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綿延不絕,青山綠水長流。
阿洛坐在瀑布下的水邊青石橋上,不遠處是一座朱紅色高墻圍著的宮殿,她撐著一臉神往的臉,望著西方天邊涌動的云海和絢麗晚霞。
她自小在此處長大,自記事起就不曾下過山,陪伴她的是一個滿頭銀發(fā)的少年。
“阿洛,你又在看天空?!鄙砗?,傳來少年如清泉悅耳的聲音。
他在阿洛身邊坐下,遞給她一束不知名的野花,阿洛這才看向他。
這少年長相不俗,氣質(zhì)干凈澄澈,似白玉冰雪。
尤其是那一頭銀發(fā),仿若月輝映在春雪上。
她把花拿在手里,看著橋下游弋的鯉魚,悶聲問,“瀧西,我什么時候才能去外面呢?”
少年很無奈的攤手,“別問我,我也不知道?!?p> “可這里的風景我都看膩了?!?p> 瀧西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望著西邊的云彩,像是許諾一樣輕聲說,“總有一天會出去的。”
阿洛蹙起眉頭,“但我聽說……”
就在這時,她的話被不遠處瀑布下“砰——!”的一聲打斷了,雖只見到了一角衣袍,但那確實是個人。
瀧西和阿洛忙站起身來,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的捏了個法訣。
御水,御風,一道藍色靈力和一道青色靈力一前一后的將水中人托舉到半空中。
阿洛御風將他拖過來,丟在青石橋上。
瀧西御水脫去了那人衣服上的水,湊近一瞧,竟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亦是一頭白發(fā)。
只不過狼狽得很,各處都有血跡,身上的衣服也凌亂不堪,像是在逃亡中。
阿洛看了一眼瀧西,又看了一眼被撈上來的少年,“瀧西,他該不會與你有關(guān)吧?”
都有著一頭罕見的白發(fā)。
瀧西為少年把脈后,聽到她這么問,挑了挑眉頭,搖頭,“我并無兄弟姊妹?!?p> “那他和你豈不是很有緣?”
“阿洛,你想留下他嗎?”
阿洛看了一眼朱紅宮墻的宮殿,“長老說,這里是禁地,所以……”
“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p> “那我們便救下他,之后他若愿意,再想個法子留下他做伴?!睘{西抱起少年,朝宮殿走去。
阿洛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覺這兩人好似一對雙生子。
但她也清楚,瀧西并無兄弟姊妹。
她突然轉(zhuǎn)頭,看到了從林間飛起的群鳥,喃喃道,“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但她不知道,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豈止是不會讓人無聊,還會讓她失去一切。
群鳥在離開山林后,化作了一片黑羽,落在黑袍人的肩上,融進了黑袍之中。
長留城外,關(guān)市。
黃昏將至,一隊將士從關(guān)市的不同角落回到山丘上的營地,換了另一隊去搜查。
夜晚降臨后,營地里未巡邏的士兵兩兩三三的聚在一起,討論著白天的收獲。
圍坐在篝火旁的其中一個彪形大漢灌了口酒,豪邁的摸了摸嘴角,“娘的,找了這么久也沒找到,那兔崽子究竟藏哪里去了?”
提起這個話題,議論聲此起彼伏。
“天將降大雪,他藏的再深,也藏不了多久了。”
“倘若關(guān)市里還找不到,那該去哪里?”
“莫不是進了長留?”
“可相國大人說他在此處?!?p> “此處可不止關(guān)市,還有長風部落?!?p> “長風部落一向與世無爭,而且山關(guān)之中還有云霧和陣法,他怎么進的去?”
“誰知道呢,今夜還是早些歇息,明日大概就要進山了。”
“是極?!?p> ……
過了一會兒,最后一隊搜查的同袍回來了,見他們面無喜色,便知是一無所獲。
將白馬的韁繩交給親兵,鐵衣雪甲的青年將軍進入主帳,向一身藍袍的雪域王稟明沒有搜尋到南詔公子。
聽到這個結(jié)果,雪域王眉頭擰起,手里的書簡被捏成粉末。
就在將軍正準備為自己辦事不利而請罪時,主公卻并未向他發(fā)怒,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身后的黑紗內(nèi),披著黑羽巫袍,看不清面容的謀士朝他稽首一禮,聽到貴人喚起的聲音后,啞著聲音道了一句,“君上,且聽風吟一言?!?p> 雪域王扯了扯嘴角,沒好氣的問,“先生有何高見?”
“君上,公子華璽已不在此地?!?p> “可他身上種了蠱香,寡人一路追來,尋香蝶就停在了此處,再也沒動過,不在此處,還能在哪里?”
“自然是在……”黑袍謀士壓低聲音,說出了四個字,“長風部落。”
聽到這四個字,雪域王搖頭,“不可,寡人與中州十巫有約,不論如何都不能率軍踏入長風部落?!?p> 謀士勾起蒼白的嘴角,“倘若公子華璽是在那里呢?”
雪域王默了一下,問,“先生有幾分把握?”
“十分。”
“有何憑證?”
“無?!?p> 他總不能說,是他把人引過去的吧?
“那寡人便不能違約?!?p> 謀士道,“既然如此,君上何不派暗部潛入?”
“中州十巫非愚笨之人,寡人需有一個正當?shù)睦碛伞!?p> “某聽聞公子羽良已至十里之外,不若讓他以君上之令,前往長風部落求藥,并借此探查公子華璽的藏身之所?!?p> 雪域王心里一動,羽良是他的長子,奈何身骨過于羸弱,一直被養(yǎng)在宮中,剛滿舞勺之年,今時還是第一次離宮。
其一是為了增長他的見識,其二自然是向長風部落求藥。
十巫部落雖都有擅醫(yī)之人,但長風部落的無相長老乃是十巫之首,一域公子求藥,自然得求最好的。
雪域王有些動搖,思索道,“此事容寡人考慮考慮,中州十巫雖避世而居,但絕非可以隨意拿捏之人,在霸業(yè)未成之前,寡人還不想跟他們撕破臉皮。”
“喏,風吟靜待君上之令?!?p> 話雖如此,但他卻已經(jīng)算準雪域王會答應(yīng)他的計策。
而且,自從得到白玉京的地圖后,當年那個允他在有生之年功高蓋主的君上,越發(fā)疏遠他了。
他知道是因為什么。
君上能允他功高蓋主,是因為君上清楚的知道,要想讓雪域一統(tǒng)大荒,至少得百年。
如今,君上人至中年,最多還有二十年時間來練兵強國,這段時間內(nèi),君上還能壓制著他,讓他將公子羽良或公子云昭教成一位君王。
但是,如果君上到達了白玉京,獲得了長生,那允許功高蓋主的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勸說君上莫要追逐白玉京的念頭,他不是沒有過,可是試問世間,長生的誘惑誰能抵擋?
連他也忍不住眼熱。
只不過他也很清楚,倘若憑借那份地圖真的能到達白玉京,那南詔便不會成為雪域的附屬國,更不會被滅國了。
可當局者迷,君上想要化身終結(jié)亂世的雷霆,自己只得另想他法。
比如讓十巫牽扯其中,便能保住公子華璽的命。
半夜時,風吟清楚的聽到了營門打開的聲音,一隊人馬中幾聲喘不過氣的咳嗽,但咳嗽聲很快就聽不見了,像是錯覺。
但他清楚,這是公子羽良來了。
他在心里想,這病可不好治??!
想讓十巫的無相出手,那必須要付出代價。
不出所料,第二天,天將明時,近衛(wèi)召他去主帳。
風吟進入帳中,向主位坐著的雪域王稽首行禮,待他抬頭看去時,除他之外,主帳中還有三個人,分別是一身藍袍的雪域王、鐵衣雪甲的將士、以及披著紅色狐裘的少年。
風吟看著他們,默默的想,這就像是人生的三個階段一樣。
一無所知的少年、一腔熱血的青年、以及心疑猜忌的中年。
“君上……”他剛開口,就在此時,一旁清冷無雙的少年突然不斷的咳嗽起來,捂著胸口,面色蒼白。
雪域王扶著他,面色驚慌,“吾兒可是又發(fā)病了?”
風吟知道,是因為昨夜為了不打擾歇息的將士,壓抑的太久了,使他說不出話,直不起身子。
便忙掀起簾子,對帳外的侍衛(wèi)吩咐道,“快傳大夫。”
“喏?!笔绦l(wèi)領(lǐng)命,立刻去尋。
大夫在救治他時,雪域王帶著他和那寡言少語的雪甲將軍站在帳外,俯視著天邊一片絢麗的朝霞。
風吹過山林,雪域王開口道,“昨夜之事,寡人允了?!?p> 風吟眼底一喜,不露聲色的道,“君上,是否需要風吟隨公子一同前往十巫部落?”
“非也,寡人是希望先生出使楚國。”
“敢問君上,為何是楚國?”
“先生可還記得,那華璽小兒說過,白玉京的地圖一共有十二份,集齊之時才能開啟通道,而寡人剛得知,楚國就有一份?!?p> “倘若楚國公不愿交出地圖?”
雪域王瞇起眼睛,氣息極度危險,“那便告訴他,寡人有意揮師南下,這普天之下,沒有寡人得不到的東西?!?p> 不愧是雪域唯一的王……
風吟稽首一禮,“君上,風吟明白了,風吟這就起程。”
雖然使楚不在他的計劃內(nèi),但是,他也想知道,他是否有踏入白玉京的資格。
一身黑衣的相國離開后,雪域王像蒼老了十歲的樣子,游走的嘆了口氣,對一直一言不發(fā)仿佛木頭人的青年將軍道,“他大概以為寡人疏遠他是因為白玉京地圖……可寡人很清楚,長生只是癡人說夢,但白玉京既然存在,那便有讓世人一探究竟的意義?!?p> “西河,待吾兒醒后,護送他去長風求藥,不論付出什么代價,也要治好他!”
“哪怕是,要留住那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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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君酒
替換章節(jié),原章節(jié)在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