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宮朝會。
“董愛卿,昨日君言以江湖人制江湖人之論,然今日朕亦無聽說白月山入獄之說。只此可見,江湖中人不足信耳?!崩碜跁r至今日,依舊無法忘懷昔日白月山宮門所題,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將白月山逮捕入獄,而至今為止劉墨好像都沒有任何動作,理宗自然有些憤怒。
“圣上熄怒?!倍毕肓讼?,說道:“白月山何人也?武林之高手也。縱使劉四俠有萬般神通,想要短時間內拘捕那也是萬萬不能的?!?p> “朕久居深宮,江湖之事并不甚了解。但朕少年之時,曾與歐陽大俠有過一面之緣,卿等既知江湖,可有聽過歐陽影大俠之名?!崩碜谙肓讼?,說道。
“歐陽影,無能之輩也。”班下有一人站了出來,眾人視之,乃是馬天驥,“歐陽影,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排得上號,乃是武林現(xiàn)任的盟主。早年奉其祖父歐陽成之命游玩山水,但不料在此期間卻愛上了魔教妖女諸葛靜嘉,與其在柳州、柔州、臨安等地游玩了一年有余。當他回家之日,其祖父已然逝去,其父定要滅兩大魔教,并要讓歐陽影忘卻諸葛,另謀良姻??蓺W陽影卻說:‘天下女子眾多,卻及不上其萬一?!说日Z來,后其父令其殺嘉,其不允,亦不止父。后嘉為影父所殺,武林人士欲毀其尸,影大悲,道:‘古至今來,人情有二:一曰親情,二曰愛情。親愛孰重?亙古難題。影自詡懂情之人,舍愛情而就親情,自成人子之道。然,武林眾人,靜嘉雖生時諸多過錯,但今其人已逝,過往隨逝,可乎?吾情猶在,若今日誰欲再傷其尸分毫,我歐陽影定與之終世為敵,除死方休?!且院?,歐陽影卻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失去了年輕人的活力,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此等人也為圣上所用乎?”
“朕見與卿頗為不同?!崩碜谛α诵?,道:“我與影兄于二十多年前首次會面,其人雖因諸葛姑娘之死深感悲痛,心中卻依舊有著大義?!?p> “圣上之言甚佳?!倍钡溃吧類壑T葛姑娘卻不違父之意,為其孝也;靜嘉身亡卻不允天下傷她分毫,為其情也;身為武林之主卻經常資助百姓,為其義也;上至天子下至庶民但凡臨歐陽府,皆能以禮待之,為其禮也;雖為武林之士卻常常為國奔波,為其忠也;允人之事從不忘之,為其信也,如此孝情義禮忠信具備之大才,真乃大宋之福?!?p> “有理?!崩碜诤苜澩钡南敕?,說道:“勞煩董相替朕傳達旨意,令歐陽盟主助劉四俠一齊抓捕白月山,散朝?!?p> 一輛紅布金紗的馬車緩緩離開了皇宮,車上的丁大全的臉上有了一絲不安,這兩次董槐屢屢破壞了自己的布署。此人若留于京,即使他與閻貴婦為一黨,恐怕都要有危險的。不行,必須搶先下手。
或許是最近過于勞累,丁大全揮揮手,對車夫道:“調車,去香亭樓?!?p> 馬車微轉,慢慢駛向了香亭樓,此時丁大全的眼中是布滿了向往,他也許永遠都不會想到這一次香亭樓之行卻讓他差點命喪黃泉,也成為了丁大全此生內心最大的陰影。
香亭樓始建于唐朝貞觀十二年,當時只是個不聞于世之地。但理宗寵愛的臨安名妓的唐安安就出于此,香亭樓也因此聞名,許多所謂的“文人”皆常來此地,吟詩作曲,觀戲看曲,不亦快哉?
丁大全平時并不特別喜愛似此的煙柳之地,但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指引他來此。
他慢慢跨入了樓內,四處觀望,突然看見一位紅衣女子,面如霜玉,膚若凝脂,發(fā)絲三千若昭雪,纖纖玉手像蟐蛾,普天之下恐怕再也難找到了如此美麗之女子。
“敢問姑娘芳名?”丁大全問道。
那女子笑了笑,道:“吾名不足提,敢問大人可是侍御史丁大全大人?”
“正是,姑娘何以得知?”丁大全覺得有些奇怪,他不常來此為何她會認識他呢?
“市井傳聞,丁大人有著‘藍色鬼貌’之相。今日得見,果真如此?!惫媚镄Φ?。
“姑娘說笑了?!倍〈笕裱孕χ瑔柕溃骸安恢媚锟煞襁M府一敘。”
“不?!惫媚飺u了搖頭,道:“不過丁大全可否想聽一曲《高山流水》?!?p> “是俞伯牙之曲?!倍〈笕f道。
“正是。”姑娘想了想,說道:“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鐘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陰,卒逢暴雨,止于巖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鐘子期輒窮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嘆曰:‘善哉!善哉!子之聽夫!志想象猶吾心也。吾于何逃聲哉?’此知音也,不知大人可做吾之知音乎?伴我評鑒這千年神曲《高山流水》?!?p> “愿聞。”丁大全笑了笑,說道:“丁某久聞《高山流水》之名,只是無緣聽得,今日竟這般榮幸。”
“上閣樓吧。”兩人徒步走上閣樓,只見其上放著一臺古琴,通體皆為黑色,但又鑲嵌著綠色,又為琴身增了幾分韻味。
“莫非是綠綺?”丁大全驚呼出聲,他雖然并不懂琴,但對于些許名琴亦是知之。
“大人也懂琴?”那姑娘倒是有些好奇了,據(jù)她對丁大全的調查,他對于音樂并無了解,但何以知綠綺?
好像看出了那姑娘心中疑惑,丁大全乃出口解釋道:“吾有一友,乃是臨安樂師。他常與我道綠綺之琴,吾自也知之?!?p> 那女子笑了笑,坐了下來,手指慢慢地放在了琴上,動指彈琴,其聲悠揚,似有高山流水之音,縱使丁大全并不喜樂,也不自覺地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