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良早就聽見門外的喧囂聲,眼下時辰尚早,周遭都還是夜的靜謐,便襯著這喧囂聲格外的煩雜,直擾人清夢。
“何人在門外吵鬧?”呼延良身著銀白色緞面內(nèi)袍,外披一件晨袍,頭發(fā)未束披散著,胸前的衣服還沒整理規(guī)整,一副被擾了清夢的樣子。睡眼惺忪的呼延良表情十分不悅,周身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不怒自威。
“王爺。昨夜有賊人劫持囚車,放走了溫都逆黨。臣奉命前來徹查,還請王爺通融。”林峽壯著膽子走上前,屈膝下跪拜見大王爺。
“你是?”呼延良瞇著眼向下瞥了一眼,冷冷地說。
“回王爺,微臣是西京守備副統(tǒng)領,林峽。”
林峽?呼延良可沒忘記,涂匡所報刺傷溫瑜的可正是此人。“查逆賊查到本王的大王府了?莫非你懷疑劫囚車與本王有關?”呼延良走下一階臺階,彎下腰,一雙鋒利的鷹眼此刻再無惺忪之態(tài),黝黑的眸子盯著林峽脖頸處的大動脈位置。
在林峽耳邊,呼延良的聲音像是來自渺遠的黑暗。林峽只覺得頭頂一陣涼意,整個后背跟著顫抖:“臣……臣不敢。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微臣方才夜里與逆賊有過交手,逆賊持弓箭身手了得,西京內(nèi)由此身手又與溫都有關的,恐怕……恐怕只有大王妃了?!绷謲{與大王爺對話,需要壯著膽子才能張口。
“呵!不敢懷疑本王,倒是懷疑本王的王妃?”呼延良袖口一擺,晨袍一抖,轉身便要回房。
林峽有使命在身,縱使有懼怕仍然硬著頭皮沖到房門口:“王爺,得罪了!”說罷,便要往里沖。身后的隨從兵卒也跟著腳步準備進入暖閣內(nèi)。
“放肆!”呼延良從涂匡身上抽出刀,橫刀于暖閣門口,直逼著林峽要邁進來的姿態(tài)。但凡這廝膽敢上前一步,呼延良即刻便取他性命。
大王爺?shù)乃缴畈夭宦?,西京皆傳言其已是十段大師。林峽不敢也不能硬闖,與王爺僵持在門外進退兩難。
僵持了一陣子,倒還是王爺出于大局考慮先讓了步。堂堂一個王爺,若是與一個統(tǒng)領一般見識,豈不是失了風度。
“你一個人進來,證實過你想證實的就給本王滾!”呼延良隔空一拋,將刀還給涂匡,手指著林峽說道。
林峽這才有機會跟隨呼延良進入暖閣,進入之后看見床幃之上隱約有一個人影。
“看到了?王妃一夜與本王同寢?!?p> “臣昨夜擊中了逆賊右肩,煩請王爺確認一下王妃右肩,如若完好無損,臣也好交差。”
“得寸進尺?”呼延良未待林峽反應,玄鐵重劍的劍鋒已經(jīng)劃破林峽胸前官服。官服上的豹紋繡圖被劍刃由中間劃斷,裂口處干凈利落無一縷絲線粘連。
呼延良的劍直指面前人的脖頸,他眼睛瞇著,透著危險的光,只需要一個眨眼便可直取林峽性命?!氨就醯呐?,隨便什么人都可以看?你把本王當成什么了?”
林峽低著頭,看著胸前的衣料瑟瑟發(fā)抖,不敢說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場面再度陷入僵局。
“王爺,臣妾醒了。既然林統(tǒng)領需要確認,那臣妾澄清即可?!睖罔馊粲谓z,聲音里帶著被驚擾好夢的嬌怒。
“既然王妃這么說了,本王便也不再阻攔。還望林統(tǒng)領看過之后,還大王府一個清白?!焙粞恿荚捳f得很重,林峽跪著只能不斷啄米式點頭。
“你躺著便罷,本王將幔帳拉開給他看一眼就算了。”說罷,呼延良挑開幔帳。只見幔帳之中,溫瑜的長發(fā)散落著,右肩和后背裸露著,右肩潔白無暇并無半點傷痕。
呼延良滿是怒氣,劍鋒挑落幔帳,潔白的紗幔落地。呼延良冷眼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林峽,往他的身前擋了一步:“怎么?還不快滾?”。
“是是是…微臣告退?!绷謲{被呼延良的眼神嚇得連忙后退,連滾帶爬地出了暖閣。
涂匡看著林峽率人離去,走進暖閣將床上昏迷的侍女拖下來:“王爺,宮里召見?!?p> “知道了?!焙粞恿家灰刮疵撸v地揉了揉眉間,侍女服侍他穿著外衣,整理好衣冠。臨行之前,呼延良看了看在床榻上已然又昏睡過去的溫瑜,失血過多后的她唇色慘白,眉頭緊緊皺著。呼延良坐在床邊,身手撫平她的眉頭,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一下,這才戀戀不舍地轉身離去。
大殿之上,呼延國君端坐于上,大王爺呼延良、二王爺呼延朗、四王爺呼延禹立于殿內(nèi)。
“父皇,昨夜有一弓箭手劫囚車,溫都兩世子已脫逃。臣恐兩世子逃回溫都草原,溫都草原逆賊反叛局勢更甚?!焙粞永事氏确A告道。
“弓箭手抓到了嗎?”呼延國君高坐于殿上,觀察著殿下立著的三個兒子。三個兒子性格迥異,行事風格也不同。老大成熟內(nèi)斂,老二囂張跋扈,老四放蕩不羈。
“回父皇,弓箭手逃脫了。臣已派屬下全城搜捕?!?p> “二弟的全城搜捕可是滴水不漏,連兒臣的府邸都要清晨強闖?!焙粞恿紟е瓪?,向呼延國君稟報。
“昨夜的弓箭手武功極高,輕功靈巧,出箭速度極快且精準。依兒臣看,由此水平的箭手,西京不過五人。而與溫都案有關的,不過一人?!倍鯛敽粞永实?。
“二哥不必兜圈子,想必就是猜測是大王嫂所為了。那二哥今晨去大哥府上,可查出什么異常?”老四素來是不愿摻合朝政的。
“暫無異常?!?p> “闖了本王的府邸,又暫無異常?我呼延良的后院是街市口嘛,想進就進為所欲為?”呼延良語氣里顯然動了怒。
“行了行了。”三個兒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得國君頭疼,“此事老二繼續(xù)追查下去。終究也是為了我呼延大局考慮,良兒你也體諒一下。行了,朕也乏了,你們退了吧?!眹@事上明顯是偏頗于呼延朗的。呼延良本就與溫都一脈盤根錯節(jié),此時自是要承擔許多懷疑。
兄弟三人問了安,前前后后地往外走。呼延朗追上呼延良,呼延良冷漠地瞥了一眼不愿意多說什么,連招呼也不愿意打,趕忙再加快幾步,甩開他。倒是呼延朗像是無視了他的憤怒和不屑一樣,硬是跟在身后。
“王兄倒也不必這般氣急,昨夜本王聽到逃犯與劫獄者約定經(jīng)由神谷山逃亡溫都草原,這個時間想必溫都兩位逃犯與劫獄者已至神谷山?!焙粞永首吩诤粞恿忌砗笳f道,“臣弟已備好車馬,王兄隨我前去一探究竟便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