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夢境?
這具枯骨為什么要讓我看到這些?
阿紙扶著腦袋空空在地上站定,那具黑色衣衫的枯骨看上去已在地窖藏了數(shù)百年,血肉早已化為了塵土,而他死去的姿勢一直沒有改變。
他到底偷了什么東西出來,又為什么受了傷?是夢境中的龍淵殘卷嗎?她跑回房間搜尋了一會,似乎沒有這本書的下落,她隨手?jǐn)r了一個千足學(xué)蟲詢問,對方更是表示從未聽過此書的名字。
沒結(jié)果..可那具枯骨再也不會說話,他將阿紙連接自己的夢境,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重點不在于龍淵殘卷,而是那名叫做幽伶的女子嗎?
正當(dāng)她躊躇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琉璃蘇的聲音,阿紙趕緊將屋內(nèi)一切復(fù)于原位,隨即打開了門迎上了琉璃蘇如春光般明媚溫暖的臉笑:“阿紙姑娘,這幾日長城外的燃燼重組速度被拖慢了,想必是時候可以從百里墟打開通往靈虛境的路了?!?p>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找到了器靈,我就能出去了?!?p> 琉璃蘇臉上雖然帶笑,可是眼中卻閃爍著一絲黯淡之色:“阿紙..你就真的那樣回去嗎?”
她完全沒想到琉璃蘇會這樣問,反問道:“說起來,蘇蘇你也不是一輩子都沒離開過百里墟嗎?”
“離開..我..?”琉璃蘇似乎被阿紙親昵的稱呼給驚訝道,清俊的面容有些緋紅,他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拔沂遣豢赡茈x開的,千年蟲族的靈女一輩子都要呆在學(xué)樓,守護三界的歷史和秘密..”
“可是,你就不想出去看一看嗎?”阿紙急切的問道。
“想,怎么不想..”琉璃蘇面色有些凄然的笑了,“我甚至感激無燼的出現(xiàn),讓我在有生之年能夠走出學(xué)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每天站在塔樓的窗前遙望著這藍(lán)天綠地,卻不能躺在上面好好感受一番。”
琉璃蘇的面容雖然笑著,卻猶如春雪一般快速的消融,讓人內(nèi)心不住抽疼。
“難道說,自你出生起,就一直住在這個房間嗎?”阿紙驚訝的說道,她的確也覺得這間屋子雖然很大,卻設(shè)施齊全,就像精美裝修的牢房,雖然門從不上鎖,但里面的人卻沒有那個意愿走出去,像是被自己禁錮住了。
琉璃蘇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下去,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這一族從出生起就被安排好的命運。
“不過,我很喜歡..你叫我的名字..感覺很特別。”他像個小男生一樣,羞澀的低頭說道。
阿紙不覺有些看得呆了,倘若一名男子的容貌俊朗的能夠煥出光來,正是形容琉璃蘇這般清朗明澈的男子的。
她被看得也是一陣臉紅,急忙擺手笑道:“我只是看其他叫你琉璃大人,實在有點拗口,蘇蘇不是很順口嗎?”
琉璃蘇此時望著阿紙,眼神怔怔的凝結(jié)在女孩子臉上經(jīng)久不散,半晌笑道:“九重天的宮婢都如你一般特別嗎,阿紙?!?p> 他的表情像是個單純的孩子,這知曉洞悉世間萬物的千年蟲族靈女琉璃蘇也會露出這般幼童般求學(xué)好奇的表情,真是..太可愛了!
就在此時,阿紙忽然發(fā)現(xiàn)琉璃蘇被水晶冠緊緊扣住的金發(fā)垂在臉頰上,深灰色的瞳孔勾勒出好看的微笑,阿紙忽然身形一怔,她恍惚記得夢中的那個黑衣男子,也是有這樣一頭漂亮的金發(fā)。
她忽然想起還在百里墟時蟲族眾人的發(fā)色均是黑色,難道...
阿紙忽然在心中閃過一道不可思議的念頭,目光有些驚訝的躲閃著,卻碰巧對上琉璃蘇滿懷溫柔的希冀之色。
“傍晚時分在學(xué)樓廣場上,我會為你召喚出進入虛靈之門,阿紙,你大傷初愈,器靈兇險,你一定要萬般小心啊。”
琉璃蘇以為阿紙的表情是在擔(dān)心靈虛境的器靈,不覺心中對這個勇敢的女孩增了幾率佩服之色,他自然是不愿意阿紙離開,只可惜阿紙是九重天的人,不可能呆在百里墟一輩子..她的性子那樣活潑,雖然如今是一名小小的宮婢,未來自是有一天要化為鯤鵬的。
阿紙點了點頭,送走琉璃蘇后,她的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一方面是自己要離開百里墟了,另一方面地窖里的神秘黑衣男子極有可能是夢境中的那個人族竊賊。
只可惜夢境中沒有看見這個人類是怎樣來到深海的百里墟的,叫什么名字,龍淵殘卷又被何人所竊,而且極有可能那名男子是琉璃蘇的身生父親。
早在九重天的時候,就聽聞千年蟲一組非??粗刎憹?,獨居在塔樓的靈女生下人類之子,想必一定是一樁非常轟動的大事件。
阿紙想到在百里墟時,蟲族長老和居民們似乎對琉璃蘇非常冷淡,而且是由他們投票一致同意要求琉璃蘇駐守在邊疆的長城,或者是離百里墟有一段距離的學(xué)樓,自然是有些輕視他這樣的混血兒的。
阿紙記得在百里墟避難時,隱約在找靈女部隊搬救兵時聽蟲婆提過:“靈女一脈在幽伶叛逃百里墟時就已經(jīng)不存在,若不是整個蟲族面臨危亡,我們是寧死也不會找那個孽種保護我們的。”
她不經(jīng)想象琉璃蘇在這漫長歲月中遭到了多大的冷遇,仍然擁有這樣溫柔謹(jǐn)慎小心的性格,真是教人心疼。
今晚是她呆在學(xué)樓的最后一天,她再次打開地窖時,那具尸體仍然安靜的躺在廢墟之上,懷中好似虛抱著嬰兒,顯得無限眷戀。阿紙看著癱倒的隧道不禁推測:也許多年前,蘇蘇的父親為了保護蘇蘇和幽伶大人而策劃了一起逃離事件,最后幽伶大人成功離開了學(xué)樓,但蘇蘇的父親和蘇蘇卻被永久了禁錮在了這里。
一名人族竊賊與靈女相愛生下的兒子自是不容于世,阿紙不禁思考:上一代靈女幽伶又如何了..
眼見天色逐漸逼近傍晚,阿紙施法將枯骨化為靈石,裝入了乾坤袋中,她不忍看見琉璃蘇的父親呆在地窖中再過千年。
等她回到九重天,一定會查出他的身份和幽伶大人的去處,將他的身體送還故鄉(xiāng)。
阿紙望著袖中靈石,她一點也不關(guān)心三界的秘密,她只是一個小小紙靈,她能做的,只能是守護者自己的朋友和那一小方天地,也許只有把靈石送出去安葬,才能回報琉璃蘇對自己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