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殿審
“微臣安公乘救駕來遲”，男子看上去雖年過五旬，身體卻健碩高大，發(fā)色黝黑，面孔闊朗，一身玄色甲胄，手持一柄青纓長槍，跪地請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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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內(nèi)火光沖天，畢方的十幾個死士眼看就剩下身邊貼身的三名了，安公乘一聲怒喝，帶領(lǐng)禁軍一起沖了上去，他一馬當(dāng)先，將護在畢方身前的一名青衣人一槍撂倒，剩下兩個也被身后的禁軍俘獲。畢方被他氣勢所迫，一側(cè)義肢又不靈便，瞬間倒在了地上，但面色卻無絲毫懼意，反倒就地半躺，仰頭望著安公乘道，“安大人來的好快，是事先有人通報的吧，我就知道那個陸鳴之找你總沒好事”。
“逆賊還不束手就擒！”安公乘不與他多說，身側(cè)禁軍馬上圍上來，將畢方捆住。
“先皇受了蒙蔽，連你也看不清嗎？誰是真龍?zhí)熳?，你明該知道的！為一個偽君撐腰，算什么大將！”畢方被綁住手腳，仍然不停高聲叫罵。
“帶他下去”，安公乘冷冷道。
…………
沁芳閣內(nèi)，重明扶起安公乘。
“安卿請起”，重明道，“如今外頭情勢如何？”
“叛賊皆已伏法，畢方被生擒，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岳中其大人已降，陛下安心便是”，安公乘答道。
“將朝臣們都叫到朝陽殿，朕要親自審問叛賊”，重明道。
優(yōu)香等人走出沁芳閣時，大火已經(jīng)被撲滅。勤政殿被燒的焦土一片，大半建筑已經(jīng)坍塌，剩下的焦黑梁木一截一截的支出來，像是殘破的樹枝般突兀。地上盡是水漬，宮人們忙著從倒塌的房梁下救人?！霸乱?，玉蝶？”優(yōu)香呼喊道，之前她叫三人在殿外等她，也不知她們?nèi)缃袷欠衿桨病?p> 她踏過滿地水潭，在一片廢墟中反復(fù)呼喊?！澳锬?！”只聽一聲清脆的少女聲音，玉蝶從殿外一處角樓方向狂奔過來，后面跟著月見和吳娘。優(yōu)香一把摟住玉蝶，歡喜道，“你們怎么在角樓那邊，沒受傷嗎？”
“外面著火后，奴婢看見畢方帶著人進了殿內(nèi)，后來梁侍衛(wèi)也趕到了，讓我們?nèi)ソ菢潜芤槐?，他去救娘娘和陛下，奴婢們幫不上忙，又掛心娘娘安危，可急死了，月見姐姐可哭慘了”，玉蝶說著，自己也抹了把臉蛋。
“傻丫頭，你們沒有出事就是幫我的大忙了”，優(yōu)香拉著三人，隨重明去往朝陽殿。
朝陽殿原是先皇煉制丹藥的所在，殿中擺著一鼎巨大的鎏金銅爐，雖常年不用，仍能從其雕花的細致程度看出往日的風(fēng)光。殿內(nèi)四面墻壁皆繪制道教先尊與各路神仙的神像，香案香爐更是擺了一圈。梁上懸著青色吉祥紋樣的飾帶。
眾朝臣從方才的禍事中撿回一條命，如今一個個被煙熏火燒的灰頭土臉，連宇文素合一向威嚴的面龐上也沾了一抹灰燼。階下跪著被五花大綁的畢方和岳中其，宸妃等人。
重明坐在上首一方寬大的榻上，優(yōu)香立于一側(cè)，梁丘站在另一側(cè)。安公乘從眾臣中走出來，高聲奏報道，“叛賊畢方已伏法，如何處置請皇上示下”。
重明狠厲的目光直逼階下的畢方，“朕已對你一再容忍，未想到你還是做了。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畢方挪動了一下跪久了的一側(cè)義肢，懶懶道，“成王敗寇，何須多言，你即刻殺了我便是”，說罷，嘴角牽扯出一抹詭笑。
“殺了你倒容易，只是今日之事若不做個徹底的了結(jié)，恐怕朕的身世之謎要被詬病一世了”，重明厲聲道。
“鐵證如山，還有什么可謎的。賀重明，你鳩占鵲巢，等于奪了他人的江山，就等著遺臭萬年吧！”宸妃狠聲說道。
“宸妃所謂的鐵證，是那卷血字布帛吧”，優(yōu)香道，“剛才匆忙間你只說了個大概，此時不如將全文敘述一遍，也叫眾臣辨認真?zhèn)我环藕谩薄?p> 宸妃不知其意，宮人已將那帛書放置她面前，她便高聲誦讀道，“清和二十八年，華陽宮皇后有孕，老嫗為文皇后接生，其所出乃一女嬰，左臂有胭紅蝶狀胎記，文皇后宮女彩云將其抱入內(nèi)室，片刻后出來竟抱著個男嬰。老嫗不敢多言，文皇后事后重賞了老嫗，但此事干系重大，老嫗多年來夜不能寐，始終不能安寧，遂將此事述于賢妃娘娘，并立此書為證”。宸妃念完，朝臣們議論紛紛，殿內(nèi)又一片嘈雜。
優(yōu)香拍手道，“多謝宸妃娘娘朗誦，本宮這里也有一位故人知曉當(dāng)年之事”。說罷，她叫吳娘上前，“此人乃司衣局繡娘，事發(fā)時正在華陽宮”。
吳娘怯怯的走上大殿，聲音有些顫抖，“老身當(dāng)日得孝文皇后垂憐，入華陽宮侍奉，孝文皇后生產(chǎn)那日，老身也在旁邊，書中所述之事大半為虛言，不足信的”。
“柔妃，你以為隨便找個宮人串供就能當(dāng)真嗎？眾人的眼睛可沒瞎！”宸妃凄厲的叫到。
“清和二十六年，吳娘確實從司衣局被調(diào)到華陽宮，這事可查閱宮中記檔，孝文皇后生產(chǎn)時她是否在宮中也有記載”，優(yōu)香揚手，玉蝶從懷中取出一本敬事房記檔，交給眾人傳閱。
“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這老婦說的話是實情”，宸妃爭辯道。
“這可奇了，同樣是宮里人，為何產(chǎn)婆之言便可信，吳娘之言便不是實情呢？”優(yōu)香做出思索的模樣，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吳娘，“剛才大娘說過，書帛中所述大半為虛言，可是有實話嗎？”
吳娘鼓起勇氣，朗聲道，“是，那嬰孩左手小臂有一蝶形胎記，是實情。自然了，那男嬰正是當(dāng)今陛下”。
優(yōu)香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陛下手臂上不是正有這枚胎記么？宸妃，你與陛下相識多年，竟不知此事？”她拉起重明左臂，那地方正綁著她剛做的繃帶。
重明神色遲疑了一瞬，馬上明白過來，自行解開那衣帶，手臂深刻的傷疤下，一枚蝶形紅色印記被疤痕一劈兩半。
“也不怪宸妃粗心，臣妾之前也未發(fā)覺。是陛下方才被逆賊所傷，臣妾幫他包扎時才注意到這胎記的”，優(yōu)香道。
眾臣面面相覷，宇文素合站出來道，“陛下何須如此，臣等愿誓死追隨陛下！”此話一出，其他人像是找到主心骨般，紛紛應(yīng)和道，“臣等誓死追隨陛下！”殿內(nèi)一時喊聲震天。
畢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胎記，和宸妃互望，皆是滿臉驚懼和不解，“不可能！這不可能！”宸妃瘋狂的大喊，凌亂的頭發(fā)從鬢邊散落，十分狼狽。
畢方仍是一臉不馴，轉(zhuǎn)而嗤笑道，“原來是你，你是陸鳴之的女兒吧？哼，此番行動計劃周密，竟然被你一個小小嬪妃阻撓，我確實該死，卻也服你，算是個巾幗英雄。倒是重明小兒，不過是我當(dāng)年隨意磋磨的廢物罷了，當(dāng)年是手下敗將，如今也不見得有什么好下場。今日你殺了便罷，若不殺我，我就眼睜睜看著夕鶴國覆滅那一日，哈哈哈哈”。
“將這幾個逆賊押下去，交辦宗人府，宸妃廢為庶人，收押冷宮，朕日后自有理論”，重明默然道。
“陛下圣明！”宇文素合等眾臣皆應(yīng)和道。幾名犯人被拉出殿門，外面仍然響徹著畢方狂傲的笑罵聲，重明揮手散朝，眾人才趕忙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