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白日的母親是個藝術家,他記憶里的母親很漂亮,但是卻不像普通家庭的母親那樣溫柔。
她有一頭酒紅色的大波浪長卷發(fā),琥珀色的瞳孔,白日他自己的眼睛就和她生得很像,母親臉上有著長而翹的睫毛,白透的肌膚,然而她看向自己和父親的眼神總是清平冷淡的,仿佛全世界的事都與她無關,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氣息。
小時候她就待在自己的畫室里,一整天都不會出來,不會和他還有父親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白日記得有一次夜晚,他出來上廁所,在走廊看到了她。
他說:“媽媽,抱。”他就伸出手想環(huán)上他母親的腰,結果她一把推開他,白日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他記得,那個女人,他的親生母親,臉上帶著深深的嘲諷,那個眼神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刺進了白日心里。
自從那次,白日再也沒有主動讓他母親抱過,平時,只要她出來,和父親就會產(chǎn)生矛盾,在記憶里,家里就是無盡的爭吵,無盡的打鬧。
白日最熟悉的臺詞就是他母親對他父親的威脅:“白凜風,我告訴你,你不放我走,我會死?!?p> “死?死?”白凜風冷眼看著,“我不會讓你死的,就算你死了,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的,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p> 發(fā)瘋的母親,暴躁的父親。
在他十歲那年,家門口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他看著一群醫(yī)護人員把那個女人抬上車里,她房間的地板上全都是血。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怕的父親,他跪在地上,衣服上血跡斑斑,左手握著一把刀,然而手握住是刀刃而不是刀柄,血流不止,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爸……”白日無助的站在門口,扶著門檻,不敢踏進一步。
過了好久,白凜風才抬頭,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日,那個眼神里包含的東西太多了,有痛苦,有掙扎,有迷茫,最后好像又平靜了下來,什么都沒有。
白日最后聽到他父親對他說的一句話就是:“滾?!?p> 在他十歲那年,他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父親。
母親死于服用安眠藥過多,父親死于失血過多,都是自殺。白日迄今為止都很疑惑,他明明記得母親被抬出來的時候全身是血,房間也都是血,醫(yī)院下的死亡證明單反而說是吃藥死的,父親明明好好的跪在房間里,失血過多死亡的卻是他。
沒有人告訴年幼的白日,他該做些什么,應該怎么去做。
身邊沒有什么親戚,母親的身世就像一團迷霧,而父親在很多年前就和他家里人徹底斷絕關系了,帶著他和母親來到這個陌生的A城。
幸好父親生前有一個關系不錯的律師朋友,后面的葬禮和財產(chǎn)處理都是他在安排,家里是做生意的,前幾年做的好,有錢,后面他父親投資失敗了,更何況他父親的心思都在他母親身上,對事業(yè)就更不上心了,白日知道他母親有病,父親花了很多錢去給她治病,于是在他們都離世之后,才有人告訴白日他家里欠了多少錢。
白日有一瞬間的疑惑和迷茫,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父母親生的兒子,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愣愣的站在家門口,看著一群人陸陸續(xù)續(xù)進他的家,把家具還有值錢的東西都拿走,當母親的畫被搬出來,像垃圾一樣被扔到地上,灰塵揚起,他想去撿,雙腳卻動不了,白日擦了擦臉,發(fā)現(xiàn)手上濕了,原來是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