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到。霓姬腦海中正感嘆著大王府這一雙壁人之時,便聽見院內(nèi)響起馬蹄聲。霓姬拿著紅燭走到窗前探出身子往外瞧了瞧,便見這大王妃一身黑衣此刻正英姿颯爽地翻身下馬。她身背金弓銀羽,弓背的金料在漆黑的院子里被月光鍍上一層光芒。
霓姬看著溫瑜利落地消失在視線里,想著她應(yīng)是踏進了樓里,轉(zhuǎn)身將屋內(nèi)的紅燭悉數(shù)吹滅。
醉倒在桌上的呼延良感受到房間由燈火通明轉(zhuǎn)至一片黯淡,鷹眼一瞇,倒仍是不動聲色地伏在桌上。
“尊夫人這么快就找上門了?!蹦藜犞举|(zhì)樓梯上很輕很輕地腳步聲。果然大王府的王妃輕功了得,如此松散的木質(zhì)階梯踩上去聲響竟也如此微弱。
溫瑜明明記得方才在院中抬頭時見著二層有一間亮著燈,待自己踏進來卻只剩黑漆漆的一片。她警惕地感受著周圍的聲響與氣息,右手摁在箭袋上小心翼翼地上了二層。
溫瑜推開門,房間中也是暗淡一片。但霓姬身上的首飾在月光下泛著寶石的光芒,溫瑜再定神則看見自家王爺醉倒在桌前。
黑暗之中,霓姬先開口:“大王妃來得如此快?”
“不算快了。給姑娘留了足足一個時辰還不夠?”
“留給王爺一個時辰夠不夠這恐怕要問王妃您自己吧?”霓姬嬌笑一聲,轉(zhuǎn)身點燃屋內(nèi)的紅燭。
房間再次亮堂起來。溫瑜打量了霓姬一眼,走到桌前看了看酒樽戳了戳醉倒的那個男人:“醉了?”
呼延良冷哼了一聲將溫瑜的手攥進自己手里,又貼著她的手背呢喃了幾句不知什么。霓姬聽不真切,不知道溫瑜聽清楚了沒有。
“王爺不勝酒力,那我便先將他帶回去了,姑娘也該休息了。”溫瑜說著蹲下身去托抱呼延良,讓呼延良撐著她的肩先站起來。
“王妃就不問,妾身與王爺可曾發(fā)生了什么?”霓姬生怕兩人的嫌隙不夠大似的,添油加醋了一句,“妾身與王爺?shù)故穷H為投緣呢,若是王爺愿意下聘,改日妾身入府與姐姐作伴如何?”
溫瑜手伸進呼延良外袍,隔著衣料在他腰側(cè)輕輕擰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姑娘玩笑了。我這個人脾氣驕縱,府里容不得其他人。姑娘如此好姿色,何必入大王府受這般委屈?”
言罷,溫瑜攙著呼延良就要走。走到門口時,霓姬又喊住她問了一句:“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蔥珩。王妃可還記得?”
溫瑜明顯感覺到身上倚著的男人呼吸聲在霓姬話音落時輕了些。
“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蔥珩?先秦采芑的句子,怎么?難不成霓姬姑娘此時要同我月下對詩?”
霓姬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紅袖半遮面笑了笑:“沒有。若王妃不記得,便是最好?!?p> 溫瑜心里覺得霓姬這幾句話怪異,還想問些什么,身上的男人這就踉踉蹌蹌地站不穩(wěn)當(dāng),沒辦法只能趕緊帶他下樓上馬回府。
又是月黑風(fēng)高夜,又是一人一騎,又是來接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溫瑜突然想起來年前剛回西京時也是這樣一個深夜,她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將呼延良從四王府秦嵐嵐的懷里拽出來帶回家。
男人醉倚在她懷里,結(jié)實的身子壓得她胸口有些喘不過氣。溫瑜馬騎得很慢,感受著馬蹄聲在空無一人的街巷中傳來的回音。
“真是不讓人省心!”
“凈干些沾花惹草的事情,遲早一天我就把你這張臉劃傷幾道,看你以后還如何俊俏地去招惹這些桃花債!”左右此時呼延良醉著聽不到,溫瑜便自言自語地多罵了幾句。
不想,胸前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怎么?王妃這是要謀害親夫?”
溫瑜被嚇了一跳,拉緊韁繩吁聲勒馬。
“你沒醉?”溫瑜自知中了呼延良的圈套冷哼了一聲,“王爺有南齊第一舞姬伴侍左右,好不快哉?”
“醉了,誰說本王沒醉?”
呼延良精神抖擻地從溫瑜身前飛躍至身后,兩個人的姿勢一下調(diào)換了前后,變成溫瑜被呼延良圈在懷里。
呼延良抽打著韁繩,坐下黑鬃繼續(xù)先前奔襲。馬背上,呼延良含著笑意:“舞姬伴侍左右,還不是被你這小潑婦鬧了一場?!?p> “你……!你說誰是潑婦?”
溫瑜話鋒一轉(zhuǎn),拷問起來:“你們這一個多時辰做了什么?”
“嗯,霓姬要用美人計,不過本王聽王妃的話,沒有從?!?p> “哦?是么?”
呼延良趴到她肩頭,說話氣息聲就在她耳側(cè):“阿瑜不信?若是我真同她做了什么,一個時辰又如何能夠脫身?”
溫瑜嗔叫了一聲流氓,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有沒有肌膚之親!霓姬嫵媚,怕不是王爺早就被她勾了魂去吧?”
“嗯,肌膚觸碰自然是有。那王妃準(zhǔn)備怎么處置本王?”
“那王爺哪只手碰過別的女人了,從今往后便莫要拉扯溫瑜了。王爺若是吻過其他女人了,從今往后便莫要與我親近。”
呼延良饒有興趣地看著懷里女人吃醋的樣子,覺得她著實可愛,扯著韁繩的手臂收了收將溫瑜整個人更緊得錮在懷里。
“沒碰她,一指頭都沒碰,這樣滿意了?”說著呼延良輕咬住溫瑜的耳垂,將呼出的熱浪全然沖到她耳際。
溫瑜被呼延良攪擾得心癢,匆匆忙忙將話鋒從這沒羞沒臊的問題上移走。
“方才你我二人走之前霓姬問的那句有玱蔥珩是什么意思?”
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蔥珩。呼延良聽到當(dāng)即收回剛剛不正經(jīng)的神色,眉眼中多了幾分凝重,他又確認了一遍:“溫瑜你當(dāng)真不記得?”
“我……應(yīng)該記得什么?”溫瑜起了疑心,若是不重要的人或是呼延良不會這般語氣再同她確認一遍。
呼延良舒了一口氣,騰出一只手揉了揉溫瑜的頭發(fā):“你不記得,便是最好了?!?p> 齊珩幼年也曾作為質(zhì)子被交換至西京,只是前前后后在西京不過待了一年,那時溫瑜還是個黃毛丫頭,不記得這些事情也實屬正常。只是這樣一來,遠在南齊的某個相思欲絕的男人怕是要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