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讓我猜猜是什么?”方逸哲深深吸了一口氣,“咖喱牛腩?!毖巯?,除了每天猜猜吃什么好像也沒有什么其他樂子。
丁思雨把餐食放到茶幾上,“鼻子那么靈,狗鼻子嗎?”
“誒,夸你做菜香,你卻說我是狗鼻子,沒你這么損人的吧?”方逸哲沿著床邊慢慢地向沙發(fā)的位置挪去,伶牙俐齒,光是嘴上不饒人,待會兒還不是要來伺候我。
“等一下?!倍∷加晁坪醪]有注意到方逸哲說什么,“今晚換一個地方吃飯?!?p> “換去哪兒?樓下嗎?”這可不是個好建議,他不想引人注目。
“不是。”丁思雨端著餐食走到落地窗前,再蹲下來輕輕將餐食和餐具擺放好,“這邊的落地窗前設(shè)了一個長方形的小方桌,是用來喝茶的,還有兩張榻榻米小圓墊,坐在這里,對著窗外的風(fēng)景用餐,很有意境?!?p> 方逸哲循著聲音的方向笑笑,“好,既然你那么喜歡,那就扶我過去吧?!?p> 丁思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邊扶著方逸哲的手邊說道,“我知道你看不見,但是沒關(guān)系,我可以告訴你外面有什么,看現(xiàn)在的情形,估計臺風(fēng)明天就過去了?!?p> “然后呢?”
“然后,我們就不必再困在這里了?!?p> “你不喜歡這里?”方逸哲心一沉,沒想到她這么著急要走。
“不是,其實這里很漂亮?!倍∷加臧褖|子擺正,扶他坐下,“我問過琴姨這家民宿為什么要叫不舍客棧,她告訴我是因為這里有一個她舍不下的人,那人便是她母親。她家是這里的原住民,成年后她和先生在大城市生活,很少回來,母親就時常站在這里瞭望著遠(yuǎn)處紅樹林后的小路,希望能看見她的車從小路上開過,可每一次都失望而歸。琴姨那會兒很忙,直到母親去世,她都沒能趕回來見母親最后一面。之后她去過很多地方,一直在思考人的一生究竟該為什么而活,最終她又回到了這里。她說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答案,但是她的母親一生與人為善,她想先好好守著母親留下來的祖屋,讓路過的陌生人有個歇腳的地方?!?p> “不舍......挺好的名字。想不到這家民宿背后還有這么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p> “是啊,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一定要為自己而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比绻揭菡墁F(xiàn)在能看見,一定能看見她眼里閃耀著的星光。
“那你喜歡做什么?”
“我???喜歡烹飪呀。”
“呵呵,可別告訴我是廚師學(xué)校給你發(fā)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p> “怎么?不可以嗎?”
“可以,只要你喜歡?!彼@腦袋瓜,想什么都不奇怪。
“嘻嘻,騙你的啦,其實我選的專業(yè)是建筑設(shè)計?!?p> “哦?是嘛?為什么選建筑設(shè)計?”沒想到以后還能當(dāng)同行。
“因為將來我想設(shè)計一個年輕人也能住得起的公寓,戶型不大,滿足年輕情侶和新婚夫婦的需求,價格比普通樓盤低,社區(qū)配套也更年輕低齡化,綠植環(huán)繞,時尚環(huán)保,讓剛?cè)肷鐣哪贻p一代也能有個屬于自己的家。”
“不錯,想法很好。但你考慮過地產(chǎn)開發(fā)商的利益嗎?高價拍下的地皮,建成公寓后卻低價售出,利潤在哪兒?難道僅僅只是為了做慈善賺個噱頭?”
“這個......我倒是還沒有想過?!贝_實,她也就只是有個簡單的構(gòu)思而已。
“行啦,那就別去想了?!狈揭菡苈柭柤?,“再這樣聊下去我就得餓成竹竿了?!?p> “哦,那我先喂你?!倍∷加贲s緊坐下來,端起米飯,再勺了一大勺咖喱放在里面,“怎么樣?好吃嗎?”
“好吃,就是稍微有點(diǎn)兒辣?!狈揭菡芙懒藥紫?,牛腩燉得很軟很爛,一點(diǎn)兒牛的膻味都沒有,土豆也很香很粉,不得不說,在烹飪方面,她確實有些天賦。
“嗯嗯,好吃你就多吃點(diǎn)兒。”丁思雨挑了顆紅色朝天椒,再慢慢地勺起來,不懷好意地笑著說,“來,嘗嘗這個,這個才好吃呢?!?p> 方逸哲沒有防備,一口咬下去被辣到不行,臭丫頭,情急之下把丁思雨拉進(jìn)懷里,雙手抱著她的頭就吻了過去,想算計我?讓你也嘗嘗被辣的滋味兒??墒牵龅剿拇街?,所有憤怒都化作了繞指柔,他的唇帶著火熱熾烈的辣度,短暫的溫柔過后似乎又有些不甘心,連吻帶咬。丁思雨整個人都懵了,身子僵直,感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奮力把方逸哲推開,兩人分開后,都默不作聲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剛剛.....”方逸哲的手指劃過鼻尖,我這是怎么了?
丁思雨捂住胸口,她覺得心臟都要從胸膛蹦出來了,這可是她的初吻呀。她一抬頭,看見了天邊的火燒云。
“火燒云?!”還沒等方逸哲反應(yīng)過來,丁思雨就雙手摸著玻璃窗驚呼道,“真的是火燒云。”
“什么?”方逸哲有些疑惑。
“窗外有片火燒云。”丁思雨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窗外,“現(xiàn)在是黃昏,好像風(fēng)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大了。天空非常漂亮,是淡淡的粉紫色,那邊有一大片金色的火燒云?!倍∷加昃従徠鹕恚聪蚍揭菡?,“你把手給我。”
方逸哲把右手遞了過去,丁思雨扶他起來,抓著的他手貼在玻璃上,“別動,就是這兒,這里對應(yīng)著的就是火燒云的位置?!?p> “是嗎?”方逸哲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抬頭淡淡道。
“可惜你看不見?!倍∷加耆粲兴?,突然覺得有些遺憾,又有些失落。
“沒關(guān)系,你能看見也一樣,你就是我的眼睛?!?p> 丁思雨不好意思地松開了他的手,卻又被他飛快抓住,“答應(yīng)我,留在我身邊做我的眼睛,等我能看見的時候,我希望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是你?!?p> 丁思雨緊張得手心冒汗,胸口的小鹿蹦得飛快,她呆呆地站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不必害怕?!狈揭菡苋崧暟参康?,“不如我們來玩?zhèn)€游戲,既然說不出口,你就把答案寫在我的手心上。”
丁思雨不語,這家伙是怎么了?突然變得這么溫柔,好不習(xí)慣。他的聲音干凈微沉,如海水般沁涼,讓人無法抗拒。她不知道對他的感覺算不算得上是喜歡,暫時做他的眼睛倒是可以,至于要一直留在他的身邊?那就不確定了。說實話,她自己還只是個普通高中畢業(yè)生,現(xiàn)在又流離失所,明天會去哪兒?有沒有地方???開學(xué)后能不能順利入學(xué)?這些她都不確定。
“怎么不回答?我等得都快要抑郁了,還以為你有多在乎我的生死,原來世上根本沒人在乎?!?p> “不是那樣的?!倍∷加臧阉氖终坡龜傞_,在他的手心緩緩寫下一個“好”字。
方逸哲嘴角上揚(yáng),笑得像個孩子,仿佛是個得意的狩獵者。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他惡作劇被蘇悅榕發(fā)現(xiàn)卻又寵溺他的時候,自從蘇悅榕離開方家后,他就再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笑得如此開心了。
“誒,你可別笑得太早,說不定我是個丑八怪,等你睜開眼睛看見我的時候,小心嚇?biāo)滥?。?p> “好啊,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嚇人?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夠嚇人了,今天弄個朝天椒,明天你還打算弄個什么東西來嚇我?”
“明天啊,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吧,看我心情?!?p> 飯后,兩個人又玩了會兒猜字游戲,正玩得盡興,門外突然有陣小而急促的敲門聲。丁思雨起身跑去開門,只見阿彬神色慌張地推開門,把門反鎖后沖丁思雨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他小聲對他們說,樓下來了兩個人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方逸哲的客人,他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向他使了個眼色讓他上來通風(fēng)報信?!拔医阏f你們兩個可能是出來私奔的情侶,怕你們被人抓回去后棒打鴛鴦。”
聽到這話,丁思雨臉上頓時落下了兩朵緋云。
方逸哲正襟危坐,面容沉靜,“樓下那倆人什么打扮?大概多大年紀(jì)?”
“年輕那個比較高瘦,有點(diǎn)兒胡渣,梳著大背頭,樣子很酷。年長那個看著歲數(shù)有些大,舉止謙卑,說話得體,兩鬢還有幾根白發(fā)。”
方逸哲笑笑,自己人,一個是阿升,另一個是權(quán)叔?!鞍阉麄儙蟻戆?,不要打擾到其他客人?!?p> “好,我這兒就去?!?p> “等等,顧小姐跟你一起去?!狈揭菡苁疽舛∷加?,“早上的甜酒沖蛋還沒吃夠,不知道能不能做些上來給我當(dāng)宵夜?”
“好?!倍∷加曛婪揭菡苁枪室庵ч_她,反正他家的事她也沒興趣知道,便隨了他意。
阿彬和丁思雨走后,很快阿升和權(quán)叔就進(jìn)了房間。見到方逸哲的那一刻,三個人百感交集,權(quán)叔差點(diǎn)兒給他跪下,“哲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我和阿升這兒就帶你回去。”
“不急。”方逸哲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再等等,現(xiàn)在不宜打草驚蛇,先別讓我爸知道?!?p> “明白,明白。”權(quán)叔知道他防的不是方偉業(yè),而是閆麗珺。
“您和阿升先回去,我還得在這兒住一晚?!?p> “那怎么行?”既然人已經(jīng)找到了,這里肯定是不能久留的,保不定閆麗珺的人也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
“權(quán)叔,我知道您在想什么,這里很安全,今晚我會讓阿升留下。”
“是的,有我在哲少身邊,您就放心吧?!卑⑸读硕渡砩系募∪?,松了松骨,“如果那個臭婆娘敢派人來,我就見一個打一個,見兩個打一雙?!?p> “還有爺爺那邊,您也得回去捎個信兒,有你在他們便不會起疑心?!狈揭菡芏诘?。
“好,我現(xiàn)在馬上回去。等一切安頓好了之后,明早就帶人來接你。”
方逸哲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默許了,“還有,剛剛下樓的那個女孩兒,我得帶她一起走,先讓人保證她的安全,之后再幫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要找她追債。”
“這——”權(quán)叔覺得有些為難。
“你就跟爺爺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p> “好?!闭f完,權(quán)叔立刻起身,剛好撞上準(zhǔn)備要敲門進(jìn)來的丁思雨,兩人對視了一眼,丁思雨還未開口,權(quán)叔就感恩戴德地對她說了聲謝謝,回頭又跟阿升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升做了個OK的手勢算是回應(yīng)。
丁思雨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這么快就走了,“人都走了,那我做這么多甜酒沖蛋怎么吃得完?”
“沒事兒,我胃口大,一定吃得完,嘿嘿?!卑⑸龥_她咧嘴一笑。
“你很閑嗎?要吃宵夜不會自己下樓讓廚房給你煮?”方逸哲顯然不愿意其他人吃丁思雨做的餐食。
“哲少——”阿升撇撇嘴。
“怎么?還要我親自請你出去?”
“不是,我自己走。”阿升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然后老老實實關(guān)上門退了出去。
“誒,你這個人怎么這樣?”丁思雨看著阿升離去的背影,放下手中的餐盤,一巴掌拍在方逸哲的身上,“明明就煮了很多,根本都吃不完。”
“誰說吃不完?”方逸哲抓住丁思雨的手,“我說過,只要是你做的,我再怎么樣也會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