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安撫著把保潔阿姨請進了辦公室,林美忙去給阿姨倒水。
師太最怕遇見有人在公司撕開臉皮的鬧,保潔阿姨年紀又大,萬一磕了碰了,情緒激動血壓高了,這都是攤上的大麻煩。
阿姨氣不過,跟師太告狀,說行政部門的小姑娘過來警告自己,說自己弄丟了公司合同。
師太坐在阿姨旁邊,和顏悅色地跟阿姨說:“張阿姨,沒有人說您弄丟了公司的合同。他們是例行詢問,其他相關同事也會問到,不是針對您,小姑娘可能不會說話,您不要介意,我先給您道個歉?!?p> 公司高層大領導對自己這般客氣,保潔阿姨內心得到滿足,氣也消了一半。但還是要跟師太強調:“李總,我也不想給您添麻煩。但是事情我還是要講清楚。我昨天打掃完走的時候,她還沒走,她對面另外那個小姑娘都看見了是我先走的,怎么合同丟了最后還怪罪到我頭上?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師太陪著笑任由保潔阿姨宣泄,一邊跟保潔阿姨解釋。
保潔阿姨叨叨了半個多小時,把氣都撒完了,最后說:“李總,我不干了,我自己知道鬧成這樣,我自己臉上也掛不住。”
師太聽出阿姨打定主意要走,倒是放心了,客套起來:“阿姨為公司服務這么久,大家相處也很高興,這樣一點小誤會就走了,實在是太可惜了?!?p> 阿姨說:“算啦,不干啦。本來也不圖幾個錢,就是和大家相處很開心,如果不開心,就不做了?!?p> 師太不敢繼續(xù)挽留保潔阿姨,萬一阿姨改變主意不走了呢。
師太作出無限惋惜地樣子說:“那我也只能尊重您的選擇。我去跟公司申請一下,薪水就給您發(fā)到這個月月底。等您休息好了,什么時候想回來了,公司隨時都歡迎您。”
保潔阿姨心里得意,越是大領導,越是通情理。保潔阿姨高高興興地辭職了。把阿姨安穩(wěn)的送出了門,師太的臉瞬間板了下來。
回到自己辦公室,就把行政部的小姑娘叫來狠批一頓,后勤部門的同事,就是保證公司正常運轉,起到潤滑作用,說話辦事不注意方法,鬧出這樣的事情,這個月績效全部扣掉。
秦志東這邊正在找孫茜了解情況,孫茜擺出委委屈屈的樣子,跟秦志東強調,自己昨天下班以后合同放在了桌子上,那時候公司只剩下楊明秋和保潔阿姨兩個人。今天過來合同就不見了,自己只是跟行政部門問問,讓他們看看是不是阿姨不小心收走了。后來阿姨就來我們辦公室大吵大鬧的罵,自己怎么解釋都沒有用。
前因后果,孫茜哭哭啼啼地跟秦志東講了一遍。說著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
師太來找秦志東,孫茜眼睛紅紅的先退了出去。師太安撫了幾句孫茜,關上秦志東辦公室的門,坐在秦志東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就叫起來:“秦總,你是看我工作太輕松,給我找活干?!鼻刂緰|是師太千辛萬苦從競爭對手那挖來的人,兩個人彼此熟悉,交情也夠深,說話自然隨意。
秦志東連連道歉:“不敢不敢,是我沒管理好下面人,給李總添亂了。我也是剛了解完情況?!?p> 師太斟酌著用詞說:“你們部門那些商務,一個個都厲害的很。今天丟合同,明天搶客戶。你看鬧這么大一場,還好大老板出國了,不然驚動了大老板,我們倆都面子上掛不住?!?p> 秦志東說:“我這一攤子事最難管。利益太多,天天都要爭的你死我活,我給他們調停都調的頭疼。我抽空開個會,敲打敲打他們?!?p> 師太把話說點到就行。站起來伸個懶腰。“我以為就我天天頭疼,還有堂堂秦總頭疼的時候,那我就平衡了。行了,我回去了?!?p> 秦志東心里也有點窩火。手下的人天天都在惹是生非,自己夾在中間為難,對誰又都不能說重話。
下午秦志東趁商務經理們都在的時候,召集了一個短會。冷著臉對下面人說:“你們以后有什么問題,先來找我解決。我們有事情關起門來說,都是自己人。你們鬧到公司上面去,誰最后都得不到好處。我就兩個要求,不要鬧的公司那邊,不要鬧到客戶那邊。我們有什么事都私下解決。我拿公司的薪水,是給公司干活的,不是給你們天天斷案子的,希望大家都能少給我添點累,我謝謝你們各位了?!?p> 楊明秋坐在下面,也聽不出總監(jiān)的話是不是在暗指自己,但是想想這事就覺得胸口悶油。
昨天晚上就孫茜、保潔阿姨、自己三個人在公司。這保潔阿姨一鬧一走,孫茜一哭一委屈,都洗干凈了自己。唯獨楊明秋沒有機會給自己辯解,成為了最大嫌疑。
公司作出一副和諧寬容的樣子,大事化小地處理了這件事,甚至沒人去追究合同的下落。楊明秋去哪里說理去?楊明秋巴不得大家都來追究,讓自己有一個說話的機會。
但是又不能自己去說,都沒有人追究了。自己再去湊上去說,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雖然也沒有人指責自己,但是楊明秋總覺得自己蒙了冤。被人冤枉,還來不及辯解,別人就作出寬容大度的樣子原諒了你。這還不夠氣嗎?
晚上下班以后,楊明秋和武帥約老地方去喝酒。蘇州河邊的小酒吧,慢慢成了兩個人約會發(fā)牢騷的地方。
坐在蘇州河邊的小酒吧里,楊明秋熟練地開了瓶啤酒,灌了兩口,才張口跟武帥討論合同丟失案。
這個事情最大的懸念就是到底是誰拿走了合同?兩個人把這個事一點一滴掰碎了分析一遍,把有淵源的人都排除了一遍,把可能存在利益交叉的人都分析了一遍,把各自知道的公司八卦都匯總了一遍,還是沒有得出結果。
看樣子,這注定是一個無頭懸案了。這個鍋,楊明秋就只能背著了。
楊明秋把最后一口啤酒倒到嘴里,感覺腦子有點發(fā)懵,望著空中的燈球感慨地說:“可能這才是人生的真相,很多事情最終都不會有答案,不會有結果。我們就這樣摸著黑前進,永遠都等不到水落石出的一天?!?p> 武帥說:“楊總見微知著啊。多小的事都能總結出這么大的道理。”
楊明秋聽出武帥在嗆自己,翻他一個白眼,笑著說,滾蛋。
“看樣子,我得把這個鍋好好背在身上了。只要別影響我轉正,其他我也無所謂了?!瘲蠲髑锿嬷掷锏木破孔诱f。
武帥說:“要我說,你得學學我,我的人生信條就是:只要你沒指著我鼻子罵我,那都還算我贏了。說明你還是不敢,還是沒底氣?!?p> 楊明秋大笑出來,我可沒你臉皮這么厚。
武帥望著桌子對面的楊明秋,小狗眼睛忽然閃閃發(fā)光,武帥對楊明秋說:我有時候臉皮挺薄的?!?p> 楊明秋撐著頭,看著武帥,武帥喝一點酒就上臉,看上去紅彤彤的像是被煮熟了的螃蟹。楊明秋說:“我知道你什么時候臉皮薄,你喜歡我不敢說唄?!?p> 武帥也學楊明秋的動作,撐著頭,看著楊明秋說:“我還以為我隱藏的挺好呢?!?p> 楊明秋問武帥:“你藏起來干嘛?”
武帥說:“怕你不答應?!?p> 楊明秋說:“你不追我我怎么答應你。”
武帥說:“那我現在開始追你吧?!?p> 楊明秋看著武帥黑框眼鏡后面的小狗眼睛一閃一閃的,心里溫熱起來,說:“那我現在就答應你?!?p> 已經是上海的夏天了。晚上從小酒吧出來,暑熱退去,蘇州河邊蕩起了晚風。遠處的城市散發(fā)著奪目的光芒,映照在蘇州河上,像是滿城燈火都融化在了水里。
楊明秋心里像是吧嗒一聲打開了一個開關,忽然就覺得這個城市所有的光都亮了,空氣里有暖濕的風和細膩的花香,忽然就覺得自己在這座巨型的超級城市里,不再舉目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