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扇既成之時,天雷大作,驚得浣水居內,碧婉與于里奈深夜驚起。
碧婉顧不得攬鏡照容,只得推窗,瞧見雷聲雖過,可嵐海仙宮密室處仍然被一片金色雷云覆蓋。
“龍骨扇竟然煉成了?我倒是小看那個小宮婢了?!北掏癜磯褐乜?,氣息因為震驚而不斷起伏。
雖然龍骨扇上的絲是她親手纏上去的,她原本乞求是想讓端木落月將此扇賜予她,由她親手上供天庭,為此她吸納元靈就是親自去降服器靈。
卻沒想到棋差一招,那個小宮婢忽然出現(xiàn),又壞了自己的事——
她回想著端木落月破陣進入靈虛境救人時,自己已經不顧身份抱住了他,卻被他甩開,如同累贅一般的拋在密室中,一點都不顧她的體面。
誰想他竟與那伏煉如此兄弟情深,不顧破損百年修為,也要入境一救,可誰知道他是為了伏煉,還是為的什么其他人?
“小婉,如今法器煉成,雖然再無我們可以插手之地,但畢竟此扇中蘊含了你一部分法力,扇絲也是由你親手所系,緣分不至于這么快斷絕,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它終歸會回到你的手里?!?p> 于里奈將窗戶關上,從妝臺上取了梳子,一絲一絲的梳著碧婉黑白相間的長發(fā),碧婉厭惡鏡中的自己,從懷中忙取出練好的血丹,空蕩的瓶身只抖出了幾顆稀薄的紅丸,她氣的將瓶子砸到地上,捧著自己的頭痛苦的怒吼著。
“為什么我總是這樣不順?本以為可以用法器的靈力補我體內所缺,卻被人橫插一腳。好膩個端木落月,你既然不肯幫我,我自己親手繅的扇,我一定有辦法拿回來?!?p> 面對碧婉的暴怒,于里奈已是見怪不怪了,在九重天呆的越久,她身上的仙力就耗損的越快,可并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找到能夠煉丸的器靈,這便讓她更加煩躁。
就在碧婉掙扎的時候,幾縷白發(fā)如同脫落的馬尾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于里奈知道碧婉最恨瞧見自己衰老的樣子,忙著把地面清理干凈,又撿起藥瓶,將余下的紅丸喂到碧婉嘴里。
“這九重天我是待不下去了,如果不找辦法,不出十日,我便會化為無骨無肉的孤魂..可此仇不報,我沈小婉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碧婉沒有告訴于里奈,她在密室中察覺到一絲極為熟悉的氣息,幾乎讓她想起了沈家村的日子,她原本以為自己搞錯了。
九重天怎么會有沈家村的人呢?這種感覺并不像是沈鳶的氣息,但卻與其八九不離十,但又絕對不是她。
莫非問題出在那個小宮婢上?
她轉念一想,自己當初在浣水居外第一次見到那個小宮婢時,就覺得心生厭惡,并非是她的相貌如同面具一般,而是一種令她熟悉的厭惡之感。
如同看見廁所中蠕動的蛆蟲,如同看見靴底的臟泥。
她并不是沒有調查過那名小宮婢的來歷,據(jù)說也是同其他人一般經過選取進的仙宮,只不過一直做著養(yǎng)豬和燒火的粗活,這種下級仙婢的力量微乎其微,吸納它們還抵不過消耗的元氣,往往被她忽略過去。
可如今她卻平安從靈虛境中出來,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運氣,不過想必自己是輕看了她,若是能將她煉化,定能補足這些時日消耗。
只是端木落月未必不會留心于她,若要對她下手,不能以尋常的手段。
“小婉,離開九重天你當真想好了?”
于里奈擔憂的問道,她一直關切的望著自己的養(yǎng)女,她是希望碧婉能夠呆在九重天,受端木落月庇護,可她也明白此處機會越來越少,東窗事發(fā)只是時間問題。
“離開?——”碧婉忽的回頭,她原本只是氣話,但被于里奈這樣一提,她忽然有了主意。
碧婉坐在鏡前,撫摸著服下血丸后恢復的絕美容貌,自己原本是不想走的,但倘若要走,一定不會那樣輕易的離開。
世間萬物,一物消必然有一物長,皆要付出代價。
鹿野院內,阿紙被尾黑尾白闖入密室劫走,發(fā)下命令的正是老頑童泰山大帝。
原來,老頑童早已識破黑白二鳥的妖仙身份,將它二人從橡木林中抓了出來,簡單逼問后尾白將阿紙的來歷和盤托出。
他才驚覺到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原本就覺得小小器靈身負素女所贈的洞玄鏡就不凡,原來這是這樣一大盤棋,他原本將阿紙推去端木落月身邊只是好玩,如今竟然是冥冥中注定。
雖然黑白二鳥及時將阿紙從密室中救了出來,但阿紙早已失去了神志,殘破的身體不斷朝四周泄著仙力,如同一張破掉的紙燈籠一般。
“大爺,你一定要救救阿紙啊,她身上可是帶著公主的血,如果沒有照顧好公主,我跟尾黑從此就沒了主人啊?!?p> 尾白淚眼汪汪的抹著眼淚,在老頑童的法力下,二鳥已經脫離了鳥型,變成了如同在無死之地那般的半人半鳥的妖形。
尾黑不屑的看著尾白哭哭啼啼的樣子,抱著胳膊說道:“我本來就覺得阿紙不應該繼續(xù)帶著公主的外形存活于世,遭此大難想必也是命中注定,不如順其自然?!?p>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尾白狠狠在臉上啄了一口:“你這忘恩負義的家伙,就算你不把阿紙當成公主,但是她來了九重天后,為了我們兩個小妖精特意植樹造林,給我們食物和賴以生存的樹,你怎么一點都不知感恩。”
“也許她變成原本的樣子才是對她的善良,你別忘了,阿紙原本只是一張包著仙魂的詩筏,如今破成這樣,就算閻王給她續(xù)命都無濟于事?!?p> 泰山大帝望著阿紙殘破的身軀嘆了一口氣,他想辦法給阿紙輸入修為,可殘破的身體輸多少泄多少,紙靈原本身軀就脆弱,雖然蘊含強大的仙魂,卻因為軀殼薄弱而顯得脆弱不堪。
“等等,小黑,你說..她是一張詩筏?”
泰山大帝聽見二鳥的抱怨,忽然想到什么,他抓過尾黑一臉嚴肅的說道。
“是啊,當初她就是一團躺在尸體上的薄紙,紙上的字早就沒了..”
“那你還記得,在哪里撿到那具尸體的嗎?”
尾黑與尾白對視了一眼說道:“應該是炎子江附近。”
老頑童喃喃自語道,“想必那具尸體應是從嶺南最大的地下河流出,最近的城鎮(zhèn)應是千張鎮(zhèn),那里的集市上供應著四周村子所有日用雜物,尤其是紙張書本,在當?shù)鼐陀信R水的紙坊。”
他眼睛一亮,修補阿紙的辦法就是找到阿紙本體的造物主。
想到此刻,他登時面露喜色,將阿紙周身布下結界交于黑白二鳥,自己轉身來到了嵐海仙宮書房前。
端木落月正在看著一本書,忽然看見師傅憑空出現(xiàn),不驚也不訝,一副早就習慣的樣子。
“喂,冰坨子,為師有一件急事托你去辦。”
“在凡間給你找美女的大腿圖這種事應該讓伏煉幫你。”端木落月眼神仍然不離開手上的書,他端起茶杯緩緩放到嘴邊。
“什么!為師是那么無聊的人嗎!這次不是,是很重要的事..”
“噢?”
“為師要你下凡去千張鎮(zhèn)買一本無字書!”
他手中杯子險些翻到,他奇怪的掃了師父一眼,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農村集市上一本的無字書?”
“沒錯,必須是你親自去買!”
老頑童嘿嘿一笑,眼中盡現(xiàn)精明的光,他知道,阿紙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