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有時候就只在一念之間。
自從來到了九道口,覃舟覺得,自己像是推開了一扇大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屬于門內的世界,可一旦進來,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呲啦!
利劍劃破手掌,鮮紅的血滴猶如凋零的彼岸花,在風雨中堅忍殘存。
方逸沉怎么也沒想到,覃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奪劍,出劍,幾乎是一氣呵成。盡管這并不需要什么精湛的手法技巧,但任何人哪怕是意志再堅定,在自殘之前,都會有所猶豫。
可覃舟沒有。
他像是一個訓練了數(shù)千次的傀儡,拿起劍直接在手掌劃破一道口子。
他只想救下欒靈,他不相信這所謂的命運,這不能成為見死不救的理由。
鏗鏘……
長劍摔落在地,清脆的聲響在教室里回蕩。
天雨粟,鬼夜哭。
這并不是普通的長劍,而是名劍:湛瀘。
黑夜中的眼睛,切開黎明的利刃。
這柄劍,即便沒有道家術法的加持,也一樣可以誅殺鬼魅,因為在他的身上,蘊含著天道之氣,他是道的指向。
君有道,劍在側。
君無道,劍飛棄。
并不是說這把劍不能用來殺人,只是,覃舟會因此而受到巨大的重創(chuàng),不僅僅只是皮開肉綻這么簡單。
少年臉上的表情很痛苦,可他沒有吭聲,的確,這把劍劃出的傷痕,讓覃舟感覺是平時被刀切之后的十倍疼痛。
他轉身看著窗外大雨,這扇玻璃在剛才已經被喬潼給撞開,風吹雨斜,不斷有雨絲從窗戶外飄落,打濕了他的頭發(fā)。
少年翻身一躍,掙脫開方逸沉的拉扯,在雜亂的雨幕之中,墜落。
看到這一幕,有人心碎,有人震撼,有人懊悔。
對于覃舟而言,這短短的幾秒鐘,卻如同是滄海一粟。
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腦子里有一道呼聲,在不停的提醒著他,你應該這么做,你必須要這么做。
下落速度從10米每二次方秒,在零點零零幾毫秒內,驟然縮短到只有五厘米的秒速,甚至還在不斷的減速。
在覃舟的視角里,雨點靜止了,手掌心流淌的血液也靜止了下來。
“你覺得孤獨嗎?”
黑暗中,有人問他。
“并不覺得。”覃舟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真的這么想嗎?”那個人接著問,他說話的聲音,語氣,居然和覃舟自己是一模一樣。
“你從上初中開始,就過著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你的同學都在學校寄宿,而你,則是住在叔叔家里,騎著一輛自行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家與學校之間的那條路往返。身邊的行人來來去去,從朝陽初升,再到霓燈綻放,你像是和他們一樣,卻又有點不一樣。究竟是哪里不一樣?”
“因為……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啊?!?p> “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在早晨蘇醒,一個人在夜幕安眠,一個人暗戀著一個人。對于你的叔叔嬸嬸而言,你只是一個過客,在大街上抬頭碰面,低頭遠去,究竟什么地方才是屬于你的家?”
“你是誰?為什么會對我的生活這么了解?”覃舟問道。
那人說:“我是你,而你卻不是我。”
“什么意思?”
“我和你一樣,都是在孤獨的時代里存活。但你還有機會跳出這個牢籠,而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他頓了頓,接著說,“你不妨低頭看看下面,那個叫欒靈的女孩,你喜歡她對吧?”
覃舟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凝視著她。此刻她也在仰頭凝視著自己,滿臉寫著驚慌失措與擔憂。
“她是個好女孩,如果能成為你的女朋友,的確是人生的一大巔峰??赡阌袥]有想過,你配擁有她嗎?或許你可以自我安慰地說,在你的心里,曾經住下一個人??涩F(xiàn)實是什么,她很優(yōu)秀,你和她,并不屬于同一個世界?!?p> 覃舟熾熱的目光逐漸變得灰暗。
那個和自己聲音一模一樣的人說的沒錯,
他仰望欒靈,就像是電視劇里面,一個騎著單車的少年,追趕那位坐在轎車里的女同學,最終,轎車在十字路口左轉彎,他卻被紅綠燈,永遠地留下。
“每個人生來都是孤獨的,被迫的在這個世界里生存。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死了,你會怎樣?”
“我不知道……”覃舟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愿意承認?”那個聲音輕輕笑了,“這世上沒有什么答案是不知道這三個字,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等著你,當你不再孤獨的那一天,你再來找我,我們將一起從這個孤獨的牢籠解脫?!?p> 覃舟嘶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你也是我,但現(xiàn)在不是。”
滴答……
滴答……
那個人的聲音緩緩落下,覃舟聽到了雨點打落草地的聲音,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好聽。
然而除了雨點,還有猩紅的血滴。那是從他手掌心里灑出的血液,也和雨點一樣,一滴滴浸染著萋萋芳草。
一轉眼,草地上已經是一片血紅,他再也看不到一顆嫩綠色的校草,空氣中彌漫著惡心的血腥味,讓人忍不住作嘔。
覃舟感覺自己頭很暈,他到底在干什么?
漸漸的,他昏了過去,倒在這浸染著鮮血的草地上,只剩雨點無情地拍打在他身上。
什么是孤獨?
這就是啊……
覃舟睜開眼睛,眼皮子猶如一座山一般沉重,窗外夕陽流泄下一抹紅暈,很美,尤其是當紅暈照亮在那個女孩的臉上,昏暗的房間里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很漂亮。
女孩笑了,覃舟看著她的笑容,也很想笑,可自己笑不出來,他嘴角只是剛剛動了一下,就覺得萬分疼痛。
“別說話?!睓桁`焦急地說,“醫(yī)生說了,你身上多處骨折,要躺在床上靜養(yǎng)一周?!?p> “醫(yī)生?骨折?”覃舟用余光環(huán)顧這座房間,直到他瞥見床頭吊著的那一瓶生理鹽水,這才幡然醒悟。
原來自己躺在了醫(yī)院。
“怎么?你好像很意外?!睓桁`瞧見覃舟一臉吃驚樣子,輕聲說道。
覃舟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其實你不用這么驚訝?!睓桁`說,“我知道有些俗氣,但還是想當著你的說,謝謝你,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