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梅這話一出來，老太婆這邊算是徹底炸毛了。
“別說我兒子不在家，就算我兒子在家，你看看他到底向著誰?！崩咸拍贻p的時候也是厲害的人。
她生于1901年，是裹小腳老太太最后一波，可能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并沒有纏足成功，她的腳除了腳趾粘連，長度跟正常女性差不多大。她并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苦日子也過過。
她輾轉(zhuǎn)嫁過幾個男人，無一例外都是男人橫死。有人說她命硬，也有人說她邢夫。
老李的父親是她最后一任丈夫，這是個風流種，外面很多風流債。甚至還有個私生子比老李大好幾歲，跟老李他們一家住過很多年。只是自從她丈夫死后，那個孩子就出去了，聽說干的是幫人看風水做法事的行當，也聽說遺傳了他父輩的風流，桃花債比其父更甚。
但是這些事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她這一輩子生了不下于十個孩子，現(xiàn)在在她眼前的就只有老李一個。
老李對于她來說，不僅僅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更是她全部的希望。老李是她的老來子，上頭的哥哥姐姐死的死，送人的送人。她一個人把他拉扯成人，她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罪。
終于盼來兒子結(jié)婚，這是個喜事，她很開心。終于有人可以過來幫她分擔這樣的壓力，她的兒子也終于有了倚仗。
只是她沒有想到程小梅的家庭居然是這樣的。
一個沒有男丁的家庭，早逝的母親，兄死姐沒，只剩下她一個，而且依舊不得父愛，這樣的人又怎么能幫到她的兒子呢？
她這個被她寶貝在手掌心的兒子，卻對她很好。她感覺她似乎失去她的兒子了。兒子不在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也不再事事以她為先。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程小梅慫恿的。如果沒有她的挑唆，她的兒子不是這樣的。
后來程小梅懷孕，她想著也罷要是是個兒子也就罷了?？墒浅绦∶泛ο策^后就無辣不歡，她越發(fā)覺得她肚子里就是個賠錢的丫頭。
果不其然，生下來就是一個丫頭。而且矯情得不得了，生下來就沒有那一點是招人喜歡的。成日成夜的哭，哄都哄不好。
她沒有這樣的耐心對于她，她的兒子需要助手，而不是一大堆倒霉的丫頭。
對于程小梅最近這段時間跟她的爭吵，她更加覺得這個兒媳婦彪悍得很，更怕她兒子會在她手底下吃虧。所以她鐵了心要滅滅她的氣焰，好好給她一點教訓。
程小梅也不是吃素的。聽她這么一句，也是火氣噌的就上來了。
“是啊，你兒子向著你，向著你這個老東西。也不看看你是他的什么人，當娘沒個當娘的樣子，你把你兒子搞得家破人亡你就舒服了?！?p> “你娘家一家都快死絕了，你還好意思說？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個生不出兒子的東西，別在這里禍害我的兒子?！崩咸烹m然被氣的發(fā)抖，可是這么多年能活到現(xiàn)在也不是省油的燈。說的話也是句句誅心。
“你個老東西怎么不死了算了。每天死這么多人，偏偏你不死。”程小梅脾氣也上來了，也說不出來什么好話。
老太婆被她氣的不得了，也懶得再跟她再吵下去，直接去了房間，拿了套換洗的衣服用塊布扎成包袱背著，就拄著拐棍罵罵咧咧出了門。
程小梅也懶得攔她隨她去了。
婆婆走后，程小梅也樂得清閑，出去砍柴就拿個布帶把閨女系在背上。挑柴回來就把閨女系在懷里。
雖然很累，程小梅也沒有什么怨言。
她小的時候經(jīng)常聽她媽媽在她面前說，寧喝開心粥，不吃愁眉飯。以前不懂什么意思，現(xiàn)在深以為然。
她也不知道她婆婆去了哪里，聽說她前夫那邊還有個女兒活著，她猜應該是去了那里。
日子也沒過太久，老李回來了。沒有看到向老太在家，問程小梅，聽說被她氣跑了，當時氣的就要打她。又急著去找他媽，就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急急忙忙跑出門去。只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p> 老李找了村里一群人，到處去找老太太，可是都過了這么多天，哪里還能見到人影。
又想著她可能是去了她前夫女兒那里，老李又趕緊攔了個拖拉機去找。只是也沒在她那里。
老李回來就沖著程小梅一頓拳打腳踢，女兒在一旁嚇得哇哇大哭。
程小梅被老李一腳踹在了地上，又被他踹倒的門砸到了額頭。
程小梅鼻青臉腫，躺在床上，低聲的哭。
對面家的嬸子過來了，看著這樣的程小梅也是心疼不已，趕緊去煮了雞蛋來給她滾腫了的地方。又給她拿菜籽油擦傷處，一邊安慰一邊陪著她掉眼淚。
女兒還在一個勁的哭，她才只有幾個月大。程小梅見不得孩子哭，又掙扎著起來奶孩子。
對面家嬸子也不能多呆，給她拿了枕頭靠著背，就回去了。
程小梅她靠在床上抱著女兒哭。
老李已經(jīng)出去了，他并不死心，又帶了村里一大群人去找他媽。只是毫無疑問，這次依然是沒有找到。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爭吵，有人小聲猜測會不會老太太是出了不測，可是沒敢大聲說。
老李只覺得心里氣急，恨不得把程小梅一下子打死。
一直等到夜深了老李才黑著臉回來，低矮的土房子里沒有開一盞燈，若不是有孩子時不時的哭聲，真的以為一個人都沒有。
老李去廚房也沒看到吃的，看著家里亂糟糟的樣子，房門還在地方倒著，亂七八糟的一個家哪里還像個家呢？
老李心里堵的很，本來回來的時候還有點餓，這一會兒的功夫氣都氣飽了。
他也懶得進房間，就在外面坐著，他想著他媽，又想著程小梅，還有那個時不時哭一聲的女兒。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孤單慣了，是因為結(jié)婚了才覺得有了一點溫暖。更是因為李艷，他才真正覺得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李艷出生的時候他沒有及時趕回來，他還覺得有點遺憾。對于程小梅，他談不上有很深的感情，畢竟這個女人雖然是他的妻子，他一年也就回來見她不了幾次。他在外面做事，一個月最多回家一次，每次也不過呆一兩天而已。
可是對于他的女兒，他的心還是柔軟的。
他坐著想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家里的公雞已經(jīng)啼叫了，他才去了向老太太的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