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同處異夢
后院里。
城主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略顯肥胖的身軀在廊下來回走動，焦躁不安。
不知道轉(zhuǎn)了幾圈，外面終于傳來了動靜，踢踢踏踏的走路聲從遠(yuǎn)處慢慢靠近。
圓門處轉(zhuǎn)進(jìn)來一個女子，梳著雙丫髻，一身桃粉，捂著心口微微喘氣，“城主，他們都睡下了?！?p> “怎么才來，這都什么時候了？”
“婢子照吩咐一直守在門外，等女君和將軍都睡下了就立刻來報，半點不敢耽擱。”
“行，你給我派人盯緊了，有什么異動立刻來報！”城主揮手把她攆走，挺著個圓滾滾的大肚子往檐下走。
婢女使勁點頭，沿著走廊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等那粉衣婢女走后，院子里緊閉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只皂黑平靴踏出來，紅袍銀甲，馬尾高束，氣質(zhì)冷沉。
劉瑛盯著女婢的背影，從屋子里慢慢走出來，靜靜地立在屋檐下。
他雙手負(fù)在背后，若有所思：“你不是說這珠子對扶姬人無用嗎？怎么他們兩人都被迷住了？”
“這……許是女君未曾種花，珠子的異香只對沒有種過花的人有用啊?！背侵饕灿X得疑惑，按理說扶姬的女人大多都種過花才對。
“這是不是說明這種珠子并不是用來操控異人的？”城主大膽猜測。
主帥本來認(rèn)為這種東西自帶異香，而那種異香會讓人陷入沉睡，他們在宣城中找到不少這種珠子，極有可能是販賣香料珠寶的胡商帶進(jìn)來的，否則如何解釋封城之后竟會出現(xiàn)大量的異人？
可城中所有的胡姬都沒有變成異人，她們跟別人唯一的區(qū)別就是種過花，血帶異香。
若珠子不是罪魁禍?zhǔn)?，那他們真的再也找不出來是什么東西讓人變成了這樣一副行尸走肉的樣子。
“不可能，如果珠子沒問題，阿木力沒有必要費(fèi)這么大的力氣去燒毀它。”假設(shè)這種珠子沒什么用，阿木力根本沒有必要派人將它帶到山里去燒掉。
不過是一顆小珠子罷了，隨意丟到火坑里就能燒毀得一干二凈，連灰都不剩，何必非得帶到山里去燒？
除非，這珠子的異香會影響很多人，所以阿木力才會派了一個人偷偷焚燒。
而燒珠子的那個人，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變成了焦炭。
沒有人會甘愿赴死，阿木力極有可能騙了自己人。
“既然跟種花無關(guān)，那我們不是白忙活了?！背侵饔行┬箽?，他還以為主帥找到了解決異人的辦法，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一點改變都沒有。
劉瑛卻沒有多大的失落，他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如今證明了種花無用，也算是了結(jié)了一樁心事。
幸好沒抱太大希望，如今希望落空，也不覺得有多少遺憾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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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李慕宜卻被困在了夢里。
天上飄著雨，古巷里打落一地梨花，白茫茫的一大片。
李慕宜踩過地上的白梨花，一步一步走在雨幕里，斜風(fēng)細(xì)雨迎面打來，落到她的臉上，身上，冰冰涼涼的。
沿街有商販在叫賣，甜膩的芝麻糖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她四處望了望，沒有找見買芝麻糖的商販，沿著街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長長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帶著白梨花的鞋印，她轉(zhuǎn)過街角，走過河堤，在石橋上看見了一抹竹青色的身影，有些熟悉。
剛下過雨，地上濕乎乎的，她往前走，那人的影子越發(fā)清晰，李慕宜拎著裙角走上前去，停在他面前。
油紙傘緩緩移開，露出一張清雋的臉龐。
謝六啊……
這個月第幾次夢見他了？
記不大得了，約莫三四回了。
泥水沾濕了她的鞋襪，李慕宜慢悠悠的往前走，眼前的人越來越清晰，天上下著雨，周遭的雨露卻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仙仙，我在這。”她歡喜的跑上前，想問問他為什么也在這，話涌到了喉嚨里才陡然發(fā)覺。
這是一場夢。
所以謝六會在這里。
“你怎么來了?！彼皖^嘆了一句，聲音太小，身前的人卻笑了。
“我來帶你看梨花?！?p> 梨花？
她輕蹙著眉，牽起他的一片衣袖，輕輕搖晃。
“上回你還說要帶我看桃花呢?！?p> 聲音太小，他沒聽見。
李慕宜嘆了口氣，“那走吧，我來時瞧見了一棵梨樹，就在巷口里?！?p> 她拉著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簌簌梨花飛落，一片突來的白梨花迷住了她的眼。
再睜開時，入目是一片鮮艷的紅。
她伏倒在妝臺上，地上躺著謝六。
這人即便昏睡了，手里還捏著那顆珠子。
李慕宜試著掰了下他的手，沒掰開。
他捏得很緊。
“還真當(dāng)寶貝了?！编止疽宦?，李慕宜將他拖起來，扶到了榻上躺好。
城主府后院。
謝六從圓門處轉(zhuǎn)過來，他總覺得自己很困，眼睛睜不開，卻能聽到一些人在說話。
前面是一處樓閣，屋里有人在壓低聲音交談。
一男一女，男人的聲音有點像城主，他貼在窗邊，側(cè)著耳朵聽。
兩人像是在密謀什么，隔著窗紙看不清里面的人臉，只能看出兩人的身影和音色有些像城主和在李慕宜身邊伺候的女婢。
窗子開了一道縫。
‘城主’狠狠心，拋過一袋子銀兩，對婢女說：“再去城中尋，務(wù)必令女君滿意?！?p> 女婢點頭，似乎準(zhǔn)備退下，又聽城主加了句：“暗中行事，莫要鬧得人盡皆知，不許叫將軍知曉?！?p> 將軍？在說他。
謝六擰起了眉，暗自揣測有什么事不能叫他知道？
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他一個轉(zhuǎn)身隱藏在了柱子后面
才一會兒功夫，離開的女婢又回來了，身后跟著一眾青衣郎君，他在里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裴清？他怎么在這?！?p> 女婢費(fèi)了一番功夫?qū)⑷藥У胶笤?，謝六跟著她，走到一處院子里，他看到李慕宜從屋里走出來，笑吟吟的看著那些人。
謝六面色古怪，頓在門外不知道該不該進(jìn)去。
城主整日里想著的都是如何討好他們，不只是她，劉瑛和封霖沒少收到城主送來的美人，封霖自認(rèn)無福消受，留下了幾把趁手的兵刃，剩下的美人盡數(shù)打包送給了劉瑛。
劉瑛自幼便是燕京紈绔堆里長大的，眼光毒辣，挑的都是最美的姑娘，在宣城置了處院子，應(yīng)是想回燕京時帶上這群美人。
一眾郎君跟在婢女身后進(jìn)了花廳，他蹲在門外，透過半開的門縫，聽見里面李慕宜道了句：“抬起頭來。”
那襲青衣好像入了她的眼，只見李慕宜走到他身前，青衣郎君眼睫微微顫動，手緊緊捏著身側(cè)衣角。
李慕宜笑道：“緊張什么，本郡只是傳你們來聽聽曲兒?！?p> 她笑起來溫和無害，又生得一副嬌俏容顏，青衣郎君的心噗噗直跳，像是忽的綻開千百繁花似的。
謝六有些吃味。
“可方才帶我們來的女婢給了我們銀兩，說要好生伺候郡主?！鼻嘁吕删目陌桶?。
謝六蹲在門外，看見那張跟裴清一模一樣的臉，捏白了拳頭。
李慕宜笑了一下，看不出是怎么個意思，謝六越看心底越慌，像是貓爪子在抓似的。
裴清面前擺著一架古琴，他彈了彈，雖算不得技藝精湛，卻別有一番意境，李慕宜靠在軟塌上，悠閑又愜意。
良才女貌，般配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