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行星某近地軌道,距離地面一千七百公里的高度,付上認真觀察下方這顆行星的一系列參數(shù),重力較之地球略強一絲,大氣成分相近,水平大氣壓相近......
正當付上打算做進一步的了解時,熟悉的噩耗再度傳來。
逃生艙動力系統(tǒng)故障。
“快,減速變軌著陸!”
在同步軌道以下,依靠微弱的宇宙環(huán)境干擾他得飄到驢年馬月才能著地。
匆忙之中沒多做觀察,付上立刻在星球表面選了一個地里位置相對平坦并遠離生命活動痕跡的地域。
隨著付上一聲令下,逃生艙開始緩緩降低高度墜入大氣,數(shù)秒后小助理提示道:“預計八秒后完全失去動力。”
面對突如其來的又一故障付上面不改色,他已經(jīng)習慣了,不過,八秒鐘,應該足夠了。
降落點已經(jīng)選好了,按照規(guī)劃好的路徑,此時就算失去動力,只要不出意外,和目標位置仍舊不會相差太遠。
不對啊......
付上盯著面板上不斷變化的復雜數(shù)值,逃生艙高度在降低到九百多公里時又一點點的重新拉升高度,離腳下的星球越來越遠。
怎么回事?
付上重新觀測數(shù)據(jù),這才發(fā)現(xiàn)逃生艙是以極小的夾角切入大氣層,好死不死的卡在某一個‘合理’值,高速下重新彈回軌道,最終將在星球的引力下再次墜入大氣層做自由落體運動。
這將與他計劃好的落點大相徑庭。
而這仍不是最糟糕的。
動力系統(tǒng)喪失后逃生艙將無法減速緩沖,下落速度會越來越快并在達到某一固定值時撞擊地表,十多噸的艙體,即便逃生艙的結構和材質能承受這樣的撞擊,付上也沒有信心能在這樣的沖擊中活下來,如果沒有保護措施,和站在墜落的電梯里幾乎沒有區(qū)別。
盡管做了這么多嘗試,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預計523秒后撞擊地表。”
冷汗自額頭不斷滲出,逃生艙動力系統(tǒng)故障比跳傘時傘包打不開概率還要低,但若是真的出了問題,絕不是輕易能解決的事。
“先生,建議您盡快進入休眠裝置,將為您提供兩種逃生方案。”
真的還有機會?付上甚至是毫不質疑,這是某個提前對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布下的死局,他甚至早就死在了啟明號上的逃生艙內,可這一系列的故障,分明是百分之百的想要斷送任何有一絲可能生還的機會。
可是,橫豎是死,但凡有一絲機會,他還是愿意嘗試一次,已經(jīng)沒有比死亡更壞的結局了。
想到這里付上迅速進入休眠艙內,封閉艙室。
“方案一,啟動艙內增壓,將休眠艙作為緩沖裝置,在休眠倉的二次保護下,根據(jù)您的身體素質,有百分之零點二的生還幾率?!?p> 百分之零點二?
百分之二十他都得吃保底,更何況零點二還沒有保底。
“方案二,將您的意識上傳至主機,搜尋該行星匹配的生命體,可對三千公里范圍內的生命體進行意識傳輸?!?p> 付上在腦海中搜尋片刻,從一塊記憶碎片中準確的得到了這一項技術的相關條件,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單單是相關設備的體積,就比他的啟明號還大,另外,這種核心設施,他的逃生艙可沒資格搭載。
“方案二成功的幾率有多少?”付上咬牙問道,現(xiàn)在似乎不是計較這玩意是怎么冒出來的時候。
“正在搜尋......”
“匹配中......”
付上的視網(wǎng)膜中霎時間呈現(xiàn)出一個個秘密麻麻的紅色小點,每個點上方標注著成功的概率......
“意識越虛弱的生命體侵占成功的概率愈高,另外基因重合度接近,身體相似度接近,都會提升成功概念?!?p> “能辨別物種和性別嗎?”付上吞了口吐沫。
“抱歉先生,該計算過程需要三千八百秒,您的時間可能不夠?!?p> 倒計時已進入333秒......
這樣話,雖然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附身某個奇怪的生命體,但根據(jù)成功率提升的條件來看,最容易被侵占的,總歸不會是個雌性。
“開始吧,選擇成功率最高的一位?!?p> 付上深吸一口氣:“另外,在我的意識上傳之后,方案一同樣執(zhí)行。”
“啟動中......倒計時3......”
“2......”
事先忘了觀察,現(xiàn)在拜托,這里一定要有類人型生命??!
“1......”
付上眼前一黑,隨即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
眼皮動了動,濃烈的倦意中付上仍不愿睜開眼。
好像做了一個悠長荒誕的夢,夢里他變成了星際公民,經(jīng)歷一場荒誕的空難。
然后呢,他好像是成功逃脫了?
淡淡的煙味鉆進鼻腔,順著呼吸沉入肺里,付上咳了兩聲,真是沒素質的人,為什么偏偏要坐在他旁別吸煙?
不,不對,不是煙味,是煙味,是和木頭起火時一模一樣的煙味!
付上抬頭,猛地驚醒。
熟悉的汽笛聲與發(fā)動機的轟鳴詭異的消失不見,耳朵里如同有看不到的薄膜阻隔,鼓噪的音只是一味的吵鬧,熙熙攘攘的卻聽不清是什么。
眼前是灰蒙蒙的霧,像是從寒冷的室外突然走進了暖房,幾乎是反射性的,付上左手去摘那副橫在鼻梁上的廉價眼鏡,右手探往懷中去拿擦拭用的布片。
啊?。?!
他發(fā)出一聲慘痛的呼喊,兩手的手心鉆心似的疼,劇烈的痛楚波浪般敲擊著腦仁,那道阻隔的薄膜像是錘泡泡似的噗的一聲破裂,耳內的聲音漸漸變得透徹,朦朧的霧瞬間揮發(fā)殆盡,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清晰透徹。
“燒死他!”
“燒死他!”
“讓他下地獄!”
......
是金色、灰色、褐色、黑色......的長發(fā),五顏六色的人頭張大嘴叫嚷著,皮膚或是光潔紅潤,或是枯裂褶皺,身著亞麻色的粗布衣服,也有華麗的織錦綢緞,年輕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貧農,富商......
一睜眼,付上就看到了不同的人和他們不同的一生。
此時,他有些迷惑,在以往固有的理念中,這些人的屁股既然坐在不同的椅子上,他們的所處的階級,注定彼此間天生就是仇敵,為什么這一刻,他們是如此的,同仇敵愾?
他們起身吶喊,怒吼甚至咆哮,神情猙獰,大張著嘴唾沫星子四處飛濺,那樣子分明是恨不得吃某人的肉,喝某人的血,甚至令付上想到了某句熟悉的話——‘老子呀,我咬你幾口才出氣’!
短暫的困惑后,手心里陣陣翻涌的刺痛拉回了他的思緒,付上這才注意到,不只是手心,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傷創(chuàng)集體撕扯著神經(jīng),痛徹骨髓,密布的疼痛甚至令他無法分辨具體是哪個方位傳來的。
但這股幾欲撕心裂肺的痛來的快也去的快,幾乎是在他開始在意的瞬間便消失不見,有股細膩陰冷的寒流附著在脖頸處,身體變得麻木且毫無知覺。
付上張大嘴,已經(jīng)到了嗓子眼的第二聲慘嚎硬生生憋了回去,訕訕的合上牙關,這才發(fā)現(xiàn),左邊的兩顆后糟牙不翼而飛,腮幫子腫起一大片,火辣辣的疼。
腳下堆砌的柴禾冒起灰色的煙霧,一小撮火苗撲騰著越燒越旺,距離如此之近,撲面而來的熱浪下付上感覺自己的臉被炙烤的針扎般陣陣刺痛。
穿越,星際公民,意識轉換各種雜亂的記憶交織著紛紛出現(xiàn)在腦海,畫面最終定格在休眠艙內幽藍的顯示面板,視網(wǎng)膜中密密麻麻的小紅點,耳內飄蕩著倒計時1的回音。
付上張大嘴在升騰的熱浪后大喘著。
哈,還是,成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