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回到府內(nèi),已近亥時。
素秋即刻拿了袍子裹了上去。
“王爺怎去了一整天,早知就給您帶些御寒的衣裳,夜里涼了許多,凍壞了吧?!?p> 顏夕離開了皇宮,四肢的寒氣侵體,面色蒼白不說,體內(nèi)呼出的氣息竟都化了霧。三步并作兩步走,她坐在寢室內(nèi)的大床上,用厚厚的鵝絨被裹緊。素秋從善如流地安排進來火龍,手爐等物。
“素秋,燭龍在何處?”
“哦,您不知道,早些傳來消息,汝安王府今日給太傅府送了大禮,王爺您一直沒回來,奴婢想著咱們南山王府也不能落于人后,就讓顏森備下了厚禮,叫燭龍親自送了過去?!?p> “做的好!”顏夕贊許道,捏了捏素秋的鼻尖。
“一會兒你吩咐下去,將歷世歷代的棋譜殘卷拿出來,請城中最好的棋手過來,給燭龍好好上課,雖說棋藝這種東西,臨時抱佛腳未必有果效,總歸不能輸?shù)锰y看不是?”
“王爺您在說什么?”
顏夕道,“我從陛下那打聽過來的比試內(nèi)容,你記得小心行事?!?p> 素秋大喜,“哦哦,奴婢知道了?!?p> “另外,你明日去找個懂投壺的人過來,給燭龍講講投壺的規(guī)則。對了,讓小楓給找些刀槍不入的護身寶甲,庫房里似是有柄鬼族進獻的削鐵如泥的寶劍,拿給燭龍傍身,記得叫喬一先給燭龍配個解百毒的神丹?!?p> 素秋聽傻了,“王爺,世間哪有什么解百毒的神丹?喬大夫定會數(shù)落我們一頓的。”
“那就有什么拿什么,生死相關的東西,咱們多備一些?!?p> “這比試這樣兇險的嘛?”
“也不知袁青會出什么鬼主意,咱們有備無患?!?p> 交代過后,顏夕便覺得一陣暈眩襲來,險些坐立不住。素秋慌了,即刻派人去請了喬大夫來。顏夕得靠素秋扶著,才能挪著身子躺下,通體的寒涼如冰封一般襲來。白天睡了半日多,此刻卻覺得渾身無力,像是累極了。
從前,她連著三日熬夜處理政務,也不曾覺得這樣疲憊過。
喬一先過來了,身邊跟著剛剛回府的燭龍。素秋本想帶燭龍出去,可他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固執(zhí)又內(nèi)疚的神情,不用他開口,便猜到他想說什么。
“本王的身體又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先跟素秋出去,接下來的比試要緊?!?p> 聽見顏夕病中這樣交代,燭龍才松了神色,跟著素秋出去。
這廂,喬一先放下了藥箱,給她號了脈。
他長嘆一聲,“酒能御寒,全因其催動人的本元發(fā)熱,身體康健之人,不消幾日便能恢復。你如今是什么光景,哪里能這樣消耗?!?p> “七伏天里,我結了一身寒霜的模樣要是叫人瞧見,免不得要引人猜疑。”顏夕答,“于我而言,三年是短了些,可若抓緊些,想做的事大體也能做完。”
“你指的是身邊這些人?”
“他們跟隨我多年,對我忠心耿耿,親眼看見他們安身立業(yè),我才走得安心?!?p> “那你要操的心比老媽子還多,有得受了?!眴桃幌瓤嘈?,“那小皇帝呢?你打算如何對他說?”
顏夕眼神閃動,“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如今你的傷勢,府里都瞞著,可他終有一日會知道,我瞧著他對你,是動了真心的。他雖然年紀輕,心思卻深,這樣的人若是傷了心,可是很難愈合的?!?p> “皇帝年紀輕,以后會遇見許多女人,很多事,慢慢地就忘了?!彼f著,自己也不信。
喬一先嘆了口氣,“你們家的人,說是情深意重,其實,有時候挺狠心的。我給你開幾個藥,小皇帝跟我說,太醫(yī)院的庫房,任我差使,往后給你的藥,往死里補。你這寒癥,雖不能斷根,估摸養(yǎng)個三五個月能緩解不少?!?p> 兩日一過,風雅苑里已然人潮涌動。
南山王府和汝安王府的比試,這幾日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不少好事的達官貴人已經(jīng)在風雅苑預定了位子。若不是顏森提前預定了位子,他們原本還不知道今日的比試會這樣矚目。
風雅苑是萬花樓邊的由兩層三座小樓交匯而成的別苑,如今被顏夕以萬家的名字買下,供人賞玩。尋常時候,這里會展列一些稀世字畫,或者請當世名家前來會談辯論。此處的風景極佳,正對著甌嵐湖,附近又是名妓云集的萬花樓,不少附庸風雅之徒喜歡在此品茶。
風雅苑的一樓正好有一塊由三座小樓圍出的半圓空地,周圍栽滿了花卉,清香宜人之余更可以眺望廣闊的甌嵐湖。
以顏夕為首的南山王府一行人抵達之際,汝安王府的人已經(jīng)抵達。汝安王爺和蘇家人分列于袁青兩側(cè),向顏夕行禮。素秋附耳在她耳邊介紹,汝安王身邊依次站立的是汝安王妃陸氏、側(cè)妃陳氏,這陳氏正是沈潔桑的生母。
顏夕打開畫骨扇,朝眾人微微一頷首,道,“話不多說,開始吧?!鳖佅ο驙T龍使了個眼色,隨即和素秋去了上座。
沈潔桑一身風雅白衣翩翩,五官雖不出眾卻打理得干凈,儼然一個白面書生,和燭龍窄袖青衫,身材精瘦高大,一身的武夫氣息形成鮮明對比。
“既如此,老夫便先講一下比試規(guī)則,老夫有幸受蘇家老爺所托,定下三關比試,三局兩勝者,可迎娶蘇家小姐。第一關,比的是圍棋,著子完畢是為終局。第二關,比的是投壺,十箭投完為終局。第三關,比的是摸壇,正確給出數(shù)字的為終局?!?p> 顏夕瞥了一眼蘇默,見他邊上空了一座,問,“蘇小姐沒來?”
“姐姐說晚些來?!碧K默答。
素秋附在顏夕耳邊說,“聽說,汝安王爺不知從哪得的消息,這幾日爺讓沈公子勤練下棋和投壺?!?p> “還能有誰,你看蘇老爺和汝安王眉來眼去的樣子,算了,蘇老爺本就中意沈潔桑,偏心也是自然?!?p> 下人們搬了一方棋盤過來,燭龍和沈潔桑相對列座。
顏夕掃了一眼沈潔桑的路數(shù),攻守兼?zhèn)?,沒有十多年的經(jīng)驗,下不出來這樣老練的風格。燭龍這些年為了王府東奔西走,棋藝之上并沒有鉆研。
“這一著妙??!”小樓上有人發(fā)出了贊嘆。
顏夕定睛一看,燭龍走的偏峰,黑棋一時進攻得白棋無處可逃。她頗為意外,和國手切磋了幾日,他已經(jīng)找到獲勝的唯一方法。
只是,沈潔桑并不氣餒,于棋藝上,他頗有自信,沉得住氣。白棋防守黑棋進攻,也在步步為營,以退為進,幾番轉(zhuǎn)換,黑棋驟然落了下風。
“王爺……”素秋擔心。
顏夕擺了擺手,“圍棋本就不是強項,輸在意料之內(nèi),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容易。”
最終,袁太傅宣布,白子勝出。
燭龍與他拱手謝禮。沈潔桑從這一把棋內(nèi),也能覺察到眼前的男人,粗中有細,只是輸在了經(jīng)驗尚淺。
第二局,投壺。
沈潔桑本就不抱希望,因他從小讀書,眼睛便有些不好。最終,他只中得兩箭。而燭龍武功高強,區(qū)區(qū)投壺更是不在話下。他的身手利落果決,出手又快又準,鐺地一聲,箭入之時,全場歡呼,隨即,他又投入一箭,全場又是歡呼。
接下來,他每投一箭,人群中便有人幫他計數(shù)。
“三、四、五……”
“八、九……”
最后,眾人紛紛屏住了呼吸,生怕打亂了他的連中之勢,直到這第十箭投入,全場響起雷動的掌聲。
及此,雙方打成了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