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書房私會
汀蘭苑里眼線眾多，出了這個(gè)門李慕宜行的慢了些，才一繞過角門，卻迎面撞上了堵溫?zé)岬摹畨Α?，嚇得她驚呼一聲。
“讓開！”裴清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朝汀蘭苑里走。
李慕宜垂首盯著地，輕輕福身，“郎君恕罪。”
裴清走得急，李慕宜抬起頭來時(shí)他已經(jīng)沒了影。
夏日衣衫輕薄，這一撞，撞得她身前隱隱作痛，疼得她眼眶里都聚了一層楚楚淚光，濕漉漉的，頗為可憐。
李紓的書房里一向有侍從看守，她帶著汀蘭閣掌事女使的腰牌，守門的侍衛(wèi)不敢攔她。
李紓藏書破萬，與其說這是間書房，不如說這是個(gè)藏經(jīng)閣。
此時(shí)門扉半掩，里面有輕微的響動，似乎有人在翻閱典籍。
李慕宜腳步微頓。
李紓不常來此，一來他武夫出身，肚子里墨水不多，為人卻極重臉面，搜羅了天下不少古籍，好似這樣便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李慕君放輕了步子，朝最里頭走去，繞過了七八個(gè)架子，她聽到屋內(nèi)有腳步聲。
這個(gè)時(shí)辰，府中門客大多都在飯點(diǎn)兒，相府放飯是有時(shí)辰的，過了這個(gè)點(diǎn)兒，便只能餓著了，誰在飯點(diǎn)兒來尋書？
隔著一個(gè)架子，她輕輕走近，不曾想在架前遇到一個(gè)踮著腳費(fèi)力夠著書本的青衫郎君，一身淺色素衣，烏發(fā)用一根布帶松松的束著。
“謝六？”李慕宜微微蹙起了眉頭，“你來相府為何不來尋我?！?p> 她的嗓子有些干澀，往前走了幾步。
那條清輝玉臂在廣袖下顯得格外清瘦，她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書房里，謝六夠著書冊的手一頓，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你怎么來了?！彼樕弦琅f帶著溫潤清雅的笑意，李慕宜最見不得他這副假面，冷著臉走過去。
默不作聲的搬了把椅子，踩在上頭幫他取了下來。
她捻了捻指尖上的灰，不動聲色的后退一步，問道：“屋中有椅，為何不用？”
謝六接過孤本，眸中含光，輕輕抹去書封上的灰塵，“屋中僅有一椅，若我踩臟了，旁人就沒法坐了?！?p> 竟是...竟是這個(gè)原因...
李慕宜不知道該不該笑他傻，“那我現(xiàn)下踩臟了，該如何？”
謝硯臣將孤本放進(jìn)懷里，用他那素白衣袖擦去了椅子上的鞋印，袖子上沾了塵污，他卻不大在意，淡淡笑道，“這下方圓又得嘮叨了。”
“謝府什么時(shí)候落魄成了這樣?！崩钅揭饲埔娝砩系呐f衣，心里不是滋味，“征戰(zhàn)之資竟要你來籌備么，謝府那點(diǎn)身家，你全投進(jìn)去又有什么用?！?p> “總能為將士們添些樸刀戰(zhàn)馬。”謝硯臣撣去衣上灰塵，輕輕一笑。
李慕君在他挽起衣袖時(shí)見到手腕上戴著的玉珠，方才確定這是那個(gè)自小在金玉堆里長大的郎君。
“謝府那么多藏書，你來相府作甚。”謝府百年書香世家，府里孤本古籍可不比相府里多多了。
“唉——”謝硯臣輕嘆一口氣，眉眼含笑，“娘子總要問些為夫不好說出口的話?！?p> “誰是你娘子啦？謝六，幾日不見你面皮怎生厚了這么多？”李慕宜瞪大了眼睛，雙丫髻上的鈴鐺一顫一顫的，嚇得不輕。
“娘子多日不來信，府里又多了個(gè)比我討喜的侍君，為夫相思難耐，便借著求閱古籍孤本進(jìn)府一看?！彼f著，從衣袖里掏出個(gè)鏤空雕花小木盒遞到她手里。
盒子很輕，李慕宜打開瞧了瞧，是一只珠花。
“本想笄禮那日給你……”他沒說完，李慕宜便紅著臉轉(zhuǎn)過身了，皮下熱氣止不住得往外冒，蒸得她面色通紅。
“行了行了，人也見了，別貧嘴，快說正事?！敝x六此人做事向來帶有目的，今日瞞著她來找李紓，看書怕只是順帶的。
“為夫當(dāng)真是來閱書的?！敝x硯臣把懷里的孤本拿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賊不走空，閱書怕只是順帶的吧?！崩钅揭斯闹鶐?，問，“你是不是來找李紓讓他阻止我去弗樓沙。”
“唉——什么都瞞不過娘子慧眼?！?p> “你我婚約都取消了，還叫什么娘子，不害臊?！崩钅揭诵牡滓凰?，小皇帝也太兒戲了，賜婚這事兒怎么能跟鬧著玩兒一樣呢。
“娘子果然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敝x硯臣搖頭哀嘆，“聽聞我同那裴清生得有些相像，原來我只是他的影子罷了?！?p> 他的語氣有些落寞，可憐巴巴的。
李慕宜急了，見他眉眼疏冷，身上那股疏離勁又冒了出來，口中磕磕巴巴道，“你要叫就叫吧，我是怕別人聽見。裴清那廝不過是在學(xué)你——”
李慕宜正說著，抬頭瞧見他眸中的打趣，口中一噎，“你故意逗我呢？”
謝硯臣見她真要惱了，忙上前幾步揉揉她的腦袋，“莫?dú)饽獨(dú)?，我同你玩鬧呢，天子親自下旨訂的婚約，怎會輕易作罷。”
“今日慶陽又來謝府堵我，她聽聞你要隨我南征，叫嚷著要一道去?！碧崞疬@事兒，謝硯臣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我來相府避避，她應(yīng)當(dāng)不敢追來?！?p> 謝六話音剛落，臉上笑意便被門外一聲“慶陽長公主到——”給定住了。
侍從守在門外，今日李紓不在相府，謝六沒尋到人提出要來書房看看，侍從知道他從前常來便沒阻止，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慶陽公主會追到書房來。
慶陽一路往里闖，侍從攔不住，苦著一張臉跪倒在門外。
“公主——謝郎君在里頭，不可擅闖??！”這都是什么事兒啊，若真叫慶陽進(jìn)去了，兩人的關(guān)系便說不清了，侍從心里一慌。
“本宮就是找謝郎君，快些讓開，莫要擋道?！?p> “不可呀公主！”侍從趴在地上，語帶哭腔，誓死不讓。
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李慕宜盯著院子里那道美艷的身影，悠悠走了過去，上下打量兩眼，語氣淡淡，“你來作甚？”
“大膽！你見到本宮竟不行禮！”慶陽怒指著她，新仇舊怨一起涌上心頭，氣得她想把眼前的人給撕碎。
“我乃扶姬人，為何要對大燕皇族行禮?！焙柫司洌钅揭死@回臺階上，謝硯臣正抱著書冊從屋里走出來。
慶陽面色難看，“你、你竟然穿著丫鬟的衣裳出來私會他?！?p> 在她心里謝六郎一直是清風(fēng)霽月的少年郎君，怎會做出私會這等沒臉沒皮的事，慶陽氣得發(fā)抖，“你這個(gè)狐貍精！”
“這是相府，是我家，我想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公主管的未免太多了?！崩钅揭送诹送诙?，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
“你穿什么衣服我管不著，可你尚未出嫁便私會外男，如此不知羞恥敗壞門風(fēng)，沉河都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