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那個灑脫不羈的卦師，也不過是欲望夾縫中求生的紅塵一粟
電梯緩緩下沉，金屬摩擦的“嗶?！甭曈泄?jié)奏的響起。
程程瞇著眼靠在角落，雙手抱胸：“你是誰？”
中年女人站在電梯口，往上推了推眼鏡，“我是誰不重要?！?p> 她偏過頭，“只要帶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就好了?！?p> “也對?！背坛梯笭栆恍?。
呲！
電梯門打開。
金屬通道筆直。白色燈光讓金屬色澤看起來更加鋒利。
“跟緊我”中年女人輕聲說道。
她邁開左腿，踏在了第一快方形地板上。
燈光驟然轉(zhuǎn)為猩紅。
青紫色的光線交錯，在金屬通道變換著軌跡。
“呵?！背坛痰纳碛皠澾^中年女人身邊，吹起她耳邊的碎發(fā)。
程程身形翻飛，虛影翻飛，殘影落落。
“該你了?！背坛淘趯γ嬉惶掳?，斜視著中年女人。
短暫的驚訝變成了玩味，中年女人一笑，抬起左手，右手在表盤之上翻飛。
噔噔噔！
猩紅的燈塊逐漸被白色燈塊代替。
中年女人舒了口氣，在燈塊全部變成白色之后，朝著程程走去。
“我侵入主控室。這里全部的安保系統(tǒng)已經(jīng)全部失效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p> 程程聳聳肩，示意她帶路。
金屬走廊沒有岔路，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她們要去的地方。
石門阻止了紅蓮業(yè)火的涌入，卻涌入石室內(nèi)每個人的心里。
“為什么不救他們！他們不都是你的弟子嗎！?“宋靈激動質(zhì)問智彥。
天啟緊緊抱著她，她在他懷里哭喊著。
沒有人回答她。宋岳放下文強，扶他靠在墻上。
子風(fēng)捂著左臂，低著頭。
智彥在光柱下雙手合十。
沒有人回答她。
能回應(yīng)她的，只有她的哭喊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哭聲微弱了起來。
“我想活?！敝菑┺D(zhuǎn)過身，眼眶發(fā)紅，聲音依舊舒緩，“我沒那么高尚。我想話，我想活著回到我的故鄉(xiāng)。這是我此刻活著的唯一理由。”
“那他們呢，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也想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結(jié)局，難道這也是種奢望嗎？為什么不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宋靈趴在天啟的懷中嗚咽著。
智彥坐在臺階上，滿面頹唐。
“如果能救，相信大師不會袖手旁觀的?！彼卧篱_口，“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么出去。智彥大師，您覺得呢？”
“放心。我會送你們離開?！敝菑┨痤^，微微一笑，“你說的對，小姑娘，他們都是我的弟子啊?！?p> 智彥抬起腳步，“所以，我要帶他們一起回家?！?p> 宋靈淚眼婆娑，問道：“一起？”
“是的。一起?！敝菑┦婢彽纳ひ粼谑覂?nèi)回蕩。
“這千百年來都是他們陪著我。你們不知道，一個人在這諾大的異鄉(xiāng)之間，是多么的孤寂。那些年的日日夜夜所幸有他們。
我的確有私心。他們是我在現(xiàn)世的羈絆，他們像是絲線一樣捆綁著我和現(xiàn)世。與現(xiàn)世連結(jié)太深，同樣的，與隱世的聯(lián)系就越弱。
如果要順利回到天界，我必須斬斷這些羈絆。”
他抬眼看過去，眾人都看著他。
那個灑脫不羈的卦師，也不過是欲望夾縫中求生的紅塵一粟。
“他們都是這金玉之地的精靈。當(dāng)我與觀月分開后，在世間游蕩些許時日，也交到了些朋友。可是他們會老，會死。
每過一段時間，我都得要換個地方。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次。
我討厭這樣的別離。
于是，我回到了最初來到人界的地方。
當(dāng)時天梯被毀壞，墟空中的暗物質(zhì)讓三方山成了一塊死地。不過向死而生，沒想到在這毒物彌漫的地方，這些金玉精靈還能活著。
這真是一個奇跡。
當(dāng)時遇見他們時，他們才這么點?！?p> 智彥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瞧，才這么點。”
“他們，他們就像我的孩子一樣。不，他們就是我的孩子?！?p> “大師······”宋靈輕呼出聲。
智彥的身體像是被煙頭燙開，出現(xiàn)大大小小的暗紅色火圈。
他恍若未聞。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可真是膽小，躲在泥土里不敢出來。我存心逗他們，他們剛一冒頭就被我嚇了回去。
反反復(fù)復(fù)，樂此不疲。
那些小家伙凈化著三方山。一些植物開始生長，逐漸動物也多了起來。
他們是這座山的精靈，這也是他們的使命。
這幾百年的世間讓我跟他們混熟了。想到回天無望，索性就在此地安家。
我教他們開始修煉，吐納。
可他們真是笨！
一千多年才修成人形。
然后我引來八條水源，和他們一起建造這三方山。
這里，我們的家園?！?p> “這是什么？”文強側(cè)開身子，黃綠色的光點透過厚實墻壁匯聚在智彥胸前。
星星點點，閃閃爍爍。
此時，仿佛正值盛夏，在晚風(fēng)之中消去滿身暑氣。
他們像是螢火蟲一般，照亮黑暗的路。
他們悠閑，散漫，飛舞著，閃爍著。
他們又是有歸宿的，在智彥的手中匯集成碧綠的光球。
智彥的身體燃起了火焰，紅葉業(yè)火正在腐蝕他的皮肉。
宋岳偏頭，他聽到石門皸裂的聲音。
“快過來！”宋岳大喝。
宋靈帶天啟瞬移到智彥身邊。
子風(fēng)單手提起文強后衣領(lǐng)發(fā)力，自己飛身向前。
“啊！”宋岳接住文強，把他放在了地上。
石門徹底破碎，濺起一陣塵霧。
朱思帶著眾人出現(xiàn)在門口。
他們背著光，宛如執(zhí)法天神，毀滅掉一切希望。
“是他？”文強用胳膊擋住強光，他感應(yīng)了朱思身體里的東西。
眾人緊緊圍繞著智彥，這樣的局勢對他們來說很是糟糕。
“這個拿好?！敝菑┬厍暗墓馇蝮w積壓縮成了鴿子蛋大小。
他把光球遞給了文強，“這是他們精魄，替我?guī)Щ匚业墓枢l(xiāng)?！?p> 文錢低下眉頭，并沒有接。
“如果沒有你，他們?nèi)ヌ旖邕€有意義嗎？”
智彥愣住，隨即笑道：“至少，他們能活下去?！?p> 他看向朱思他們，嘆息著：“觀月的紅蓮業(yè)火是一種毒。這里已經(jīng)被焚燒殆盡，之后只能是一片死地。他們留在這里根本活不下?！?p> “那就帶著他們一起回你們的故鄉(xiāng)。”文強眼神堅毅，用力合上智彥的手掌。
“我也想?？晌覐乃麄兙侵形龃蟮幕鸲疽呀?jīng)浸入骨髓，不多時我將湮滅。”
“你忘了我是誰了么？”文強咧嘴一笑，“我是醫(yī)師啊。”
他的手搭在智彥肩膀，用力一握。
?。?p> 文強雙手撐地，汗水浸濕了他的衣服，大口地喘著氣。
“真是太亂來了！”智彥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那顆光球也被他放入腹中。
子風(fēng)扶起文強，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接下來就靠你們了哈”文強喘著粗氣，說完就暈倒了過去。
宋岳低下身子，“我來吧。”
子風(fēng)看了他一眼，點頭，幫著把文強扶上宋岳的脊背。
“他把火毒全部吸收盡自己體內(nèi)，不要命了嗎？”宋靈一手捂住嘴唇，一手緊緊抓住天啟的衣襟。
天啟摩挲著宋靈纖細的胳膊，神色擔(dān)憂。
“他，會沒事吧？”天啟問道。
“他本身就是一劑毒藥。就看他比火毒那個更毒些了?！敝菑┟碱^微皺，“現(xiàn)在我們該考慮怎樣脫身了?！?p> 朱思身后黑壓壓一片，他們端起黑漆漆的窗口等待著他們的動作。
“交出實驗體。你們可以活著離開?！敝焖挤畔率种械臉?，沉聲說道。
“一個克隆體而已，值得觀月這么費心思？研究所底層的克隆體要多少有所少，何必在意?！敝菑┥锨耙徊剑鹗执蛑?。
朱思額頭一偏，“這具實驗體失控了，就像之前那樣。老師不想重蹈覆轍。大師既然是老師的朋友，相信能了解老師的苦心?！?p> “他的苦心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具實驗體我是要定了?！?p> “那么，對不起?！敝焖继饦專蜷_了保險。
一道黑影從朱思身后閃過，從他腰間拔出陣法靈石，飛向智彥身邊。
智彥接過靈石，逆轉(zhuǎn)了法陣，眾人消失在石室之中。
“朱哥！”
朱思抬手，示意身后手下安靜，然后按開耳麥。
“老師，計劃順利進行?！?p> 金屬通道終于走到了盡頭，程程和中年女人來到這扇門前。
“千機鎖？”程程打量著這扇門，她抬起手腕，嘆了口氣。
只剩五分鐘了。
“可以打開。但是太費時間了，我只剩下五分鐘?！?p> 中年女人從鼻尖往上推了推眼鏡。
“如果是時間，那就好辦?！?p> 她低下頭，抬起左手，飛快地輸入數(shù)據(jù)。
“好了。”中年女人抬頭，對著程程露出笑容。
“我現(xiàn)在只能靜止半個小時。”
程程一怔，抬起手腕，指針已經(jīng)停滯。
“靜止時間么，你究竟是誰？”程程眼中露出殺機。
“我對你沒有威脅?！敝心昱税c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她抬起眼不屑道：“大家各有各的來路，你的底未必有我干凈，問那么清楚干嘛！你想要里面的東西，我?guī)湍?，就這么簡單?！?p> “也是?！背坛绦α似饋恚按鷥r呢？幫我，我需付出什么呢？”
程程并不著急動手，在中年女人身邊蹲下。
“帶我離開這?！敝心昱松裆嵵?，吐字清晰。
她又笑著搖起了頭，“如果，你真的有那個本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