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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月圓

第六十章 局中人

江山月圓 桑之一葉 3021 2020-04-22 00:00:00

  入了正宮門,穿過長平宮,便是長安殿。御道鋪陳的玉磚在烈日之下閃出耀眼的白光,正殿外六根盤龍立柱,龍紋浮雕栩栩如生,龍須鎏金,龍珠皆是渾圓的玉石。長安殿巍峨雄偉,一磚一瓦之間透露著呼延泱泱大國,國君威威雄風。

  長安殿外,呼延良牽著溫瑜踏在御道兩側。這條路呼延良平日里覲見上奏走過許多次,唯獨這次手邊多了一個女人。

  “怕嗎?”長安殿外重兵把守,帶路的侍衛(wèi)在前面一路小跑引路,呼延良則昂首闊步地走在后面。

  溫瑜感覺到牽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她輕輕回握著他的手,說了句不怕。

  眼前的長安殿背陽而建,這個角度看過去,殿內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皇位上浮著點點金光。沒關系,前路再多算計,有呼延良在,她便不怕。

  長安殿內,幾位朝中重臣,兩位皇子都在。看局面,似乎只差大王爺這獨一家。溫瑜環(huán)顧了一圈,殿內除了自己,竟沒有女眷。寬袖內,牽著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你倒是清閑了,為了躲個和親,躲得夠快的!”國君不是沒注意到兩人緊緊牽著的手,方才行完禮,這又牽住了。呼延良文韜武略,為人也是朝中難有的大氣正直,假以時日必是一代明君??善鲆娏藴囟疾菰哪莻€小姑娘,就是這一副不識大體的樣子,真是個色令智昏!

  “什么和親?這兒臣方才回西京,便被父皇請了來,這幾日西京發(fā)生了什么,尚且沒抽出時間了解?!焙粞恿既允悄且簧砣A貴的鷹紋銀白袍,說話之間衣袂一拂,背著手昂首挺立于殿上。

  “喲,王兄可真是謙虛了。您手眼通天,西京發(fā)生了什么事兒,王兄竟不知?”呼延朗以為抓住了機會,一開始便迫不及待地嗆聲。

  “本王若真是手眼通天,就不至于出門在外還要防著有心人的對付,險些要本王的命?!?p>  這兄弟二人,見面三句話便就又要掐起來。明明呼延國君膝下福薄,只有三個兒子長到了成年,兄弟間卻仍是如此好斗。呼延國君清了清嗓子,手在龍椅上拍了兩下:“行了,朕今日請你們來就是商討一下,莫肅的事兒怎么辦?”

  “莫肅?莫肅怎么了?”呼延良準備將裝傻進行到底。

  “回大王爺,典刑司看護不嚴,重犯莫肅前幾日逃脫了?!钡湫趟就跎袝咽橇先?,此時說話都是顫顫巍巍地。西京誰人不知大王爺權傾朝野,殺伐果斷,因此王尚書和呼延良說話時,也要忌憚三分。

  “逃脫了?那站在這兒有什么用,怎么不派人快馬去追?”

  “這……信王殿下去追過了,沒追到……”典刑司尚書一邊說話,一邊往信王處瞥,見著信王殿下一臉不悅,便不敢再說了。

  “啟稟父皇,據(jù)兒臣所知,幾個月前審訊時,莫肅受了不少大刑,眼下不可能恢復得這么快,因此一定是乘馬車出的西京。馬車趕路慢,又目標大。一行人定不敢走官道,只能北行走山路,快馬來追怎么會追不到?”呼延良話里話外明擺著就是要質詢呼延朗的失職之罪。

  “怎么會追不到?王兄說得輕巧,王兄這般厲害,怎么王兄不去追?”

  “呵,這可就好笑了,這可明明是二弟的功勞。怎么,功勞太大了,這便要當哥哥的來?”呼延良輕蔑地笑了一聲,“俗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鉆就勿攬那瓷器活。”

  眼看著這兄弟二人又起了爭執(zhí),呼延國君問道:“良兒,朕聽聞你這一趟,遇見了不少事兒。這其中可有與塔城有關聯(lián)的事兒?”

  “回稟父皇,宿北鎮(zhèn)遭遇一隊塔城軍人襲擊,死村民百人。兒臣已處理妥當,沒有活口。”

  “宿北鎮(zhèn)作亂的,竟是塔城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疑之事?”

  父皇素來多疑,既然這么問一定是聽聞了什么風聲。呼延良氣定神閑,沉著答道:“并無其他可疑的事情?!?p>  “朕聽聞你返回西京的路上曾遭遇一隊出京的人馬?”

  “一隊人馬?”呼延良裝作思考之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噢,對。兒臣曾為一隊出京的人馬讓路。兒臣見其攜帶頗多輜重恐有問題,便盤問了一下。不過問過后發(fā)現(xiàn)只是尋常走商的商賈,便離開了?!?p>  呼延良深謀老練,他若鐵了心想隱瞞的東西,任爾掘地三尺也是斷然挖不出什么蹊蹺的,問他自然問不出什么。當是時,在一旁站著未出聲的四王爺突然對著溫瑜問起來:“王嫂與莫肅交情頗深,不知王嫂可曾知曉些什么內情,或是感知到有何異樣?”

  呼延禹一句交情頗深一出,大殿上的官員們便交頭接耳開來,都一邊打量著大王妃等待大王妃開口,一邊竊竊私語著什么。如果眼神足夠殺人,想必呼延良的眼神此刻已經(jīng)將呼延禹千刀萬剮了。

  “回四王爺,臣妾隨同王爺出西京,一路上未曾聽聞任何與莫肅有關的消息,不清楚任何內情?!?p>  “不如王嫂再仔細回憶回憶,這一路回西京就沒遇到過什么人什么事?”呼延禹如此問,想必是知曉了什么了。

  “這一路遇到了許多人,經(jīng)歷了許多事。不知四王爺指的是什么?”

  “故人?!?p>  “故人?”溫瑜清淺笑笑,“臣妾的故人此刻全數(shù)立于這長安殿之內了,不知四王爺指的是哪位故人?”末了,還要與呼延良含情脈脈地對視一眼。

  呼延禹看不慣兩人玩的這郎情妾意的把戲:“本王看,未必吧。有的故人,此刻已不在西京,恐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p>  “是。有的故人,青山枯骨,五年有余,自然是再無相見之日?!焙粞佑碚f的是逃跑的莫肅,溫瑜說的卻是故去的父汗。

  青山尚有歲歲榮枯,一抔黃土卻再無相見。更何況溫都可汗客死他國,最后連枯骨何在溫瑜都不得而知,又憑什敢言再見。

  呼延良看了看溫瑜,見溫瑜還是一副坦然的模樣,心里舒了一口氣。今日這一局,若是提起溫都舊案,大王府便算是贏了。一來父皇對溫都案有愧,只要提起此事便無法再追問;二來,溫都舊案便是因父皇聽信讒言多疑所致,這也是在提醒父皇,不要在大王府身上重蹈覆轍。呼延良唯獨擔心的便是,這話從溫瑜嘴里說出來,她心里會不會不好受。

  果然,國君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打斷了幾位兒子之間的爭執(zhí):“你們都少說幾句,這好幾日過去了,估摸著追也追不上了。老二此事經(jīng)辦不得力,罰一年俸祿,給朕好好反省反??!朕看,這典刑司也是個緊要的地方,王大人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朕準許你告老還鄉(xiāng),回去享幾年清福。后面補缺的事兒,你們各家給朕出個推薦的人選來,一府一個,不得耽擱,朕再做抉擇。呼延良你留一下,旁得人先退了吧?!?p>  被罷了官的王大人顫抖著雙腿跪下來,當即便留下了尚書令尹,退出了長安殿。其余眾人也領命行禮,陸陸續(xù)續(xù)從長安殿內退了出去。

  溫瑜也隨著退了出來,按照呼延良的意思在殿外階梯處等他。

  “王嫂夠聰明,也夠狠?!焙粞永什辽矶^時停住了腳步。

  溫瑜頷首:“信王爺也同樣,彼此彼此?!痹捯魟偮洌伤耐鯛敽粞佑硪不剡^頭來,與溫瑜二人視線交匯。

  沒過多久,呼延良也從殿內走了出來。溫瑜不知父子二人又談了什么,呼延政事她也不便多問。

  “景赫要嫁給信王了?”回去的馬車上溫瑜懶散地倚在呼延良懷里,手指順著他袖口的鷹紋滑動,“所以你出西京,原是為了避開這賜婚?你怎么知道這個檔口要訂立和親婚約?”

  “是,也不是。原計劃就是帶你離開西京,避開莫肅越獄這個時間點。你與莫肅的關系,莫肅出了事情,必然是第一時間就要懷疑到你頭上的。再來,塔納什雖是入西京為了救人,但隨手殺個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我怕傷到你,還是將你帶在身邊穩(wěn)妥點。至于和親的事兒,純屬附加的驚喜罷了?!?p>  溫瑜聽懂了,想來想還是說道:“謝謝。”只是這一句謝,不知是在感謝王爺放了莫肅,還是在感謝王爺護自己周全。

  如若這個當口溫瑜抬眸,那必然能撞見呼延良此時鷹眼中閃爍著的,如黑曜石一般眸光。

  呼延良的長相,當屬大氣磅礴。五官中那幾分銳利,更是與他的君王氣度相配。尤其是他那一雙鷹眼,對視之時所見的寒光,令人肅然生畏。

  可誰曾想,在這個片刻,在這不算寬敞的馬車中,溫瑜依偎著呼延良而坐,他頷首低眉,看著懷里的女人。那一雙鷹眼中竟無絲毫寒意,只剩下溫柔的眼光,而聲音竟也隨之溫潤下來:

  “不過是我心甘情愿,你又何必言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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