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5年,趙孝成王故去。這位趙孝成王曾經(jīng)立有太子,但是在進行艱難的邯鄲保衛(wèi)戰(zhàn)期間,這位太子死掉了。太子死后,趙孝成王心目中最屬意的太子人選是春平君,他自幼聰穎,很得趙孝成王寵愛,可能是為了讓兒子立功于社稷,擴大其影響力,多加歷練,以便于名正言順地立為太子,也有可能是被逼無奈,趙孝成王派其到秦國做了質(zhì)子。十分可惜的是,趙孝成王促然而崩,沒來得及召春平君回國就咽氣了。國不可一日無君,趙孝成王并未正式宣布立春平君為太子,留在國內(nèi)的公子趙偃被群臣擁立為新趙王,是為趙悼襄王。
趙悼襄王能夠繼位成為趙王,大半是郭開的功勞。這個郭開,從小就是個溜須拍馬之徒,但因為飽讀詩書,故而小有名氣,被趙孝成王安排到公子趙偃身邊作為侍讀,侍奉趙偃讀書并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郭開很會來事,他對趙偃的照料無微不至,并且日日都到趙孝成王那里請安問好,極盡討好之能。郭開很有心計,他還勸趙偃極力拉攏朝中大臣,動輒大加賞賜,拉幫結(jié)派,從而使得趙偃很早就在趙國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政治勢力。趙孝成王認為郭開很孝敬,大臣們也認為他很賢德。趙孝成王故去時,郭開、趙偃早就做好了爭位的充分準備,趙孝成王一崩,他們就鼓動大臣們和宗親們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擁立了“賢德”的公子趙偃即位。趙悼襄王即位后,郭開立刻被委以重任,為上卿。
趙孝成王尚算得上一位殫精竭慮地郡主,趙悼襄王趙偃可是個花花公子。當時趙王宗親中有一人納了一個娼妓趙娼做小老婆,這個趙娼長得非常漂亮,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一時間在邯鄲城引起轟動,趙偃身為一國之君,竟然起非分之想,想得到這個美人,但是礙于趙家王室的輩分,他沒敢輕舉妄動。天賜良機,不久這位宗親病死了,于是趙偃便迫不及待地迎娶了這位美女,但是由于她出身娼妓的緣故,大臣都極力反對,但是色迷心竅的他并不為所動,只想擁有垂涎已久的美人,好好享受人生,哪里聽得進什么大道理。
趙偃十分寵愛趙娼,不久就廢了王后立其為后。趙悼襄王無故廢后,引起大臣們激烈反對,就連遠在邊陲的李牧都發(fā)來勸諫書予以勸諫,但是趙悼襄王哪里肯聽,堅持立趙娼為后。于是趙國便呈現(xiàn)出郭開把持朝政、娼后掌管后宮的局面,他們倆相互勾結(jié)、沆瀣一氣,把趙國弄得烏煙瘴氣、爛七八糟。對此,老將廉頗非??床粦T。廉頗是數(shù)朝老臣,又生性耿直,對趙孝成王都敢犯顏直諫,哪里把小小的郭開放在眼里,在一次宴會中,廉頗于大庭廣眾之下當眾斥責了張牙舞爪的郭開,讓這個小人大失顏面,由此郭開記恨在心,便伺機想報復廉頗,無奈廉頗功高位重,一時奈何不得。
這個趙悼襄王趙偃,即位時只有二十幾歲,正可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他不思致力于屢受挫折的趙國的發(fā)展和恢復,而是貿(mào)然出擊欲擴大趙國版圖。趙悼襄王元年(前244),趙偃令廉頗率軍攻打魏國,廉頗不負眾望,一舉攻克了魏國的繁陽城,郭開看到廉頗又立新功,唯恐其歸來后自己更加壓制不住,于是無中生有地對趙悼襄王說:“如今外面沸沸揚揚,到處都在傳說廉頗居功自傲,有不臣之舉,如果他率兵謀反的話,大王將會無法控制,不如罷免其兵權(quán),以免除后患?!比诉@種動物,天然具有一種為己之心,一旦涉及自己的切身問題,一般來講都是從自我出發(fā),很少顧及其他,這就是荀子“性惡論”的理論依據(jù)。趙悼襄王居然聽信了郭開的讒言,于是派樂乘去前線接管軍隊。
廉頗怒火中燒,一時情急,忿而以武力驅(qū)趕前來接管兵權(quán)的樂乘,把樂乘攆得抱頭鼠竄。此舉也似乎驗證了廉頗的不臣之心,趙悼襄王便詔諭撤銷廉頗一切職務,廉頗感覺沒法在趙國呆下去了,無奈之下離開了趙國前去投奔了魏國,魏安釐王以禮待之,但不敢用他帶兵,拜他為客卿。鑒于趙國烏煙瘴氣的狀況,樂乘也灰心喪氣,與樂間一道離開了趙國。
解決了廉頗捎帶還除去了樂乘、樂間之后,呂不韋治下秦國雖然比較低調(diào),但也認為趙國已無能人,于是舉兵攻趙,趙國局勢十分危急。此時李牧雖然已經(jīng)成名,但卻在北疆防衛(wèi)匈奴,邯鄲城里可用之將只有龐煖和扈輒、司馬尚三位。龐煖、扈輒、司馬尚追隨廉頗多年,受其言傳身教,頗得廉頗要領(lǐng),虧得他們采取廉頗的筑壘堅守方針,才使得戰(zhàn)局得以維持。但鑒于危機日重,許多大臣都建議召回老將軍廉頗,讓他繼續(xù)指揮軍隊抗秦。此時的廉頗,雖然身在魏國,但依然心念趙國安危,日夜期盼趙王有朝一日能把他召回。郭開卻不顧國家利益,為報私怨極力反對重新任用廉頗,他對趙王說:“廉頗年近七十,人老體弱,連戰(zhàn)馬都上不去了,怎么還能帶兵打仗呢?”他的話音剛落,朝中立刻有人站出來說:“大夫此言恐怕不實,臣有位親戚近日從大梁來,言老將軍身強體壯,英武不減當年,請大王派人調(diào)查?!壁w悼襄王本欲聽從郭開之言,但又想朝中實在缺少良將,而廉頗除了盛怒之下打跑了樂乘,其他也沒有什么不良之舉,如果廉頗真的還能作戰(zhàn),讓他為朝廷出力,也不是什么壞事。于是便派唐玖帶著一副名甲和四匹良馬專程前往大梁探看廉頗將軍。
郭開為了阻止廉頗回國,便暗中使人把唐玖請到家中,賄賂其黃金四百兩,囑咐他回來向大王報告時,一定要說老將軍身體已經(jīng)衰敗不堪。唐玖得了錢財,趕緊承諾說:“您放心,一切都按您老人家說的去辦?!?p> 廉頗見到王使到來,一位日思夜念的事兒就要成真了,喜出望外,當即穿上戰(zhàn)甲,騎著馬跑了幾圈,吃飯時又多吃了幾碗,對唐玖說:“別看我年紀大了,但還可以上陣殺敵、為國御寇。”唐玖告訴廉頗,自己先回國,不久趙王請老將軍回國的正式旨令就會到,請其耐心等待。數(shù)日之后,唐玖從大梁返回,卻向趙悼襄王報告說:“廉頗將軍雖然年老,飯量倒還很大,只是腸道似乎有些毛病,臣在他那里只坐了一盞茶的時間,老將軍就去了三次毛廁。”趙悼襄王聽了連連搖頭,說:“這樣的身體怎么能帶兵打仗呢?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庇纱耍H至死都沒能再回趙國了,最后客死他鄉(xiāng)。
呂不韋的秦國攻打趙國一段時間后,見趙國很是難啃,便退兵而去,于是龐煖便因功出任了趙國的主將。
龐煖出任趙國主將,在燕國為相的劇辛得知十分高興,他曾廉頗、龐煖等一道在趙武靈王身邊共事,沙丘之變趙武靈王死去后,劇辛離開趙國到燕國發(fā)展,獲得了燕昭王的信任,在燕國大搞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后來到燕武成王時期,劇辛一度不受重用,直到垂暮之年,他又被燕王喜所起用。
劇辛認為,燕國的克星廉頗一走,龐煖根本不是燕軍的對手,燕軍可以長驅(qū)直入,一舉擊敗趙國,洗刷多年的恥辱,揚眉吐氣。
燕王喜聽后,認為劇辛說得不錯。于是,在趙悼襄王二年(公元前243年),燕王喜便以劇辛為帥,統(tǒng)帥數(shù)萬大軍,再攻趙國。
龐煖雖然不如廉頗,年歲也很老了,但絕不是無能之輩,率領(lǐng)趙軍迎戰(zhàn)燕軍,將貪功冒進的劇辛攻殺,殲敵二萬余人。隨后,龐煖又令北疆的李牧抽調(diào)戍邊部隊一道攻擊燕國,李牧一出,兵鋒不可阻擋,一舉奪取了燕國的武遂和方城。為此,燕王喜大恐,忙又派人到趙國修好謝罪。
反攻燕國的勝利,使得趙悼襄王信心滿滿,自以為是個雄才大略的國君,于是便派人穿梭于列國之間,學著先輩蘇秦等人的功業(yè)搞合縱,居然小有成就,促成趙、楚、魏聯(lián)合伐秦。公元前241年,趙悼襄王以龐煖為帥,率領(lǐng)趙、楚、魏軍進攻秦國的蕞地,但卻沒能攻克,于是轉(zhuǎn)而攻打齊國,奪取了齊國的饒安。楚國楚考烈王對于趙悼襄王這種毫無戰(zhàn)略眼光的東一榔頭西一棒非常不滿,于是召集趙、韓、魏、衛(wèi)、楚五國盟會,被公推為縱約長,于是楚王便以春申君黃歇為帥,率五國聯(lián)軍討伐秦國,一舉奪取了壽陵,并揮師直逼函谷關(guān)。然而秦國畢竟實力強大,結(jié)果五國聯(lián)軍在函谷關(guān)遭遇失敗。
就是在這個時候,嬴政的弟弟成蟜受命率軍反擊趙國,但他卻遭到失敗,于屯留謀反,秦軍攻占屯留后,成蟜逃到趙國,被趙悼襄王封于饒。
這個趙悼襄王,活像個敗家子,他根本不明白趙國的處境和現(xiàn)狀,不圖發(fā)展生產(chǎn)恢復國力,卻窮兵黷武自以為了不起,合縱伐秦失敗后,他又惦記上了燕國,公元前236年,趙悼襄王派龐煖、扈輒、司馬尚率兵分路攻打燕國,試圖再次擴大趙國版圖。
然而他卻不知道,就是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親政的秦王嬴政,已經(jīng)在李斯等人謀劃下,完成了伐六國的準備工作。原本秦國的首要目標是韓國,這時候韓非剛剛被毒死,李斯正準備出使韓國,實施伐韓戰(zhàn)略。
其實這次趙悼襄王伐燕,本身就與秦國的陰謀有關(guān),這時候秦王政一經(jīng)采納了李斯和尉繚的建議,派出大批奸細到六國活動,其中在趙國最多,這些奸細由于還揣重金,以金錢開路,結(jié)識了不少朝中大臣,這些間諜便通過這些大臣,極盡能事,鼓吹伐燕的好處,大造輿論,從而堅定了趙悼襄王伐燕的決心。
龐煖率兵攻取了燕國的貍城和陽城,燕王喜無奈,便向秦國求助。為什么向秦國求助呢?因為其一,燕國不與秦國接壤,兩國從未發(fā)生過直接的戰(zhàn)爭,對于燕國而言,趙國是遠比秦國要兇惡的敵人;其二,六國里面,齊國是燕國的宿敵,韓魏國力虛弱求之恐怕無用,而楚國離得很遠,因此似乎能夠求助的只有秦國了;其三,秦國在燕國也派了大批奸細,當趙國來伐的時候,這些奸細便秉承秦王政的意圖,通過朝中大臣慫恿燕王喜求助秦國。燕王喜一向秦國開口,這正是秦王政求之不得的,李斯、尉繚紛紛建議停止謀韓戰(zhàn)略,出兵以救援燕國的名義攻取趙國,拔掉趙國這個打不死的攔路虎。于是,秦王政派遣王翦、桓齮、楊端和兵分三路,從西面、西北面、南面同時攻趙,以陷趙軍兩面作戰(zhàn)、腹背受敵的困境。
王翦率軍進攻太行山之戰(zhàn)略要地閼與,將這個早為秦國垂涎的戰(zhàn)略要地一舉被拔除,從而打開了從西面進攻邯鄲的通道;楊瑞和率軍進攻韓陽(在閼與之北),也順利攻克,這樣,邯鄲的西北方向就失去了屏障,邯鄲與太原盆地的聯(lián)系被切斷;恒齮率軍從南陽出發(fā),攻占了鄴邑所屬之安陽,推進到邯鄲之南,僅與趙都邯鄲相隔一條漳水。
此時,趙悼襄王才明白過來,急令龐煖、扈輒、司馬尚回兵,分路阻擋秦軍。龐煖、扈輒、司馬尚真不含糊,采取長平之戰(zhàn)初期廉頗的做法,依托壁壘步步為營,以強弓硬弩殺傷秦軍,終于將秦軍阻止于上述地區(qū)現(xiàn)地,兩國就此展開了拉鋸戰(zhàn)。
然而,趙悼襄王這個公子哥不堪承受壓力,急火攻心,重病不起,不幾天就死掉了,年僅三十余歲。
趙悼襄王死后,趙娼所生的公子遷即位。趙悼襄王原本和之前的王后生有嫡子,名叫趙嘉,但是因為趙悼襄王喜歡姿色出眾、能歌善舞的趙娼,便廢了王后,改立趙娼為后。及至趙娼生了公子遷,趙悼襄王又廢掉了公子嘉的太子之位,立公子遷為太子,以郭開為太傅予以教導。對此,朝中大臣以及將領(lǐng)們又紛紛反對,但是趙悼襄王根本不聽。李牧很同情公子嘉,就把公子嘉接到了代郡。公子遷在郭開的“教導”下,素不好學,郭開導以聲色狗馬之事,二人相得甚歡。趙悼襄王一死,郭開便奉太子遷即位,而以三百戶封公子趙嘉,令其留于代郡,郭開由上卿升為相國。
秦趙兩國的拉鋸戰(zhàn)進行了將近一年,這讓雄心勃勃的秦王政很是苦惱,想不到趙國還真難對付,于是,在公元前235年,秦王政便撇開趙國把目光瞄向楚國,派人慫恿魏國伐楚,并承諾魏國一旦伐楚,秦國將征發(fā)四個郡的壯丁組成新軍支援魏國,而伐楚獲得土地秦國一寸不要,全部歸魏國所有。魏國上當了,很高興地著手做準備,還拉上了一向與魏國關(guān)系密切的韓國。楚王得知,急忙挑選一位能說會道的使者來到秦國,對秦王政說:“魏國早就惦記楚國的河南之地,而齊國也多年來也在惦記著楚國的泗水之地,這些都是四通八達肥沃之地,秦魏聯(lián)合攻楚,估計齊國必定也要趁機亂中取利,攻擊擊泗水之地,那么這樣的話,齊國、魏國得到這些土地必定會變得強大,至于韓國,想必也想從中獲得利益,而大王您到底能得到什么呢?大王您這樣做能使得天下諸侯臣服嗎?大王您應該善待楚國,秦楚聯(lián)合威逼魏國、韓國、齊國,使他們臣服,那么大王的國土就連貫東西了,您使天下諸侯臣服的日子就不遠了?!逼鋵嵐コ`背了李斯、尉繚提出的先近后遠的原則,因此也遭到他們二人的反對,于是這次攻楚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秦始皇把目光再次投向趙國,與尉繚商議之后,決定暫時放棄邯鄲以外的兩個方向,將原來分散于三路的攻趙大軍集結(jié)到邯鄲一處,由桓齮統(tǒng)率,以蒙恬、蒙毅副之,全力以赴攻打邯鄲,實施斬首行動。
公元前234年,秦國軍隊集結(jié)整編完畢,桓齮率領(lǐng)新編成的大軍,再度向趙國南部發(fā)起進攻。此時,老將龐煖已經(jīng)病故了,趙軍由扈輒擔任了主帥。桓齮避開正面渡河,改由漳河下游渡河,迂回到扈輒軍的側(cè)后,攻擊邯鄲東南的平陽。兩軍于平陽展開交戰(zhàn),趙軍被擊破,被斬十萬人,扈輒也陣亡了。
一下子損失了十萬人,占了邯鄲城全部兵力的一半,邯鄲城內(nèi)的戰(zhàn)將,也只剩下老邁的司馬尚碩果僅存,形勢危急。繼而,桓齮又做深遠迂回,從東面迂回向北,深入到邯鄲的側(cè)背,攻擊到宜安(今河北藁城西南)。趙王遷一面派司馬尚率軍前往迎擊,一面急命北疆的李牧率所部南下,并授命他指揮全部趙軍抗擊秦軍。
李牧率邊防軍主力與邯鄲趙軍會合后,在宜安附近與秦軍對峙。他認為秦軍連續(xù)獲勝,士氣甚高,如倉促迎戰(zhàn),勢難取勝。于是下令部隊筑壘固守,不得主動出擊。面對趙軍堅壘,桓齮認為秦軍遠出不利持久,于是便發(fā)起了攻擊,但是李牧所構(gòu)筑的壁壘異常堅固,幾次攻擊均不的手,秦軍損兵折將?;庚t也是著名的戰(zhàn)將,見此情況,思謀出一條計策,他留下蒙毅以三分之一兵力與李牧、司馬尚對峙,他和蒙恬率主力轉(zhuǎn)攻肥下,意圖引誘李牧往援,等李牧脫離營壘后將其擊殲于運動中。不料李牧不為所動,當副將趙蔥建議救援肥下時,李牧說:“敵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乃兵家所忌?,F(xiàn)在秦軍主力去肥,營中留守兵力薄弱,又因為我軍一直采取守勢,拒不出戰(zhàn),秦軍習以為常,疏于戒備,當趁機襲取桓齮的大營?!庇谑牵钅撩姵鰟?,排山倒海攻向蒙毅駐守的大營。李牧以他的一千輛載滿火油的裝甲戰(zhàn)車為先導,壓向蒙毅的營寨,接近寨柵時,車上開始以大弩射擊,透過柵欄間隙射殺蒙毅之兵卒,到了寨柵近前,將火油一齊潑向寨柵,然后點火,剎那間整個營寨烈焰飛騰,秦軍驚慌失措,片刻間寨柵盡毀,手持大盾長戈的五萬名勇卒列陣而入,后面緊緊跟隨著十萬弓箭手。蒙毅招架不住,只得帶少數(shù)隨從倉皇逃跑,秦軍大營被李牧一舉襲占,俘獲大批軍卒及大量糧草輜重。李牧判斷桓齮必然回救,遂部署全部戰(zhàn)車及一半大盾長戈勇卒和弓箭手列陣于肥下至宜安的必經(jīng)大路正面,列成半月弓形大陣,將另一半勇卒和弓箭手埋伏于大路兩側(cè),騎兵則隱蔽集結(jié)于一處待命出擊?;庚t未料到多日不戰(zhàn)的李牧突然出擊,而自己數(shù)十萬大軍的糧草輜重都在大營,因此不得不放棄肥下回救宜安。秦軍主力與李牧的戰(zhàn)車大盾主力展開大戰(zhàn)。秦軍是“以頭顱記功爵”激發(fā)下的一支強軍,而李牧部下則是多年馳騁邊疆的勇士,雙方勢均力敵。兩強相遇,迸發(fā)一場血戰(zhàn)。正當正面秦軍與趙軍激戰(zhàn)正酣之際,忽然一陣金鼓之聲,李牧兩翼伏兵齊出,鉗形兜擊向秦軍兩側(cè)。秦軍顧此失彼,驚慌起來。正在這時,又聽得一陣金鼓聲,李牧的騎兵出動了,兩萬名重甲騎士以一列縱隊馳入秦軍陣中,如快刀切豆腐一樣把秦軍攔腰斬為兩截,而后透陣而出,又再兜擊回來,進行第二輪沖擊,秦軍開始有人驚慌潰逃。俗話說兵敗如山倒,只要有一部分人逃跑,就會造成全軍失去戰(zhàn)意,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軍功軍爵位,還是逃命要緊,于是秦軍霎時崩潰,桓齮、蒙恬、蒙毅縱然俱是百戰(zhàn)名將,也束手無策,三人僅率領(lǐng)親兵沖出重圍,只見秦軍四處奔逃。桓齮一看局面已不可收拾,遂畏罪逃奔燕國而去。蒙恬、蒙毅收拾殘兵,秦軍已喪失大半,被殲滅了十多萬。
趙軍獲得久違的勝利,趙王遷喜極而泣,當即下詔封李牧為武安君,并晉升李牧為左相國。古時以右為尊,左相國其實就是副相國。李牧由此從戍邊將領(lǐng)一躍成為趙國第三人,僅在趙王和右相國郭開之下。
但是李牧的左相國只是個虛銜,大戰(zhàn)之后,他仍舊回到北疆,掌管北方四郡,而國中依舊是郭開的天下。
這一戰(zhàn)大大出乎秦王政以及李斯、尉繚之意外,想不到雄霸天下之舉,開局即不順,先勝而后慘敗。為此秦王政鋒芒頓減。由于攻趙之戰(zhàn)消耗極大,秦王政不得不停止了出擊,轉(zhuǎn)而致力于休養(yǎng)生息,恢復國力,足足蟄伏了兩年之久。
兩年之后,秦國國力恢復到比攻趙之前還強大,國庫錢糧充盈。而此時的趙國卻發(fā)生了大饑荒,國力空虛,民心不穩(wěn)。于是秦王政雄心再起,決定再次出兵。
公元前232年,秦王政第三次攻趙,派出南北兩路大軍:南路軍推進至鄴邑平陽,從南面威脅趙國首都邯鄲,北路軍推進至晉陽,經(jīng)太行山進攻番吾要地。
雖然處于饑荒之下,但面對來勢洶洶的秦軍,趙王遷卻并不怎么慌亂,因為他大將李牧。
但是關(guān)于抵御秦軍的戰(zhàn)略方針,趙王遷和李牧卻發(fā)生分歧。因為南路的秦軍兵臨邯鄲,直接威脅到都城,因此趙王遷自然而然需要首先擊破當面秦軍;李牧卻認為,趙國的主力軍和國家錢糧都集中在邯鄲,又有老將軍司馬尚統(tǒng)軍,足可以抵御南路秦軍,而在北路除了自己的雁代邊軍再無主力,如果把力量全部投入到南路,則北路秦軍便無可抵擋,必然如入無人之境,長驅(qū)直入,因此主張南路由司馬尚據(jù)河防守,他則先集中兵力打擊北面來犯的秦軍,取勝后再攻南面之敵。趙王遷不依,李牧則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直接致信司馬尚,叮囑其筑壘堅守,不得主動出擊,隨后率領(lǐng)雁代大軍徑直殺奔番吾。兩軍在番吾之一片開闊的地上相遇,李牧以他的拿手好戲車兵、大盾長戈勇卒和弓箭兵諸兵種配合列陣,指揮若定,再次大敗秦軍,隨后跟蹤追擊,將秦軍驅(qū)逐至上當?shù)貐^(qū),爾后,立即回師南進,銳不可當。漳河沿岸的秦軍聞訊,不戰(zhàn)而走,秦王政的第三次攻趙宣告失敗。
戰(zhàn)敗消息傳來,秦王政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趙軍如此能戰(zhàn),李牧竟有如此高明的指揮之才。
為此,秦王政召文武商議對策。李斯、尉繚認為,趙國全國大饑,國力不強,民心不穩(wěn),缺乏充足的糧草儲備,損失的兵力也難以得到補充,而秦軍則后備充實,補給及時,可以通過戰(zhàn)略相持來拖垮趙軍,然后一舉而戰(zhàn)勝之。秦王政采納了二人意見,于是令南北兩路軍筑壘于趙國邊境,趙國大軍到來則堅守壁壘,趙國大軍撤走則四處出擊,不斷予以襲擾。
公元前231年,趙國發(fā)生地震,“自樂徐以西至平陰,臺屋墻垣太半壞,地坼東西三十步?!鼻赝跽Q定第四次伐趙,但是李斯、尉繚等認為尚不到時機,因為此次地震只是影響趙國局部范圍,趙軍實力尚在,于是建議擱置趙國,先解決最弱的韓國。秦王采納了二人建議。秦國確實國力強大,在兩路大軍屯聚于趙國邊境的情況下,仍然能夠再組大軍。公元前230年,秦王政派內(nèi)史騰為帥,以新組建的大軍對韓國發(fā)起了進攻,韓根本無力抵抗,內(nèi)史騰指揮的秦軍很快攻克了韓都,俘虜了韓王安,把所得韓地改建為潁川郡。這樣,韓國便成為六國中最先被滅亡的國家。
滅掉了韓國,盡得韓國之土地、人口、資財,秦國國力更壯了。
公元前229年,秦國上下認為伐趙實際成熟了,于是傾全國之兵,開啟了第四次伐趙。這次的部署是:之前的兩路軍原地繼續(xù)襲擾趙國,由另組的兩路大軍進行主攻。一路由王翦率領(lǐng),從太行山中部的井陘孔道奔襲邯鄲北部的原中山國的真定地區(qū),而后折轉(zhuǎn)南下,與漳河沿線的秦軍一起夾攻邯鄲;另一路由李信統(tǒng)帶,由晉陽直出云中,攻擊李牧的大本營,以使李牧無暇顧及到邯鄲方向。
李牧大軍果然被李信牽制住了,這樣,王翦的中路大軍順利出了井陘口,迅速占領(lǐng)了真定郡,然后直撲邯鄲城。此時,原在上黨一代與趙國對峙的秦軍跟著也發(fā)起攻擊,經(jīng)閼與直出滏口陘,殺到邯鄲西南面的武安城。三路秦軍圍攻邯鄲,一時間山雨欲來,黑云壓城。
然而,趙軍分別在李牧和司馬尚指揮下,極其頑強。司馬尚傾邯鄲所有兵力,連營數(shù)十里,深溝高壘,秦軍多次進攻都被擊退;而李牧則率領(lǐng)驍勇的雁代鐵軍將李信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秦軍一籌莫展,雙方僵持數(shù)月。
秦王贏政得知前方戰(zhàn)局不利,再次召集群臣商議。大臣們一致認為:若想拿下趙國,必先得除掉李牧,如果不除掉李牧,估計李信早晚會失敗,到那時李牧驅(qū)雁代武卒直下邯鄲,秦國的進攻就將再次失敗。趙王最寵信郭開是個勢利小人,而郭開奸佞貪財,在他眼里毫無國家利益可言,此時趙國已經(jīng)岌岌可危,只要用重金賄賂,再以大勢曉之,并許以高官厚祿,利用郭開除掉李牧大有可能。于是,秦王政便遣大夫王敖帶一萬黃金入趙,李斯專門給郭開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說:“郭相國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秦國與趙國的國勢,趙國固然可以勉強支撐一時,但秦國滅趙是早晚的事,以相國之聰明,難道愿意為趙國殉葬嗎?秦國這里以上卿之位以待,期盼郭君前來。而李牧不識大勢,效死愚忠,還望郭君設法圖之,以此功勛而事秦。郭君應該明白,即便李牧再次得勝,以功勛在郭君之上,早晚取代郭君而成第二人,望郭君思之。”為了配合郭開,李斯還偽造了一封李牧暗通秦國的書信,要郭開誣陷李牧通敵。
郭開得了萬金,更思謀李斯言之有理,便把趙國的存亡置之度外,萌生了叛趙事秦之心。為了配合郭開,王翦、李信等南北兩面同時停止進攻,派使者去趙營見李牧和司馬尚談和。由是,郭開入朝面見趙王,誣陷李牧、司馬尚與秦軍勾勾搭搭,李牧更是私通秦國預謀叛趙。郭開說他的門人從咸陽盜得李牧謀反的證據(jù)。于是,他拿出李斯偽造的李牧寫給秦王的書簡交給趙王。年輕的公子哥趙王遷看了書簡大怒,上次秦軍兵圍邯鄲,李牧便不聽召喚,“將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置都成于不顧,雖然僥幸得勝,但是萬一邯鄲不保,自己的小命不久完了嗎?于是不問青紅皂白,下令罷免了李牧的兵權(quán),以公子趙蔥前往接替。將軍司馬尚聞之大驚,急忙入朝勸諫趙王,由于言辭過激,趙王遷本來也正在懷疑司馬尚,于是一怒之下把司馬尚也罷了官,將他貶為庶民,以齊國投奔而來的大將顏聚代之。
趙蔥奉命前往北疆接管李牧兵權(quán),李牧一腔悲憤之情無處訴說,只得仰天長嘆。
趙蔥是個勢利小人,深知李牧的才能遠在他之上,恐怕日后李牧會東山再起,威脅到他的權(quán)勢,于是便在軍中挑選出數(shù)十名勇士,派他們將李牧殺了,堂堂一代名將,就這樣死于小人之手。
李牧所統(tǒng)帥的北地雄師,聞得他們尊敬的統(tǒng)帥如此慘死,無不傷心流淚。一夜之間跑了大半。
邯鄲城中的司馬尚聞李牧遇難,大哭一場,恐留在趙國被奸臣所害,便遣散家人,帶著夫人和孩子乘一輛馬車離開趙國,逃往渤海灣的一個小島上隱居起來。
秦王政聞的趙王遷自毀長城,李牧已死,司馬尚罷官出逃,欣喜若狂,當即命令王翦、楊端和、蒙恬、李信等人同時向南北兩面趙軍發(fā)起了猛攻。趙蔥率逃亡大半而殘缺不全的北軍迎戰(zhàn)李信,迅速被李信所擊敗,其本人在亂軍之中斃命。而后,顏聚所統(tǒng)帥的邯鄲部隊也遭到了失敗。
顏聚帶著殘兵敗將逃入邯鄲城,二十萬秦軍很快便殺到城下。趙幽繆王遷得知趙蔥陣亡,十分恐慌,急忙召群臣商議對策。郭開發(fā)言,說秦軍強大,趙國兵微將少,與之抗爭無非是以卵擊石,勸趙王獻城投降。公子嘉堅決反對,主張戰(zhàn)斗到底,并表示自己將率宗族、賓客參加邯鄲保衛(wèi)戰(zhàn)。但趙王遷已喪失斗志,讓郭開代寫了降書,使人帶著趙國地圖、表冊以及秦昭襄王時期向往已久的國寶和氏璧前往秦營獻寶請降。
公子嘉知道大勢已去,便帶領(lǐng)宗族賓客數(shù)百人破城而出,因為他曾被李牧接到雁代住了很長時間,熟悉那里的情況,于是便一路向北到了雁代,收拾李牧遺留的殘軍,自立為代王。
第二天,秦軍進入邯鄲城,將趙幽繆王遷和趙氏宗族大臣全都囚禁起來,送往秦國首都咸陽。秦王政以郭開之功,封他為上卿,將趙王遷以“失德亡國”之罪流放于房陵(今湖北十偃市房縣)。直到此時,趙遷才知道他所最信任的老師郭開,原來是個賣國求榮的大奸臣,他悔恨交加,不久便病死于房陵。至此,秦王統(tǒng)一六國的最大絆腳石趙國終于被除掉。
秦國滅趙固然是兩國綜合實力所致,但趙王遷空有奇才李牧和勇武的雁代雄師,寵信奸佞自毀長城,相比之下,秦王政則對李斯、尉繚等人言聽計從。以此看來,趙國不滅亡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