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
在祝老夫人一聲聲的祝福里,孟純熙點(diǎn)妝,梳頭,然后帶上了沉重的鳳冠,這鳳冠極重,鳳口中含著一枚碩大的金色東珠,這種顏色的東珠極為難得,更不用說這鳳冠上含的這枚,碩大滾圓色澤光亮,可謂是極品中的極品了。
孟純熙對這鳳冠的重量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饒是如此,還是覺得頸部酸麻了一下,按照大慶朝的制度,太子妃身份尊貴,所用器物也用鳳紋,只是和皇后的尊貴不同的是,皇后國母用九羽鳳凰,太子妃則是六羽。
可這鳳凰的紋飾,不管是幾羽,已經(jīng)能充分的表示尊貴了,要知道,哪怕是皇家的妃嬪,也只可用鸞,不可用鳳,也就是說,孟純熙雖是小輩,可實(shí)際上,地位卻是要比一般的皇妃還要來的尊貴。
一切裝扮妥當(dāng),還沒等孟純熙開口,孟楊氏就端著一碗湯羹走了進(jìn)來,看著盛裝的女兒,孟楊氏立刻就紅了眼眶。
“娘,別哭,您一哭女兒定是要忍不住的?!泵霞兾跻猜曇粢哺煅柿似饋?,前世大婚一別,她和孟楊氏再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哪怕她在后宮如何的“備受寵愛”,可君臣有別,孟楊氏到底是不能經(jīng)常入宮陪伴。
更不用說,為了不讓慶帝猜忌,不惹太子多疑,孟家有意規(guī)避和孟純熙過于頻密的接觸,彼時孟純熙沉浸在新婚燕爾的甜蜜幸福里,并不覺多么思念家人,可如今的孟純熙,卻是思念家人到了骨子里,恨不能時時相伴。
“娘娘,別怕。”深吸了一口氣,孟楊氏走上前去,“阿金會代替娘好好照料你的,我跟你爹也商量過了,楊家準(zhǔn)備在長安開辦一家銀樓,今年會打一些時興的樣子送到宮里給各位娘娘們賞玩的,到時候,娘就能經(jīng)常過去看你了?!?p> “純兒不怕,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兒,平日里阿金會護(hù)著你的,如果有什么要緊的事兒,阿金會安排人幫你遞出來的,你只管平平安安的做你的太子妃?!蹦概畟z相擁,孟純熙閉上眼睛,她知道,母親對她此番入宮是極為憂慮的,否則也不會叮囑的如此露骨。
前世孟楊氏也很擔(dān)心,可卻沒有說過這些話,想來,這也跟這一世自己的變化有關(guān)。
一碗溫?zé)岬臏露?,孟純熙只覺得空蕩蕩的肺腑都被填滿了,時間過的飛快,此時天也已經(jīng)大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會兒太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跪拜慶帝了。
在祝老夫人的陪伴下,孟純熙跟孟楊氏一起來到了堂屋,孟庭遠(yuǎn)早已經(jīng)等在了這里,還有孟純熙的三個哥哥。
孟楊氏先一步走上前,坐在了孟庭遠(yuǎn)邊上的椅子上,這是大慶朝的女子出嫁前都有的規(guī)矩,那就是要拜別父母雙親,聆聽父母最后的一次訓(xùn)導(dǎo)。
“純熙拜別父親,愿父親身體康泰,福壽延年。”孟純熙緩緩的雙膝落地,深深的叩拜,淚珠也隨之跌落而下,這是她此生第一次和父親生離,為的是,再也沒有死別。
“純熙拜別母親,愿母親萬事順?biāo)?,平安喜樂?!庇忠淮紊钌畹倪蛋?,孟純熙聽到了母親強(qiáng)行壓抑哭聲的哽咽喘息,孟純熙的心都緊緊的揪著,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前世的種種都將再次登場,她必須面對接下來殘酷的一切。
“純熙拜別兄長,愿三位兄長一展宏圖,仕途順利?!泵霞兾醺┫律磔p輕行禮,這一次,不是叩拜大禮,可抬起頭,孟純熙還是看到了父母雙親和三個兄長,都泛著血絲的雙眼。
“起來吧。”孟庭遠(yuǎn)嘆息了一聲,看著自己盛裝的女兒,他卻是實(shí)在笑不出來,嫁女兒本就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更不用說,女兒去的,那在他看來,就是虎狼窩。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愿讓女兒嫁低戶,也不愿意讓她攀高門,奈何他的位置,在庇佑了這一家人的同時,也讓他們不得不背上一些枷鎖。
此時,堂屋外人頭攢動,已經(jīng)不適合在說什么私密的話了,孟庭遠(yuǎn)和孟楊氏只是依照慣例說了寫祝福的話,三個兄長逐一送上給妹妹添私房的禮,這就算完成了。
還不等孟純熙如何覺得難過,門外一陣鑼鼓喧囂,所有人都向著門外看去,毫無意外的看到一列長長的儀仗,已經(jīng)停駐在了孟家的門外。
堂屋距離外門的位置尚且有一段距離,孟純熙看不清外面的樣子,但卻也知道,這是太子迎親的儀仗到了,果然也不過片刻,門外就響起了宣召的聲音。
孟庭遠(yuǎn)嘆了口氣,帶著一家老小向外走去,冊封太子妃的圣旨是早就下了的,可今天依舊會有一份被帶來當(dāng)中宣讀,這是給太子妃獨(dú)有的臉面。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p> “孟家有女純熙,嫻熟大方,品貌出眾,蕙質(zhì)蘭心,與太子容堪稱天造地設(shè),為成佳人之美,特許配為太子容為正妃,欽此?!?p> 宣禮太監(jiān)聲音尖銳明亮,比起當(dāng)日賜婚的圣旨,這一份缺了一段擇日完婚之類的話,可內(nèi)容,孟純熙竟然覺得,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
前世最后在那冰冷宮廷的日子里,她經(jīng)常反復(fù)的將這些話拿出來咀嚼,然后嘲笑自己的愚蠢,其實(shí)這段話里,孟純熙覺得唯一真實(shí)的,怕就只有第一句,孟家有女了,她是不是嫻熟大方,品貌出眾,對皇家來說,并不重要,只要她是孟家女,那就足夠了。
可此時,孟純熙卻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一張臉上掛著燦爛的笑意,眼睛明亮的好似星辰,在祝老婦人的身前輕輕彎身,由祝老婦人為她蓋上了喜帕,她即將踏出孟府,而也從這一天開始,歷史的車輪又一次開始了緩慢但卻沉重的前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