(xué)習(xí)勾踐臥薪藏膽,時(shí)刻謹(jǐn)記曾經(jīng)的教訓(xùn),絕不會(huì)因一時(shí)得意,就意識(shí)松懈,以至于重蹈覆轍。

  她的姿態(tài)讓榮弘璧更是高看一眼,如此仙女般的才女,身上居然毫無恃才傲物之氣,不禁生出敬佩的心思。

  他連忙笑道“蔠梨姑娘大義,咱們不打不相識(shí),來,快快進(jìn)來,外面艷陽高照,別受了熱。”

  花沅頷首,道“請榮公子稍候?!?p>  話落,她回首向著冀漾示意。

  作為準(zhǔn)心腹,她時(shí)刻都不能忘了把閣臣大人擺在首位。

  在陽光的映襯下,冀漾當(dāng)真是面如冠玉,宛若謫仙。

  他對著花沅微微頷首,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冀玄黓,可否同蔠梨小妹,一同前往?”

  “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請進(jìn)!”榮弘璧親自領(lǐng)二人進(jìn)門,并滿臉堆笑。

  才子是他最喜歡結(jié)交的。

  “榮公子客氣了?!被ㄣ涔郧傻母诩窖竺妫瑫r(shí)不時(shí)的客套一下。

  榮弘璧慢悠悠打著折扇,睨向花沅一側(cè),道“剛剛榮某領(lǐng)教過了蔠梨姑娘,只覺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敢再托大了?!?p>  文人騷客們瞧著他們?nèi)俗h論紛紛。

  “這九重樓除了世家貴女,不成想還進(jìn)了寒門才女?!?p>  “小子就別酸了,難道你能答出那五行對不成?”

  花沅踏進(jìn)九重樓大堂,一眼望去當(dāng)真是座無虛席、濟(jì)濟(jì)一堂。

  眾人都在各自拿著一盞小橘燈解題。

  她眼睛一亮,覺得自己離羊脂玉,更近了一步。

  榮弘璧覺得這個(gè)小妹子甚是有趣,講解道“這九重樓,共有九層,每答一題便可上一層,每層的題都不簡單,蔠梨姑娘可要試試?”

  花沅水汪汪的杏眼一眨,笑得甜甜的,道“這是自然!多謝榮公子教誨?!?p>  小籠包還是這樣,除了貪吃就是愛好風(fēng)雅,人品性格其實(shí)都不錯(cuò),只不過因?yàn)槌錾斫鹳F,被捧得找不到北了。

  還有一點(diǎn)就是小籠包同殷霱交好,這一點(diǎn)她極不喜歡。

  大堂里人太多了,她知道閣臣大人,不喜熱鬧。

  但她還未拿到彩頭,肯定是不能走的,那就只能上樓了。

  想必樓上的那些文人騷客,定會(huì)少一些。

  她隨手從高柜上取下一盞小橘燈,輕聲念道“二形一體,四支八頭。四八一八,飛泉仰流?!?p>  立時(shí),冀漾不做思考,提筆寫來,謎底:井。

  隨后,遞給樓中小廝。

  這小廝從外面跟到了堂里,他也想多瞧瞧才女,沾點(diǎn)靈氣。

  不成想,這才女身邊的鄰家哥哥,也是才子。

  這是何等書香門第!

  思慮之間不過片刻,小廝給三人領(lǐng)路上第二重樓,拱手道“上賓,請!”

  花沅有禮的謝過。

  先是不動(dòng)聲色的掃視一圈。

  這第二重樓的文人少一些,也有穿著紫色錦袍的貴人,看來她要裝著淑女了。

  可不能小家子氣,連帶著閣臣大人也丟了顏面。

  她上前,正要在柜格上取盞蓮花燈。

  這時(shí),小廝快步從內(nèi)堂出來,恭敬道“這是我家主子,特意給蔠梨姑娘準(zhǔn)備的?!?p>  說著,雙手遞上托盤。

  冀漾頷首,接過蓮花燈,將題紙遞給小丫頭。

  花沅面紗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打開題目,輕聲念道“請以數(shù)字壹、貳、叁、肆、伍、陸、捌、玖、拾、佰、仟、萬、為題作詩,詩中要包涵這詩題中的所有數(shù)字?!?p>  隨著花沅打開這題紙,滿屋寂靜。

  他們剛剛可是瞧見這美人才貌雙全的,這會(huì)兒自然通通都豎起耳朵聽了。

  隨著如潺潺流水般悅耳的聲音停止,眾人不由得輿論嘩然。

  “好刁鉆的詩題!”

  “這是什么題,這不是刻意難為人!”

  “是啊,是啊,這也太欺負(fù)一個(gè)小姑娘啦!”

  “你這人,何必咸吃蘿卜淡操心,剛才這姑娘連那樣的五行對,都解得出來,這數(shù)字詩想來也難不住?!?p>  一時(shí)間,安靜的大堂亂了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花沅負(fù)手而立,望著窗外如落雪般的花瓣,一臉沉思。

  仿佛在盡心思量,其實(shí)她在想,要不要抄襲呢!

  眼下是成化十年,在后面的日子里,渣男殷霱會(huì)有一首詩詞問世,意境正適合此時(shí)。

  搶渣男的詩作,她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

  嘿嘿,抱歉啦!

  走渣男的路,讓渣男無路可走。

  她彎起眉眼,緩緩地向著窗欞走去,腰肢細(xì)軟,走路時(shí)裙裾輕曳出水波蕩漾的紋路,好似波光粼粼的湖水,美得不染一塵。

  她伸手將窗欞推大。

  暖風(fēng)拂面,面紗輕揚(yáng),露出一角白皙的下顎,如玉如瓷。

  微風(fēng)伴著花瓣吹到屋內(nèi),落在她的衣裙上,染上沁人心脾的花香。

  花沅側(cè)過頭,杏眸明亮如星辰,悠悠開口。

  “壹片貳片叁肆片,伍陸柒捌玖拾片。

  仟片萬片無數(shù)片,飛入佰花都不見?!?p>  “這姑娘大才?。∵@樣的詩也能做得出來!”

  “我等汗顏,也不知這姑娘定親沒有!”

  “看人家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必是書香門第,果真是低調(diào),還被誤以為寒門呢!”

  “這姑娘品貌俱佳,我若是娶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紅袖添香也是雅事,我愿千金求娶?!?p>  此時(shí),冀漾已然聽不下去了。

  他擋在小丫頭面前,遮住眾人如貪狼餓虎般的目光,冷眼掃了過去,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道身影悄然交錯(cuò)。

  花沅矜持地躲在他的身后。

  他是那樣可靠,如峰巒一般雄偉。

  蓮花燈的火焰在她瞳眸里跳躍,璀璨如星辰。

  她前世怎么說也是做過花魁的,就算面對滿屋蒼蠅見肉的目光,也不會(huì)無措,更不會(huì)像世家女那樣不禁看。

  可當(dāng)他能站在自己身前,替她遮擋一切不堪。

  這種被保護(hù)的感覺……

  真好……

  

程溁

蔠梨:zhōng。   大榮閣老:榮安,謔稱為“萬歲相公”,榮貴妃的長兄。   子:榮翼,兵部右侍郎。   孫:榮弘璧(18歲),今年游歷后下場會(huì)試。   小榮閣老:榮吉(榮貴妃遠(yuǎn)方親戚)因耐受彈劾、穩(wěn)居內(nèi)閣,被戲稱作“榮棉花”。   沒有真才實(shí)干,身居高位,萬事推脫,熱衷結(jié)交宦官。憑著獻(xiàn)殷勤勢力穩(wěn)固。   妻:邊亞燑,妾轉(zhuǎn)正(同趙嬤嬤的義女,林淑清等人交好)   子:榮申,任判官。(與凌婳蝶有婚約)   榮吉有四子五女,待沅沅回京后分別出場。   劇透:沅沅重生回來,在得知自己的皇女身份后,致力于讓榮家改邪歸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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