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社危
該如何跟童彤相處?
或者說,對童彤的定位是?
陳清心里真是一團亂麻。
他把人從趙錢城那搶了過來,并且用數(shù)字牢牢鎖住。
直到有所察覺,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今這般無法收場的地步。
想要借助童彤的人氣打開局面,想要被更多人關(guān)注,加入更高層次的小團體。
陳清是這段緋聞的獲利方,他承認自己的做法有些卑鄙。
也許是太張揚的緣故,更是招來有心人的警告。
但壞名聲總好過沒名聲。
默默無聞,當個過客,等畢業(yè)以后打開空空如也的相冊,回憶的內(nèi)容是當年的流行金曲,漫畫和網(wǎng)游,只要在網(wǎng)上看到類似話題,不由感同身受地留下“啊,青春”“啊,情懷”“啊,童年”這樣的留言評論。
認同感無疑拉滿,同質(zhì)化也一并爆棚。
真實了?
錯,更虛假!
和無數(shù)同齡人共享同一段青春,搭乘時光旅行的公交車,不同地區(qū)學(xué)校班級的人憑借一張相同的車票,換取一份相似的回憶。
那么這段所謂的青春往事,你的,我的,他的,所有人的?
還是從思維機器中復(fù)制下的片段,重復(fù)播放一部重名的錄像帶。
人人都是主角,主角換了人人的名字。
所有的記憶都是虛擬,是機器人拿著光刻筆一字一句雕進大腦皮層。
試著在同質(zhì)化日趨嚴重的社會中殘酷生存,尋求慰藉,然而得到的認同只是麻藥,睡不醒的人賴以生存的食糧。
不同才是解藥,愉悅虛榮自豪之源泉,值得張揚,炫耀,傳播,寫進歷史的回憶錄。
陳清想要收錄一些不一樣的故事,留下個人印記的篇章,或許文字并不優(yōu)美,或許陳詞乏味爛俗,但內(nèi)容絕對不要重復(fù),無法被歸納,被一個等字概括。
倘若依舊是續(xù)接前世的流水賬。
那樣的生活,真的受夠了!
因此,童彤的存在顯得尤為重要,女孩是進入新世界的門票。
盡管她本人未必情愿甘當引路人,腦海中被塞進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是個人都會反感。
所以當和童彤痛痛快快吵上一架,聽到那聲沉悶的關(guān)門聲,陳清顯得異常放松,像買到贖罪券的中世紀信徒,明知道手中的廢紙毫無實際,但還是心安理得,完成救贖。
“阿清,這間教室是話劇社的會議室吧?”
方重明推門進來,遞給陳清一罐飲料。
“對啊,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都在小禮堂忙著彩排,明天中午以前,這里不會有人來?!?p> “嗝~~”
雙腿翹上會議桌,往嘴里灌一口冰鎮(zhèn)可樂,呼出氣嗝,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
陳清摸出房門鑰匙,繞在指尖轉(zhuǎn)圈圈。
“阿清以前沒來過這里吧?!?p> “嗯,好像沒有?!?p> 高層開會的地方,他一個跑龍?zhí)椎膩砜撮T倒茶么?
“也就是說,在話劇社,阿清也有明顯的改變?!?p> 嗯?
手指一滑,鑰匙圈轉(zhuǎn)飛出去。
“哎呦!”
“啊,不好意思?!?p> 被點醒的陳清端正坐姿,之前把犯人鎖定在一班或者八班,忽視掉話劇社內(nèi)部犯案的可能。
的確,如果參照過去印象,對戲之后的活躍表現(xiàn),特別是一手推動孤立陸紫妍的提議,完全顛覆小陳清在話劇社的固有形象。
跑龍?zhí)椎乃伪淄蝗淮畚?,還間接趕走了社團的女當家,想想都是一片非議。
要是陸紫妍再不回歸,大明星的腦殘粉要轉(zhuǎn)職當獵馬人了。
“大明,要不要去看話劇彩排?”
“不好吧,我一個外人。”
“放心,那可是我的地盤。禮堂有后門的,咱們找個角落躲起來,應(yīng)該沒人發(fā)現(xiàn)?!?p> 說走就走,沒有逗留。
鎖好門,兩人從消防通道溜進小禮堂。
彩排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徐鏡的掌舵之下,強調(diào)規(guī)章制度,以團結(jié)和紀律打造的話劇社大船總是一帆風順,特別是陸紫妍的異軍突起,徐妍兩人聯(lián)手將話劇社推向一個全新高度。
近兩年,話劇社迎來一個黃金時代。
如今失去兩根頂梁柱之一的話劇社,哪怕有徐鏡撐場,隱約有傾斜之勢。
“魏心怡同學(xué),演得好辛苦啊?!?p> 注視良久,方重明默默收回視線,滿是擔憂的口吻。
他不懂話劇,除了有時會看陳清推薦的演出錄像,對話劇的了解不支持他去評價好壞。
可連他這個外行都看出癥結(jié)所在,那只能說明一件事。
魏心怡的表演,差到一定境界。
“沒有絲毫改觀啊?!?p> 陳清看后直搖頭,早就想發(fā)表看法了,硬是忍到現(xiàn)在,潛意識在作祟,不允許說魏心怡的壞話。
“大家還不習慣,這個舞臺好像缺少點什么。”
直接說陸紫妍不就好了,干嘛還拐彎抹角的。
習慣當襯托,鮮花一走,綠葉們連戲都不會演了。
不,他們會演戲,但只會配戲,配陸紫妍的戲。
這是一種病,全社團都患上嚴重的陸紫妍依賴癥。
“唉,這樣下去不行?!?p> “是啊,繼續(xù)排練,魏心怡同學(xué)的自信心會受打擊。”
“嗯。嗯?嗯!”
聲音有些耳熟,陳清緩緩扭頭,看到夏挺那張一籌莫展的苦瓜臉。
閣下莫非就是來傳中無影去無形的神行太保,夏院長。
“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這話該我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p> “我也是?!?p> “......好巧?!?p> “報告呢?”
“在寫了。”
“快點?!?p> “徐鏡催了?”
“沒,我急?!?p> 你急你上啊。
陸紫妍這么大一活人,頂多百來斤,兩人抬轎,綁也綁回來了。
“這周末要加練,大家都沒得休息?!?p> “現(xiàn)在的情況確實要加練,寄希望于孰能生巧吧。”
習慣這種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根深蒂固的影響遠非三言兩句能消除。
除非換人。
舊人換新人。
現(xiàn)任終究難敵前任。
尤其這個前任,故事很長,回憶很美。
“不,徐鏡準備換劇本?!?p> 糟糕。
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么。
陳清不禁抬頭望向舞臺,婀娜纖細的身影正深情演繹,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簇,努力追尋著那道過去留存的影子。間隔數(shù)十步,很遠很遠的距離,卻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前額細密的汗珠,晶瑩透亮,聚光燈照耀,如碎鉆般刺眼。
眼看,夏天來臨。
春天的事,要在春天解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