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這場書,許彌和喻舒、喻錦便回家了。
夜晚的清風(fēng)小鎮(zhèn)熙來攘往,這大多得益于文泰此國,近年來被明君能臣治理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當(dāng)今高居京都的圣上,和朝堂上的官員與大學(xué)士們,他們的名號,即便在這個南嶺的邊陲小鎮(zhèn),也都有耳熟能詳?shù)娜宋铩?p> 是夜,許彌和兩個小姑娘走過西街,走過南巷,清風(fēng)鎮(zhèn)門面的石柱牌坊下,夜幕籠罩的山野影影綽綽。
許彌左手提著喻舒方才賣的,用麻繩捆起來的一串雜物,右手被少女牽著。
三人行走進漆黑寂寥的山野小徑里,悉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回到家,許彌洗了把臉,便回房睡覺去了。
喻舒在廚房忙了一會,整理了方才賣的袋米鹽罐,和妹妹簡單的梳洗了下,少女和小女孩也回房睡了。
簡單樸實的凡人生活,便是這般的平庸碌碌。
半臥在床沿外側(cè),喻舒小姑娘輕呼的吹滅蠟燭,隨即便躺倒在床榻邊上,摟著手感變好的妹妹。
少女的嘴角輕揚一抹微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值得開心的事,耳尖蹭了蹭溫軟的枕頭,便閉目睡過去了。
……
一夜無夢。
次日。
日上三竿的時候,許彌神清氣爽的推門出屋,精神抖擻的他,先去水井那打水洗了把臉。
心情不錯的許彌,這會來到院子中間的石桌凳前,看了眼一人飾兩角,黑白二子對下的少女。
他道:“來兩盤?”
沉浸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中的喻舒,聽到許彌的話,她抬頭看向這會心情不錯的許叔叔。
少女微微一笑,道:“好?!?p> 嘴角輕揚,許彌的心情更好幾分,落座石桌凳前,他隨意的拿來少女左手邊的黑棋簍子。
待兩人拾起棋盤上散亂的黑白二子,許彌的右手從黑棋簍內(nèi)輕拈一子。
抬手落子,許彌的黑棋于廬棋局內(nèi)先得一子。
對座的少女也不含糊,棋藝高超的她,兩枚白棋落子,呈對角狀,封住黑子起勢。
許彌再落一子,黑棋點在少女上一步棋的左二上三陽位。
喻舒小姑娘思襯了會,沒去封鎖許彌的這一步棋,白棋落子,與她的前兩步棋呼應(yīng)起勢,于廬棋局內(nèi)占得先機。
許彌亦是接上一子,同樣的三子起勢,廬棋局內(nèi),黑白雙方陽局皆定。
少女想了想,第四子落于許彌上一步棋的右四下三陰位,她勢以成,想要借先機之利,除掉許彌黑棋的最初一子。
許彌執(zhí)黑棋,這一子仍落陽位,四子連勢,廬棋局內(nèi)黑棋的走向松散混亂。
少女眉眼微蹙,她不太明白許彌的上一子所謂何為,想不通的喻舒小姑娘。
再三猶豫下,她的第五子落于左二上六陰位,依舊貫徹方才的想法,試圖用先機之勢破掉許彌的三子黑勢。
許彌不怎么在意,黑棋第五子仍落廬棋局內(nèi),這一子放在了看似毫不相干的一格陽位。
少女不思其解的再于陰位落子,六子白棋勢大威猛,已然將許彌的黑棋三子之勢包圍的水泄不通。
許彌緊接著再下一子,依舊是局內(nèi)陽位,格子四角的地方。
纖細的手指捏著白棋第七子,少女喻舒全身貫注的看著廬棋局內(nèi),即將被她破掉的黑棋三子,以及許彌散漫亂下的其余三子。
眉眼如畫,少女好看的淺褐眸子,在廬棋局內(nèi)的三方陰位,和一方陽位,不斷的徘徊思襯著。
這第七子,她有三種棋路,皆可破掉許叔叔的三子黑棋,還有一種棋路,可穩(wěn)固自己方才六子連結(jié)成的白棋大勢。
右臂舉起,纖細溫軟的手指捏著一枚白子,停滯在空,少女遲遲落不下她眼前這步,第七子的白棋。
小小的腦袋不斷思襯著,少女試圖推演呈現(xiàn)在她眼前的這四步棋路,若落子了,對方分別會如何招架應(yīng)對。
許叔叔的下一步究竟會如何去下,如何去走,穩(wěn)固?截斷?…還是依舊和之前那般亂下……。
少女想著,思襯著,她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柔順細碎的發(fā)絲貼在兩頰,滲出少許汗珠。
孤注一擲,舉棋不定了好一會,少女終于落下了她的白棋第七子。
廬棋局內(nèi),白棋七子落于陽位,右二下三,鞏固方才大勢。
許彌隨意的落下他的黑棋第七子,還是啥都沒做,廬棋局內(nèi),黑白二子涇渭分明,毫不相干,少女的白子棋勢卻崢嶸初顯。
輕呼口氣,少女看著許叔叔沒頭沒腦的這步棋,她方才揪起來的心緒松了幾分,這一步棋的確該這樣下嘛,怎么看都無懈可擊。
鞏固棋勢,連結(jié)風(fēng)雨,少女的白棋第八子落的輕松了許多,她這會于廬棋局內(nèi),無論是陽位,還是陰位,皆壓的許彌每一步棋喘不過氣。
許彌的黑棋八子落下,右五上三,陽位。
少女的白棋九子緊跟,右五上二,陰位。
嘴角揚起,許彌執(zhí)黑棋九子,右臂前伸,徑直朝他八子都沒落的陰位一處下去。
左九上九,陰位勢連,分進合擊。
少女拿起白棋第十子,正要落于棋盤,卻瞧見對座的許叔叔沖她笑了一下。
怔了會,喻舒小姑娘低頭看向廬棋局內(nèi),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方才散亂的黑棋九子暗藏玄機。
看似隨意的八子陽棋,卻在第九子陰位的牽引下,勢動成擊。
廬棋局內(nèi),她的九子白棋足有七子,這會分明已經(jīng)死了。
默不作聲,少女沮喪的收回她,舉起未落的白棋第十子,自語道:“輸了?!?p> 看著對方銀牙輕咬,垂頭喪氣的小模樣,許彌心情不錯的笑了笑,道:“還來嗎?”
“來!”抿了抿嘴,少女的眉眼認真起來,她不服輸?shù)馈?p> 方才那盤,分明是對方太狡猾了才對,自己一不小心著了許叔叔的道,這把從第一步起便好好下,一定不會再輸那么慘的。
喻舒小姑娘這般天真的想著,自顧的拾起棋盤上散亂的白子,重整旗鼓的再來一盤。
……
郊外小院,石桌凳前,黑白二子對弈了一盤又一盤。
廬棋局內(nèi),許彌執(zhí)黑子,用了七八種不同的棋路,變著花樣法子,把少女的白子殺的落花流水、遍體鱗傷。
正午時分,許彌執(zhí)黑棋第四十六子落下,結(jié)束了這場痛打白子落水狗的一邊倒廬棋。
贊許的點了點頭,許彌對這盤,少女不放棄、不拋棄的棋道精神頗感欣慰。
這局棋,白棋從第十來子起,真就想了法子的躲,也不還手,全局貫徹一個跑字。
少女硬生生的在許彌手下?lián)瘟私迨樱@才終于結(jié)束了白棋那并不罪惡卻很可憐的渺小一生。
對座的喻舒小姑娘,這會神情落寞的低著腦袋,注視著棋盤上密麻散亂的黑白二子。
怔怔不語,她的眉眼紅彤彤的,似是含著淚花。
看著早上還沖他微微一笑,這會卻失魂落魄的少女,許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先下到這吧,中午了,該吃飯了?!?p> 沮喪的嗯了一聲,失魂落魄的少女拾掇起了棋盤、棋子、棋簍,她該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