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絲診脈?
這位洛神醫(yī)看起來不太著調(diào),沒想到還有幾分真功夫,李慕宜病懨懨的躺在榻上。
金絲在脈上壓緊,另一頭被人輕輕的撥了一下,她閉著眼,聽到紗簾外一聲沉重的嘆息。
捏緊了被子。
“大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一點兒恐懼都沒有,就好像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一樣。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值韶華,怎么就跟個看盡了滄桑世事的老頭子一樣?
洛尋衍搖頭一笑,隔著簾子伸了一只手進去,兩指靈活一挑,就解下了她腕上金絲,一絲都沒碰到她:“你這小丫頭,叫我神醫(yī),我跟那些大夫可不一樣?!?p> 大夫治不好的病他能治,大夫說快死了的人他能救活,燕京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等著他賜藥救命呢。
就連他搓的藥丸子,都得叫仙丹。
還能有他救不活的人?
“你去燕都打聽打聽,看看燕都有誰不認識洛神醫(yī)?!?p> 李慕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京都里確實有個洛神醫(yī),年約六十上下,胡子灰白,常年背著一個青竹筐,上回李紓還請他到相府來給她看診。
絕不是眼前這個。
“我還是頭回見到這么霸道的藥,可得好好看看?!甭鍖ぱ苈劦剿律郎蠚埩舻乃幬叮p眼一亮。
朝前湊了湊。
沒想到一陣邪風(fēng)吹來,一股甜膩的花香飄了進來,那股淡淡的苦藥味兒被蓋得一干二凈,什么都聞不到了。
洛尋衍氣急敗壞的吼了一句:“三方,快讓他們把我院子里的花都給拔了,誰讓他們在我庭院里種花的?”
乖乖在一邊搗藥的三方癟癟嘴:“唉,這就去?!毙睦锇祰@,在人謝公子的院兒里住著,還不許人種點花了。
脖子被敷上了清涼的藥膏,李慕宜掙扎著想坐起來,剛撐起半邊身子,就見那個擦著木片的神醫(yī)哎呀呀的叫喚,一把將她按了回去。
“別動,還嫌藥力散得不夠快。”
被他一按,她剛聚好的力氣被打散,體內(nèi)運行了小十二周天的內(nèi)力也被打亂,李慕宜扶著榻沿,嘔出一口血來。
捂著心口不??人?。
嘴角沾上了幾滴血沫,李慕宜用袖子擦了,懨懨的躺了回去。
三方跑了一圈兒也沒看到什么花,急急忙忙的從門外跑進來:“師傅,他們說院里除了你的草藥,沒種什么花呀。”
洛尋衍瞧見她吐血了,拿著木片的手一抖,顧不得管三方說了什么,幾步就跑到了榻邊:“怎么會吐血呢,我的藥明明是止血消腫的呀。”
“莫非是你體內(nèi)的藥!這可壞了,我還沒配出解藥呢。”
指尖忽然一疼,李慕宜輕嘶一聲。
抬眼看去,右手食指被他用不片劃了一個小口子。
血流進了茶杯里。
三方剛才的話她都聽到了,洛尋衍聞到的花香應(yīng)該是她為了壓制藥力,散發(fā)出來的蜜蘿花的味道。
她身體的溫度越高,香味越濃。
“好香啊?!甭鍖ぱ苣弥樱桓比肓嗣缘臉幼?。
看不見他在做什么,只聽到了屋里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
廊下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半掩的房門被人推開,三方一驚,從座上蹦了起來。
“誰啊,師傅在配藥,不要進來打擾!”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隨著推開的門飄了進來,夾雜著淡淡的松醪味兒。
松醪?
李慕宜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抱著酒壇子醉倒食樓,迷迷糊糊間灑了謝六一身,昨夜他宿醉別院,一直沒回謝府。
今天一醒就去相府尋她,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衫。
莫非他回來了!
正想著,一只溫?zé)岬恼菩馁N到了她的額頭上。
李慕宜閉著的眼睫微微顫動,她害怕一睜眼,看到滿身是傷的謝六。
“她怎么樣了?!?p> 溫潤的聲音在榻邊響起,那只手在她頭頂輕撫了一下就移開了。
是謝六!
他回來了!
李慕宜睜開眼,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他身上沒有傷痕,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了下來。
桌上搗藥聲咚咚作響,洛尋衍暼了他一眼,哼哼道:“有我洛神醫(yī)在,怎么會有事?!?p> “等著吧,最后一味藥,雖然不能解她體內(nèi)的藥,卻能壓制不少。”
這秘藥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做的,十分霸道,真要算起來,更像是一種毒。
“有勞洛神醫(yī)了?!?p> 李慕宜虛弱的撐起身子,看向身邊的謝六。
他的衣衫本就是紅的,灑在上面的血跡暗了,跟繡上去的暗花似的。
見她醒了,謝六往她身后放了一個軟枕,好讓她靠得舒服些。
“說什么謝不謝的,不過配解藥的藥材我手里可沒有,你們得派人去尋。”搗了兩下藥杵,洛尋衍甩著酸軟的手腕,將藥杵丟給了三方。
這搗藥還真是個苦差事,日后是不是得給三方漲漲月錢了?
洛尋衍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幾步走了過去。
“謝兄,你們在我院子里種的什么花,方才我嗅了一口,現(xiàn)在腦袋還有點暈,就跟喝醉了一樣?!迸牧伺哪X袋,洛尋衍有些奇怪。
謝六眸子微瞇,他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甜膩的花香,還以為洛尋衍又采了什么草藥呢。
而且離榻越近,香味越明顯。
“你說庭院里不許種花,除了你帶來的種子,我便沒讓他們種別的?!敝x六若有所思的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李慕宜揪著被子,她手腕上有藥膏,又怕弄臟了被子,手一直放在外面,這會兒香氣快要藏不住了,她只好把手也藏進去。
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
在伏姬,被種花的胡姬身份微賤,這些年大燕跟廣開商路,被賣到中原的胡姬,體態(tài)嬌柔,容貌姣好,大多都是被種了花的……
“奇怪,難不成是我聞錯了?”
察覺到她的局促不安,謝六坐在矮榻上,微微一笑:“定是你聞錯了,不信你去看看,外頭哪里見得著花?!?p> 一旁搗藥的三方狠狠點頭:“就是呀師傅,院子里真的沒種花?!?p> “行吧,信我家三方?!?p> **
李慕宜再睜眼天已經(jīng)黑了,屋子里點著燈,許是怕擾了她休息,燭火有些昏暗。
屋里的擺設(shè)不是白日里見過的。
看來她被帶到了第十二間屋子,她來了這里兩次,謝六都要把這間屋子當(dāng)作她的了。
口有些渴,李慕宜走到桌邊喝了一口水。
她下午喝了洛神醫(yī)配的藥,一直昏睡到現(xiàn)在,體內(nèi)的秘藥雖然沒有解,卻被牢牢的壓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