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最近總是掛滿著笑容,總有一種感覺,江濤很快就會回到他父母親身邊,她知道的,盡管他很愛自己,但是他還是很憂心父母的。
“天下哪有人不愛自己的父母呢,他做夢都想回到那邊吧。”黃菡萏柳眉輕皺一下。
“嘻嘻,就像天下人哪有人不愛自己的子女一樣道理,這是人性的弱點(diǎn)吶?!彼滞蝗挥X得喜悅,還伴隨了幾下笑聲。
若是菡萏看到那張支票寫著那一連串的零,她便更能篤定,江父對江濤的愛。
“真希望那個日子快點(diǎn)兒到來。”
江濤只當(dāng)她是撿了某個寶貝,還是發(fā)了獎金,以致于她臉上總掛著笑容,而他每次問,她都會說沒有什么啊,但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只是,菡萏的世界里,它還太美好了。江父本來便是狠角色,早就沒有什么弱點(diǎn)可說,那些商界巨頭如此奸詐狡猾,他也是瞬間便洞察到對方下一步想做什么,更何況是還在實(shí)習(xí)期的小姑娘?
他在見過黃菡萏以后,思索了一會兒,大概只有一會兒,然后撥通了那個電話,那個致命的電話。
很多年以后,黃菡萏很喜歡回憶和江濤在一起的日子,他那無微不至的照顧,為了自己奮不顧身地工作。
但只有那個日子,她最不愿意回想。
那是一個天氣昏沉的十月中旬,盡管偶爾會有些束陽光穿過云層,重回到地面。但那也是短暫的出現(xiàn)。
黃菡萏向?qū)W校提出“提早”出來實(shí)習(xí),老師也知道是什么回事,都默認(rèn)允許了。
這兩天黃菡萏覺得有些奇怪,說不清哪里奇怪,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人是不會無端感覺異樣的。
明明穿得不少,卻總有一種走在街上被人看光的感覺。這像是一雙,不,兩雙,三雙,很多雙眼睛在黑暗處觀察她,還時不時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江濤只好安慰她,只是孕期的反應(yīng),過段時間便會自然好。
但她這幾天以來總會這樣,只好待在家,萍姨也有好好照顧一番。
萍姨詳細(xì)問菡萏,但菡萏只能說是感覺,但回到家便會覺得很安心。但與江濤不同,萍姨像是察覺到什么,她更相信女人的直覺,而且還是一個孕期的敏感直覺。
江濤依然還有當(dāng)初那般模樣,如此深愛著菡萏,在整個孕期里,都在悉心照料她。
“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觀察黃菡萏,那該會是誰?”萍姨苦苦思索不得解。
仍記得是一個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周末。
晨早菡萏就發(fā)現(xiàn)屋子里有股異味,像是淡淡的杏仁味。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是廁所散發(fā)出的,不知是誰扔了什么杏仁露或者杏仁導(dǎo)致的吧。
但是在廁所沒過幾分鐘,菡萏覺得胸口悶,一抬頭發(fā)現(xiàn)廁所里的窗沒有打開,剛一站起來還沒能打開窗戶,黃菡萏便直接吐了出來。
江濤聞聲過來,輕拍她背,讓她吐干凈。懷孕期間偶爾也有反胃,黃菡萏不以為意,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就好了。
“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杏仁味是這么惡心的。是誰倒了什么杏仁汁在廁所嗎?”黃菡萏摸摸肚子問江濤。
“沒有吧,我們都不愛吃杏仁這些東西?!?p> “難道是洗發(fā)水?剛剛你沒有聞到什么異味嗎?”黃菡萏有些疑問。
“沒有啊,哪怕是你的嘔吐也沒有什么味道?!苯瓭荏@訝地說。
“這就奇怪了,我明明是聞到了杏仁味?!秉S菡萏這次像是抓住了異樣的證據(jù),死死不肯放手?!澳俏兜溃幌袷切尤嗜獾奶鹞?,反而像是杏仁皮的苦澀,你肯定聞到,你進(jìn)來時窗還沒打開。”
江濤只能搖搖頭:“真的,什么味道也沒有聞到。”他順便把房間里的空調(diào)關(guān)了,昨晚下了一場雨,他把房間的窗關(guān)了,然后把空調(diào)開著,萍姨房間也是如此?!罢f不定是吹空調(diào)冷到了你的鼻子,等下吸點(diǎn)新鮮空氣便好了?!?p> 黃菡萏走出了房間,依然是掙扎一下說:“我現(xiàn)在還能聞到那股味道?!?p> 萍姨房間便在旁邊,他們倆說的話她都能聽見,此時陳泫還沒有睡醒。
“苦杏仁味……”萍姨回想一下,確實(shí)沒有什么杏仁的東西,并且放在廁所,現(xiàn)在也沒有聞到。
幾刻鐘后萍姨已經(jīng)做好早餐,“吃完早餐我們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的空氣吧。”江濤對菡萏說。
菡萏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這些天她確實(shí)一直呆在家,工作也暫停了。也該出去走一走了。
“多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待你回來時就不會有苦杏仁味了,只有美味可口的佳肴香氣?!逼家桃仓С值?。
江濤便挽著黃菡萏的手臂歡喜地逛街去了。其實(shí)江濤這段時間也沒有特地去逛,除了工作來回路程。
江濤的這份工作沒有別的好處,穩(wěn)定是唯一的優(yōu)勢。作為同樣專業(yè)的同學(xué),許多都在大城市里打拼加班消耗著身體,換來為數(shù)不多的金額。江濤這份工作雖然工資并不高,但是也相對的,工作時間短。
他認(rèn)為,照顧好黃菡萏,是他這一生的財富,“這是一輩子不多的機(jī)會,我想在自己的女人最需要我的時候,在她身邊?!彼沁@樣回答萍姨的。
而萍姨的問題也是很簡單:“現(xiàn)在的工資四年都換不了你原本的一個月替你爸賺的?!?p> 錢而已,江濤最不看重的,就是錢。畢竟人的本性便是如此,曾經(jīng)擁有過的東西,便不會迫切渴望,尤其是對于沒有感情的東西。
“視金錢如糞土嗎?”萍姨怏怏接受了這個說法,畢竟不管怎么樣都沒法回頭。
黃菡萏換了一身純白裙子,和以前的一條裙子很像,這是這次的是孕婦裝。
“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呢?!苯瓭趲洼蛰檀┤棺拥臅r候突然聽到她輕聲呻了一句。
“哪有,還是和以前一樣,眼睛一樣的小。”
“哼哼。”
很快他們便出了門。
“怎么樣,今天沒有感覺到有人在看你了吧?”江濤挽著她的手臂這樣問到。
“好像是沒有?!秉S菡萏隨手撫摸一條無袖的貼身棉衣,楓紅色,鮮艷的顏色一下子吸引了黃菡萏的目光,忍不住摸多了幾下。
雖然在南方,但是秋天還是會有些冷,也因此擺出來的都是秋冬裝比較多。
“買吧,今天有點(diǎn)冷,直接穿著走吧?!苯瓭碇齽偞┰谏砩系哪菞l小棉衣。
黃菡萏點(diǎn)點(diǎn)頭,嗯嗯幾聲。
這是一條歐式步行街,和前一段路截然不同,地面是歐洲式的地磚,建筑也是淡黃色歐洲房屋,外墻都爬滿了綠色的植物。在這里盡管商品不便宜,但是菡萏還是最喜歡這里,“只有這里有一絲遠(yuǎn)離城市的喧囂?!秉S菡萏每次來都要說一次。
“我們要不要再吃多一次那家餐廳?就那家?!秉S菡萏指了指在那棵桂花樹旁邊的一家飯店,那是江濤大學(xué)時兼職的那家西餐廳的連鎖店,盡管以前吃不少遍了,但他們也會經(jīng)常光顧這家店,畢竟有太多回憶在這家店了,即使不是同一家。
“好吧。”江濤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牽著菡萏走進(jìn)了那餐廳。
菡萏看到那棵桂花樹的桂花碎在漸漸地散落,如同小雨一般。
餐廳裝橫和大學(xué)城的那家一樣,只是布局不同,而且相對小一點(diǎn),畢竟是寸土寸金的步行街。
但依然沒有阻止菡萏對它的熱愛,每次過來步行街都要鬧著要吃,雖然不會讓她每次都得逞。
其實(shí)黃菡萏是一個念舊的人,一旦有了一樣?xùn)|西先入為主了,她便不會考慮別的東西,哪怕是更好的。
“畢竟吃下去都是一樣?!?p> “你每次都這么說?!苯瓭傺b嫌棄著。
“這個牛排要七分熟,要番茄醬不要黑椒醬,雞排全熟,番茄醬,最后加個海鮮意面,不要一點(diǎn)兒辣?!苯瓭龑Ψ?wù)員說。
服務(wù)員禮貌地收拾一下菜單。
黃菡萏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乖乖,為了你,我連辣味都放棄了?!?p> “你以后為了他,要放棄的事情還多著呢,例如,睡眠,聚會,包包,什么都得變。”江濤半掩著嘴笑。
“包包也要放棄嗎,我才剛開始喜歡它?!秉S菡萏一臉委屈道。
“是啊,生下來以后,你的包里裝的都是紙尿褲,嬰兒衣服,奶瓶之類的,這么小的包是裝不下的?!彼嗥鹚碾S身小包看了一下。
“還是工作的時候好,說得我好想工作啊,以后回到公司我要更加勤奮工作?!秉S菡萏扁扁嘴,表現(xiàn)出讓人看了更加有保護(hù)欲的表情。
“哈哈那可不見得,你本來就不算勤快的人?!?p> “怎么說話,我哪里不勤快了?”她瞥著他。
“一個人,勤不勤快,看他的琴。琴上擺的東西越少,就越勤快。你還記得放在五樓的琴嗎,快被你擺滿瓶瓶罐罐了呢?!币痪涑錆M嘲諷的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就覺得很有道理。
“是啦,你幫我收拾就好啦?!秉S菡萏的聲音越來越小聲。
樓下傳來一片喧鬧聲,仿佛混雜了幾聲驚訝聲。結(jié)賬后江濤扶著黃菡萏走出門口,此時喧鬧聲似乎安靜了些許。
“你的鞋帶松了,我來綁好吧?!苯瓭f完便蹲下來。
菡萏顯然是習(xí)慣了這事,安靜地等著他綁好,眼睛卻望向了不遠(yuǎn)處。
那里一些阿姨坐在旁邊的花壇上有說有笑,煞是自然。旁邊是一群小孩圍著……
圍著一輛白色的小轎車!
這里是步行街,怎么可能出現(xiàn)車?四處都有治安,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開進(jìn)來嗎?
黃菡萏目光望向駕駛位,那兒陽光照射,模糊不清。精神恍惚間仿佛暗影處睜開一雙眼眸。
如果菡萏看清了那雙眼睛,她一定會感到驚悚,因為那蘊(yùn)含著凜冽刺骨的殺氣,猶如九幽之下傳來的冰冷。
那種眼神,只有陳嘉麗曾在江濤身上看過。
轎車低沉的咆哮把周邊的小孩嚇得一下子躲開,猶如脫韁的瘋狗一樣直直向著菡萏兩人飛過來。
“想殺生……”那嘴巴仿佛開合了幾下。
菡萏本來足夠時間反應(yīng)躲閃,可這偏偏在這綁鞋帶的瞬間,她的雙腳下意識地認(rèn)為不可移動。
咆哮響起后江濤也不自覺地回頭一看,但是不到一息之間,那車已經(jīng)來到面前……
黃菡萏昏迷前,只看見江濤撲倒在自己的胸脯前,以及那個金色的十字形狀標(biāo)志。
可惜這次送來的不是救護(hù)車,而是死神。
眼睛很疼,黃菡萏努力想睜開眼睛,卻逐漸失去力氣。只剩下嘴巴在大口的喘氣。很快呼吸也失去力氣,只剩下耳朵,她聽不到一群人嘈雜的抬車聲,只聽到了那棵樹上,靜謐地掉落著桂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