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dāng)家的!大當(dāng)家的!”
一個身背魚簍的小個子呼號著闖進(jìn)了營寨。他奔跑的方向,是一個只有兩面木墻,前后通風(fēng)的大亭子。
亭子的中央,擺有兩把木椅子,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和一個略顯纖瘦的男人。
“嚷嚷什么嚷嚷!沒看見我在請孫先生吃飯嗎!”
壯漢朝外吼了一聲,轉(zhuǎn)頭細(xì)聲細(xì)語道,“孫先生您相信我,這一切真的只是無心之錯!”
“哦?不知道,大當(dāng)家的無心隨不隨意呢?”
“不隨意,不隨意,啊呸呸!哎呀,孫先生!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哪個意思?”
“不是故意的意思!”
“不是故意的意思?”
“不是故意的意思,要是故意哪還會留孫先生做客?”大當(dāng)家賠笑道。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睂O先生也撫掌而笑
背著魚簍的小個子聽著兩人的對話頓時陷入了迷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出聲。
“大當(dāng)家,我們在城里的朋友說,縣尉要出兵討伐寨里了!”
咔嚓!
木制的扶手應(yīng)聲而斷。
“這是真的?!”
大漢緊張地站了起來,“這可不能啊,這怎么行……”
“大當(dāng)家莫慌?!睂O先生淡然笑笑,“只是清遠(yuǎn)縣的話,我有方法。”
“什么方法?”
大漢急忙抓住了對方的手。
孫先生雙手微微一震,抽出了手,緩緩一笑。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就是圖那黃金白銀,只要你有足夠的銀兩,就能解這世上萬種慌張?!?p>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多余的銀兩??!”
“真沒有?”
“真沒有。”
“那就沒辦法了?!?p> 孫先生起身,拍拍腿示意要走。
大漢走在前面引路相送,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已管不上其它了。
“大當(dāng)家,你就不怕我說的是騙你的?”
“孫先生說笑了,單彬雖然落草,但也是世家庶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舍得穿著天羅錦跑山路的人,絕不可能談因為貪圖幾十兩銀子而撒謊。再說了,以前也確實有些弟兄,因為吃不了苦而犯錯?!?p> 大漢嘆了口氣,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陌生人的片面之詞,但確實,流民中有一些實力不下于他的“富家子”,因為吃不了苦頭或是急需用錢而起了劫掠的心思,關(guān)于“孫先生被搶了一袋銀子”這種事,他早就差人去挨個問詢了,是與不是,很快就有結(jié)果。
只不過,縣尉有意討伐,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大漢沒想到,官府會突然出兵。
作為一個賊,竟然會對官府出兵抱有疑惑?
孫先生遲疑了一下,腳步也隨之而停,“莫非,大當(dāng)家和縣尉,也有些……”
“什么?哦,不不不……先生誤會了,”大漢面色微苦,“說句實在話,要是真有關(guān)系我還會和這幫難兄難弟結(jié)伙扎營?不會的,誰不羨慕城里的生活?”
“只不過,清遠(yuǎn)縣的縣尉啊,是個好人。”
不遠(yuǎn)處一道人影閃過,對方似乎揮了揮手,不過孫先生的注意全在單彬身上,并沒有看清對方的手勢。
“好人?”
“嗯。當(dāng)時我們營寨剛建成不久,曹大人單槍匹馬,愣是把當(dāng)初那些想要劫掠的人給打服了?!?p> “他把那些人,交給你管了?”
“對?!?p> “什么都沒說?”
“當(dāng)然說了?!?p> “哦?”
“他說,這世道啊,活著不易,叫我們安分守己,不要惹亂子。”
“他竟然敢這樣做?就不怕被人宣揚出去?養(yǎng)匪自重,這可是死罪,到時候不只是他,就連他叔叔也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啊……”
單彬嘆了口氣,“孫先生,你到底是誰,要是不說的話,我可就不能放你走了啊?!?p> 孫先生轉(zhuǎn)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大漢帶他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四周空空蕩蕩,但是稍遠(yuǎn)處,卻有人群不斷地涌來,有人拿刀、有人舉鋤,還有好幾把菜刀,明晃晃的亮人眼睛。
“大當(dāng)家的不信我?”
看來是盜竊銀兩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我更信自己人。”
“萬一是他們互相包庇?”
“錯就錯了吧,人這一輩子,誰能不犯錯?”
“我身上穿的可是天羅錦。”
他振了振衣領(lǐng)。
“所以我越想越覺得奇怪,這種光鮮又不耐臟的料子,你竟然穿著它上山?要么是家財萬貫、貴不可言,要么是——你根本不知道這件衣服的價值!”
“而一個家財萬貫、貴不可言的人,不可能出現(xiàn)在清遠(yuǎn)縣,更不可能會獨自上山,對嗎?”
“不錯!”
眼看著眾人已經(jīng)圍攏上來,先前那個打手勢的影子,正是一開始引領(lǐng)自己面見大漢的小子。
從一開始,就只是在拖延我啊。
還真是,被上了一課呢。
單彬目光沉靜,渾身肌肉緊繃,“說吧,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哈,大當(dāng)家光明磊落,在下也不愿做個小人,清遠(yuǎn)縣令,姚生,有禮了?!?p> 一語落,萬籟寂。
正如同姚生沒想到山上的盜匪有這樣的紀(jì)律性和向心力一樣,單彬也萬萬沒想到來人竟然是清遠(yuǎn)縣令。
一介匪首,一縣長官,就這樣以一個雙方都意想不到的方式,見面了。
……
“這個你拿著?!?p> 王府后院,趙恒看著跟他完全不像的附體,遞出了一塊金色腰牌。
“這是?你的令牌?”
“不,這是漳州王的令牌?!?p> “你此去任職,必定困難重重,現(xiàn)在的我,除了空有一身名頭,什么也做不了。有了這個,他們至少不敢太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