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崔葉妤。
我是當(dāng)今太后娘娘的親侄女,家父為當(dāng)朝宰相,出身高貴,也稱得上是名門中的名門,貴女中的貴女。
我與皇帝表哥也可以算是自幼一起長大,但總歸是不算很熟悉,可能是皇帝表哥不太喜歡我的緣故。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表哥的,表哥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了皇帝,成了這天下共主,想起他來,讓我的心中總是多了幾分敬佩。
如今,我將到及笈之年,皇帝表哥也快要選后了。聽姑母的意思,是想將我指給皇帝表哥為妻。父親和母親聽到后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只淡淡地應(yīng)許下來,惟有我是最歡喜的。
禮部和欽天監(jiān)很快便定了幾個好日子讓姑母來挑選,姑母看著幾個日期,似是有幾分糾結(jié),最終選定下來日子倒沒有什么特殊含義,只是與姑母的壽宴時間相隔很近,左右也只不過差了三天而已。
這幾個月,我都在家中安心待嫁。時間過得飛快,前五禮也已經(jīng)完成。臨近婚期,太后的壽宴自然也是不能去的了。那一天,我就在家中繡著東西,等待著父親母親的歸來。
他們很晚才回來,臉色都不大好,特別是父親,竟是連身形也不穩(wěn)了,卻慢慢地向宗祠走去。
我連忙放下手中的繡活,走上前去扶住父親的身子。父親微微側(cè)頭看了我一眼,眼中裝著的滿是歉意。
我有些不明所以,剛想問什么,但父親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既然父親不想說,我也沒法繼續(xù)去問,父親將我扶著他的手掙開后,繼續(xù)跌跌撞撞地向宗祠走去。
看著父親如此情形,我的腦中也閃過了一些猜想,想想臉色便蒼白了幾分,我連忙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幾分,便慢慢地向臥房走去。
夜里外面似乎有些過分安靜了。對比下來,我的心里卻如同一團(tuán)亂麻。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想象,逼迫著自己入睡,卻還只是徒勞。
第二日一早,表哥身邊的大太監(jiān),白致白總管就過來了,手中拿著的是圣旨。
崔家因受賄賣官、聯(lián)絡(luò)朝臣謀反等罪名被抄家了。族中十四歲以上男女皆抄斬,十四歲以下男子充軍,女子流放至西北苦寒之地。
而我,只因為是皇上的未婚妻躲過一劫,但原本的皇后之位也已失去,僅以從六品美人之位進(jìn)宮。原本應(yīng)該屬于我的皇后之位卻是落到了沈家長女沈嵐珧身上。
而當(dāng)我聽到姑母還權(quán)于表哥的消息時,我已經(jīng)全都明白了,說是要娶我,但從一開始,那便只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
行刑的那一天,我親眼看著父親母親被殺,他們的血液濺了出來,滴在了行刑臺那暗紅色的地面上,眼淚不自覺的便流了出來,心中有什么東西不見了。
終于到了原本我們應(yīng)該大婚的日子了,原來的我,該是風(fēng)光出嫁,十里紅妝遍布這京城的大街小巷,令人艷羨,但如今,我只得是孤苦一人,踏進(jìn)這紫禁城罷。
家中被抄,身上便是一點細(xì)軟之物也沒了,幸得父親從前救過的一位大人替我打點了些金銀之物,讓我在宮中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難過。
自這次進(jìn)了宮以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表哥了,他一定對我很是厭惡吧,畢竟我是崔氏女。而姑母也已經(jīng)被軟禁在慈寧宮了,我自然也是沒法見到的。
從我入宮以來,表哥就從未召幸過我,這大半年的時間,匆匆也就過去了。后宮中也多了許多新人,大多都是當(dāng)今權(quán)臣之女,而皇后也是一位將門之女,這宮中便只有我一人出身如此不堪。
這些新人中也有從前我相識的小姐,與從前恭敬的態(tài)度不同,這一次,她們見了我,口中吐出的話語皆是奚落之語。當(dāng)我被如此侮辱時,我才明白,皇帝的寵愛對我是多么重要。
根據(jù)大人得到的消息,今日午后,表哥是會出現(xiàn)在這的。我換上了一身碧青色的宮裝,在荷花池旁等待著表哥的來臨。
果不其然,表哥只帶著白總管便來到了這御花園內(nèi)。當(dāng)表哥走近時,我便露出了一種驚惶之色,然后裝作膽怯地打量幾分,便行禮。表哥也認(rèn)出我來了,臉上的表情似有幾分猶豫,但晚上卻還是翻了我的牌子。
第二日,我便成為了芙貴人。
往后的日子,便好過多了。表哥愈發(fā)寵愛我,一些珍貴的物品源源不斷地送過來,彰顯著我如今的地位。
皇后從來都不說什么,我知道,表哥對她也不過是面子情罷了。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表哥卻是忽然不再來我這里了,后宮那些平常便看我不順眼的人,便以為我是說錯了話或是做錯了事,在表哥面前失了寵,便都一個勁的來奚落我。
那是一個陰雨天,我正在御花園內(nèi)的花房里選一些新品種的花。陳順儀便走上前來,挑釁我,說我不配這些好花,我自然是不會理她的,只是斜瞧了她一眼,就繼續(xù)挑選了。
她似乎是內(nèi)心氣不過,便說我以下犯上,罰我跪在外面的鵝卵石道上兩個時辰,我沒有說什么,只是走了出去,跪下了。陳順儀很快便走了,只剩我一人在那里。
雨開始下了,冷冷地拍在了我的臉上。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瞧見了表哥的身影,我自幼身子便弱,到現(xiàn)在卻是撐不住了,緩緩倒下,只見到了他匆忙走來的身影。
我想,他對我也是有情的吧,只不過,我們之間隔著太多人命了,我們已經(jīng)注定不可能了。想到這里,眼淚便落了幾滴下來。
他又開始寵愛我了,比起之前更甚。到了中秋,大封后宮,他將我連提兩級,我雖不說,但心中還是有些觸動的。
只是我沒想到我懷孕了。這孩子來的突然,我甚至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內(nèi)心中有些糾結(jié),這是我殺父仇人的孩子,但我卻又無法割舍。
只是當(dāng)我還沒做好選擇時,便有人替我做出了選擇。
這個孩子沒了,真的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倒沒有很傷心,只不過,害這孩子沒了的是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安神香。
我自然知道這不是皇后做的,至少,她不會這么蠢,蠢到直接讓人把藥送來。她如今也是罪臣之女了,比起我還不如,都自顧不暇了,哪里還會有心思來害我的孩子,并且留下把柄呢?
我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
但皇上沒有深究,他借著此胎扳倒了皇后。經(jīng)過此事,我原本對他僅剩的一絲情意,也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
想想連我的孩子也只不過是一個扳倒他人的工具罷了,更何況是我呢,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起來我和皇后終究是一樣的,都是些犧牲品罷了。
我就這樣慢慢地往上爬,終究是爬到了這后宮的頂端。
他不顧群臣反對,立了我為皇后,我終于得到了那原本就應(yīng)該屬于我的位子。
按禮制,我是繼后,是沒有資格與皇帝再進(jìn)行一場大婚的,但他卻堅持如此。
說心里沒觸動是假的,但想起家中慘死的父親母親,還有那些其他的親人們,我又恢復(fù)了理智。
那一晚,我親手喂他喝下了毒酒,看著他痛苦地死在我面前,我竟然有些難過。我慢慢走上前去,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輕將他未合上的雙眼抹下來。眼淚劃過臉頰,劃得我的心生痛。
我拿出早已為自己準(zhǔn)備好的另一杯毒酒,緩緩飲下,來到了他的身邊躺下,看著他的面龐,我也輕輕閉上了雙眼。
若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這輩子,卻終究還是我負(fù)了你的情。
再見了,楚麟,再見了,崔葉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