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訓是什么?”寧卓宗眼神狠辣。
離火只覺得身上的重力如千斤頂壓下,豆大的汗珠落到脖子里,滲入衣服,他吃力道,“惟命是從,君命高于一切?!?p> “去吧?!鄙砩弦惠p,離火松了口氣,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遍似得,駝著背恭敬退了下去。
且說顧寕這端,已經(jīng)被七娘帶到了一處地牢里。
牢獄不大,占地僅是幾間屋子的地兒,越往里走,越發(fā)的陰暗潮濕,顧寕怕冷,她環(huán)臂不住的來回摩擦,企圖讓自己更暖和一點。
四周看了看,這牢獄九曲環(huán)繞,她所在的這一列是男女混住的牢房,個個兇神惡煞,看著她的樣子像是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似得,她止不住的打了個哆嗦,七娘推開了一間,朝她道,“新來的,都在這里呆過,進去吧?!?p> 這話,別有深意,顧寕看著里頭的十幾號人,忍不住問了句,“這鬼市關的都是什么人?”
七娘聽聞這話。臉上止不住的笑意,“你來鬼市干什么的,他們就是干什么的?!?p> 一噎,顧寕亦步亦趨的進了牢房,味道,像是死了耗子般的惡臭難聞,咣當一聲,牢房被鎖住了。
地牢里的人正在聚堆圍著,十幾雙眼睛都在看她,她動一步,他們的目光就隨著動一下。
顧寕警惕的看著這些人,尋了一處干凈的角落站著,目光落到僅有的一張磕破了角的桌子上。
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幾個破瓷碗孤零零的擺著,吸引了顧寕目光的是一個類似耗子的尾巴,周圍,是一灘干涸了的血跡。
那上頭,似乎還放著人的骸骨,被敲成了細碎粉末狀。
她一怔,抬眸。
“嘿嘿,啃了這么些天的耗子肉,老子早就吃膩了,這細皮嫩肉的,老子喜歡,哈哈哈?!?p> “烤著吃,還是直接啃了得了?”
“王八羔子,這可是道上等的美味,先得兄弟們享受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地牢里,沒有人看管,外頭廊里,沒有絲毫的人氣兒,顧寕看著這群沒有人性的家伙,抓著牢門的手顫抖發(fā)白。
恐怖的牢房里,幾個魁梧的大漢,身量不小的高手,還有陰森森盯著她的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神經(jīng)病,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之下,一輩子端莊恪守的顧寕還是害怕了,心底止不住的發(fā)毛。
她其實特別向往江湖。
她愛瀟灑。
重情重義。
可是,父王說,她是安定王府的嫡長女,將來的家業(yè),都是她的,父王的使命也是要她來繼承了。
冬寒夏伏,日復一日,她要不斷的練武。
練武。
武功要足夠強大,才能統(tǒng)領住八十萬的莫林軍,軍隊里,沒人會服她。
所以,人前,她是華貴端莊的安樂縣主,是上京城里名門閨秀競相崇拜的對象,人后,她叛逆,狡詐,殺人不眨眼。
第一次殺人,和如今的場面甚是相似。
昏暗仄人的彈丸之地,四面都是墻,頭頂是被鋼筋繞成的鐵網(wǎng),從縫隙中打到屋子里絲絲的光亮。
人,只有一個能活著回去。
父王將她扔進去,殺人,跟機械一般的殺人,她看著一個個被自己殺死的同伴,目光木然。
后來,三天,她都食不下咽,差點餓死。
如今,那種扼住人呼吸的感覺又來了,面前,是一群跟她毫不相識的人,他們,為了活著,想要食她的肉,喝她的血。
鬼王,那個騷包男人,將這些人放在一起,不給吃的,不給喝的,讓他們自相殘殺,而活下去的那人,不僅意志堅強,還會是一名得力的干將。
她看著嬉笑著走過來的一群人,心下一沉,夙眸微瞇,沒待他們反應,手便化作利刃,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曲起,一個跨步,躍到了領頭的獨眼龍身邊,扼住他的喉嚨,用力一擰。
眾人看著此景,什么樣子的人都有。
有的想要上來幫忙,有的躲在墻角,有的直接搬起了凳子看戲,佝僂眾生,都是為了活著。
腳下生風,強烈的殺意襲來。
顧寕一用力,轉(zhuǎn)到了獨眼龍的后面,用勁一踢,腿一彎,迫使獨眼龍跪在了地上,獨眼龍此刻的神情十分的乖張,瞳孔怒睜,布滿了血絲,眼球也像是要跳出來似得,脖子上,青筋四起,嘴巴在大口大口的呼吸。
“告訴我一個秘密,我便放了你?!?p> 這里的人,都是在鬼市里混出了名堂的人,被關到這里,無非是觸犯了鬼王,身上都是有本事的。
顧寕手下的勁兒使得更大了。
周圍,有想要上前幫忙的,看著顧寕一個文文弱弱的女子,此刻,臉上,卻充斥著嗜血的殺意,他們只得在旁邊躊躇著。
身后,有勁風襲來。
顧寕冷笑一聲,一個回旋踢,將人扼在了腿處,順勢騰出一只手,向上一劈,沖天的氣流強勢而下,直接將人震出了血,斷了筋脈,當場暴斃,而這猛如虎的操作,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人就死了。
周圍的人,更駭了,不敢出聲,但有的人,已經(jīng)跑到了那人的面前,開膛破肚,興奮的吃了起來,不起眼的角落里,正有一男子,靠在西邊的墻上,看著這一幕,冷酷的面容上似乎有絲龜裂。
顧寕用勁,“說不說?!?p> 那獨眼龍似乎快要沒了呼吸,手吃力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眨了幾下眼,顧寕微微松手。
猛地幾聲咳,獨眼龍開口了,聲音粗獷卻帶著撕裂般的沙啞,“什么事?”
“我要知道太尉府公子汪弗言當日在鬼市被刺殺時候的情景?”據(jù)八皇子所說,汪弗言沒有死,那他藏身在鬼市,極有可能是在密謀著什么,汪家與太子交好,鬼市這么大的命脈,絕對不能讓太子獨占鰲頭。
思此,顧寕徹底松了手。
獨眼龍起身,忌憚的看了她一眼,終究是沒有沖動,扭了扭脖子,噶擦噶擦幾聲響。
“最近,牢里沒來什么新鮮的人,但是汪弗言嘛,根本就沒有死?!?p> 顧寕瞇眼,“你怎么知道?”
“小妹子說的。”見顧寕疑惑,獨眼龍呸了一口道,“廚房的一個小丫頭,常來這里給人送飯,那日,爺攔住嬉笑了人幾句,聽聞外頭發(fā)生了官兵打斗的動靜,小妹子解釋說是,神機營的人來了鬼市,說是徹查汪弗言遭遇刺殺的案件,但她卻看到了活生生的汪弗言溜進了這酒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