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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魄初生寒露微

桂魄初生寒露微

施于中谷ed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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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2-25上架
  • 20612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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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魄初生寒露微

桂魄初生寒露微 施于中谷ed 5484 2020-02-24 12:12:18

  《桂魄初生寒露微》

  青空山三百年無人居住,因地勢險要,少有人敢攀登。

  但是這里聚天地之靈氣,是妖怪們修煉的好去處。

  不知何時,青空山的山谷中一棵修行千年的桂樹修成了精,因著妖齡小,入青空山妖籍時看起來還是人類孩童。

  過了許多年,變成了人間二八少女的模樣。她結(jié)識山中精怪,每日與松鼠兔子玩鬧,或者去山下的鎮(zhèn)上淘些古怪精奇的玩意兒,日子過得倒也快。

  她從未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只是時間一長,再有趣的生活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些煩悶來。

  終有一天,青空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名書生,他在山中尋了個清凈去處,建了個草廬。寒窗苦讀,與世無爭。

  山中眾妖自是潛心修煉,無人理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規(guī)矩,妖怪也懂。

  那桂樹小妖怪覺得稀奇,趴在樹上偷瞄書生,只覺得這個人眉目清秀,甚是好看。

  她捧著臉,笑著對兔哥兒說:“這個小公子真是好看呢?!蓖酶鐑翰恍嫉乜此骸叭祟愂且环N空有皮囊的貪婪鬼罷了,有什么好讓你上心的?”

  她也聽不進那么多,只癡癡地看著書生發(fā)呆。

  終有一天,她信誓坦坦地對兔哥兒說:“我要嫁給他!”

  兔哥兒看著她認(rèn)真的表情,有些急切地說道:“你已經(jīng)歷過兩次天劫了,再有一次就能飛升成仙,切莫自毀前程。更何況,妖與人向來不能在一起?!?p>  她不信。

  那日她化名木夕,著一襲黃裙,推開了草廬的門。她看著從許多經(jīng)史子集中抬起頭來的書生說:“我要嫁給你?!?p>  她看著書生,語氣認(rèn)真,有點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書生望著眼前人一時呆了,他有些疑惑,有些懷疑。

  不過到底還是將她留了下來。

  他以為她是一不小心在山中迷路的無知少女,問她家住何方,她也不說。

  無奈之下,書生只好讓她呆在自己身邊。

  她是個妖,對人類的世界一點都不了解。書生手把手地教她,教她寫字、讀書,教她怎么用碗筷,教她怎么做一個真正的人。

  他知道她是妖,但他從來不在意。是誰說,妖與人是不一樣的?在他心里,木夕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而已。

  后來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日子久了,兩人之間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情。

  起初她只是貪戀他的容顏,相處久了,她居然越發(fā)覺得她離不開他。

  還是書生最先懂了這種感情。

  他是人類,對于愛,人類從來無師自通。

  兩情相悅自然水到渠成。兩人草草地成了親。紅燭佳夜,良辰美景。

  書生依舊每日讀書,但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一個人。

  又過了許久,春闈動,皇榜開。書生決定進京趕考,求取功名。他收拾行裝上路,承諾她說,不出三個月定會歸來。

  她從不懷疑他的話,雖是心中萬般不舍,終究還是含笑看他離開。

  兔哥兒還是看不下去,親自來找她。

  兔哥兒說:“人類都是些狡猾善變之輩,他若真的金榜題名,便記不得你這糟糠之妻了,切莫上當(dāng)。”

  她微微一笑,提不下手中擦桌子的抹布。她搖著頭說:“不會,相公他自然不會騙我?!?p>  兔哥兒看她油鹽不進也是無奈,他不好再勸,再不言語。

  三個月過后,書生沒有歸來。

  兔哥兒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道:“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終究信錯了人?!?p>  她沒說話,只是搖頭。

  又過了些時日,書生還是沒回來。她察覺不妙,便帶上兔哥兒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兔哥兒笑她癡心妄想,說也許書生早已高中,不愿與一介村婦為伍。

  她也不與兔哥兒爭辯,只說,我要找到他。

  不管他是否真的醉倒溫柔鄉(xiāng),不管他是否迷戀京都的繁華,都要找到他。

  兔哥兒嘆了口氣,不情不愿地上路。

  后來走了許久,他們不認(rèn)識路,只能沿路問路人。有些不懷好意的人見她生的貌美,故意指錯路,還有的欺負(fù)她無知,騙了她許多盤纏。

  她并不在意銀兩,只希望盡快找到書生,幾經(jīng)波折,他們找到了書生,確切地說,是書生的魂魄。

  哪里有什么高中狀元金榜題名,他甚至沒來得及趕到京都參加科考,就被歹人所害,拋尸荒野。

  可奇怪的是,他的魂魄在世間停留了許久還未入地府重新投胎,而是被困在被害之地,無法離開。

  木夕燒起一道符,找來了黑白無常。

  他們說,書生死之前執(zhí)念太大,以至于他一直留在這里,不停地趕往進京的路上,用不休止。

  她終于淚如雨下,來時只以為是丈夫變了心,卻沒想到是如此橫禍。

  兔哥兒上前試探,問道:“公子這是去往哪里?“書生見來人眼生,只輕微頷首權(quán)當(dāng)招呼,書生說:“進京趕考?!?p>  兔哥兒接著問道:“公子家中可有親眷?“

  聞言書生面頰微暈,有些羞澀地說道:“只有娘子一人在家?!彼坏韧酶鐑洪_口,便有些自豪地說道:“我家娘子很是好看,賢惠又溫柔,聽說京城又最好吃的桂花糕,娘子最愛桂花,我想帶些給她嘗嘗?!?p>  兔哥兒沒有再問,他默默地走開,回到木夕身邊。

  書生依舊走著走著,不停的前進,他不知道他無法前進一步,他說:“快一點,再快一點!”

  木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救他。

  書生的魂魄還在,黑白無常說,還有一絲生還的可能。

  這時候木夕想起從前,她偷看妖族中的法典的時候看到過的還魂之法。

  以妖之靈,祭逝去之亡魂,可使逝者重生。

  木夕打起精神,設(shè)下陣法。

  兔哥兒看著她施法,聽她口中念叨咒語,心里當(dāng)下明白木夕在做什么。

  他問她:“真的要這樣嗎?”

  木夕義無反顧的點頭。

  他們都知道那句話的下文:以妖之靈,祭逝者亡魂使之重生。妖靈獻祭,萬世不復(fù)。

  他們都知道。

  兔哥兒看著她,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兔哥兒知道,他勸不了她。就像她當(dāng)初義無反顧地嫁給書生,千里迢迢從青空山到京城,那樣堅決,從來不由旁人。這次也一樣。

  木夕站在陣法中央望著兔哥兒笑,她說,再見。

  兔哥兒紅了眼比平日里的眼睛還要紅。他說:“我會去找書生的轉(zhuǎn)世,護他一生平安?!?p>  木夕點了點頭,溫柔的說:“麻煩你了,替我向長老請罪,我令族里蒙羞了。”話音剛落,她的身形漸漸變淺。

  兔哥兒終于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木夕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她知道自己馬上要從世界上消失了,她閉上眼睛,最后想起的是他和書生一起生活過的那些日子。

  她滿足地想,他可以活下來了。

  可是沒有她想象中的死亡,她疑惑地睜開眼,見遠(yuǎn)處紫氣東來,一位白須仙人手領(lǐng)一道天帝的懿旨而來。

  那仙人念道:“青空山桂木,舍畢生心血,以修為換命生,經(jīng)此情劫,功德圓滿,特邀飛升成仙?!?p>  自此,她便成了天界的桂花花神,侍立在洛神左右。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原來與書生的一世夫妻竟是她飛升的最后一次天劫。

  既已成仙,必要戒紅塵。她仍舊感念書生一世傾心,加之天界實在煩悶無趣,便找了與她交好的司命星君借了個蒼水鏡,日日窺看書生來世的生活。

  書生得了她的修為,安然轉(zhuǎn)世投胎。大概是因為前世良善,今世他投胎與京城的一個官宦人家,科舉考試還拔得頭籌,成了風(fēng)頭無倆的狀元郎。

  司命星君說,書生的命是她換來的,所以他的名字沒有寫在他掌管的命薄上,如此順?biāo)?,大概是有修道之人庇佑。她不禁彎了嘴角,大概是還在人間的兔哥兒在護著書生。

  人間二十年時間一晃而過,書生過了弱冠之年,到了該娶親的年紀(jì)。書生模樣俊,又寫得一手好詩,不少城中閨秀都暗地里傾心與他。家中父母也問他可否有打算,書生往往微笑不語,只是捧著書卷鉆研。旁人問起時,他只說在等一個姑娘,那個姑娘會是他未來的娘子。

  木夕在鏡中看著,滿心歡喜。書生到底還是想著她的。正當(dāng)她想找天帝要個恩典讓她下屆與書生續(xù)完前世情緣時,卻聽到書生已迎娶京中權(quán)貴之家崔家的小姐的消息。

  那時她正跪在凌霄殿的玉階前,玉帝不同意她下界,她便一直跪在這兒。她動了動僵硬的膝蓋,呲牙咧嘴地抱怨臺階硬,還沒來得及念叨,一只手便抓起她的手臂直接將她拉了起來。

  她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wěn),順著那只手看去,是司命星君。

  司命向天帝行了禮,只說花神初到天庭,不懂天界的規(guī)矩,請?zhí)斓蹖捤t個云云。

  木夕剛想開口否認(rèn),司命星君向她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出聲。

  天帝目光深邃地望了司命星君兩眼,一甩他寬大的衣袂,說道:“既然不懂規(guī)矩,那便將天條抄個一百遍吧,以后下界的事,便不要再提了!”說罷,他便直接離開了凌霄殿。

  等到天帝離開,司命星君才直起一直彎著的腰。木夕不解地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做?我不是不懂天條,我要下界去找他!”

  司命星君靜靜地看著她,不做爭辯,他掏出蒼水鏡說:“他……娶了崔家小姐做妻子了?!?p>  木夕瞪大了眼睛,鏡子里清清楚楚地映著書生歡喜的臉。他穿了喜袍騎在馬上游街,就像當(dāng)初他高中狀元一樣。不過不同的是,他的身后多了一頂花轎,花轎里多了一個美麗的新娘。

  鏡中人言笑晏晏,那美好的模樣卻如同一把刀一樣割在木夕心里。

  良久,木夕低下了頭,司命星君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見她說:“原來……這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啊……”

  司命星君不知如何安慰,他嘆了一口氣,收起了蒼水鏡說:“我?guī)湍氵M入他的夢里,有什么問的,你親自問他吧。”

  當(dāng)晚,司命星君借來定魂珠,施展法術(shù)幫她進入了書生的夢境中。她再次近距離地看他,只覺得恍如初見。

  書生看著眼前的女子只覺得眼熟,但他又不記得自己是在哪里見過她。他只覺得心中泛起了一陣溫柔,那是崔家小姐都不曾帶給他的感受。

  木夕紅了眼眶,她吶吶地問道:“你為何要取崔家小姐?”

  書生看著她,有些不懷好意的地說:“那日崔家小姐闖入我家,身著黃裙,一副霸道至極的模樣,她推開我書房的門對我說‘我要嫁給你’,不知為何,我的心跳得好快,我心里一直有個聲音說,我等到她了,我的娘子回來了?!?p>  木夕聽得呆住了,她未曾想過,書生喜歡的崔家小姐,竟是當(dāng)初自己在青空山時的模樣。

  定魂珠的時間快到了,司命星君施法讓她出了書生的夢境。司命星君沒來得及緩過神來,木夕就直接跑了出去。

  司命星君連忙一把拉住她問:“你去哪兒?”木夕沒有回頭,她的聲音里帶著顫抖道:“我要下界,陛下若是不讓我下去我就剔去仙骨,我要去找他!”

  司命星君大概是有些生氣,他微微放重了語氣說:“你忘了陛下的話嗎?你這個樣子像什么花神!”木夕回過頭來,她盯著司命央求道:“司命,你讓我下去找他吧,我不想當(dāng)神仙,花神什么的我不做了,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我……”

  司命星君打斷她說:“木夕你別鬧了,神仙不是你不想當(dāng)就不當(dāng)?shù)?,更何況,”司命星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嘆息道:更何況就算你下去了,你也沒辦法跟他在一起??!”

  木夕搖了搖頭,說道:“怎么會呢,他還記得我,他沒有忘了我,只要我去找他,他一定能認(rèn)出我的!”

  司命星君見她不信,他伸出右手施法,只見書生和崔家小姐兩人映在他掌心。不同的是,書生的身形十分淺薄,竟像是透明的一樣。

  木夕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

  司命星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正常人的魂魄是完全的,就像崔家小姐一樣,但是書生他本來是你救活的,他的魂魄不完全,所以這輩子運勢不會順暢,”

  “但是他有修道之人庇佑,這本就逆了天命,如果你再下界,他的身體承受不住,”

  “而且,你本來就是桂花樹修煉成精,算是妖物,即使你先下已經(jīng)飛升成仙,但是你的本體不會變,桂花性寒,你身體里所帶的寒淤之氣無法除盡,凡人受不了寒淤之氣,更何況他的魂魄還不全,你若去了,不出兩年便是他的死期?!?p>  木夕看著司命星君的嘴巴一張一歙,她聽著他說話,只覺得如墜冰窖。細(xì)細(xì)想來,前世的書生的卻如此,還未入秋之時就時??人詺舛?,她當(dāng)時一直找不到病因,卻不想原因在此。

  司命送開了拉住木夕的手,木夕停下來,不再掙扎。

  她笑了一下,凄然道:“多謝你讓我知道,自明日起我便會去西方佛祖處抄我那一百遍天條?!?p>  說罷她便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木夕向洛神告了假,收拾了些細(xì)軟便去了西方大梵天。司命星君瞧著,冷哼道:“我看你這是不打算回來的意思!”她一笑,并不回答。

  在大梵天的日子清凈平淡,跟著佛祖誦經(jīng),每日抄書,那一百遍天條抄完,她托一名童子送到三十三天司命星君處。

  司命星君來看她,見她手下還有幾本佛經(jīng),打趣兒道:“抄上癮了?連這種無趣東西抄的下去?”

  她沾了墨水落筆寫下一個“空”字,淡淡地說:“靜心修心沒什么不好,之前的日子倒像是被我浪費了?!?p>  司命星君掩嘴一笑:“能這么想自然不錯,不過花神大人,您已經(jīng)許久沒打理您的職務(wù)了吧,洛神大人那邊可說不過去,我聽說她悄悄抱怨了好幾回呢。”

  木夕眼皮都沒抬:“轉(zhuǎn)告洛神姐姐,此番是我不對,等佛經(jīng)抄完了我自然就回去了,職務(wù)的話,牡丹花神可幫我代勞一二。”

  司命星君點了點頭說:“洛神大人自然有分寸?!?p>  木夕看了他一眼說:“還有什么事嗎?”

  司命星君從袖子里掏出蒼水鏡遞給她說:“你抄天條的這些日子,凡間發(fā)生了很多事,你還是自己看看吧?!?p>  木夕接過鏡子,悶悶地說:“有勞你了。”

  司命星君一笑:“我就知道你想看。這鏡子暫且由你保管吧,等你回來再還我也不遲。”說罷,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木夕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有種書生離開了的錯覺。

  夜涼如水,木夕拿出蒼水鏡,看了一遍被她錯過的那些年。

  書生娶了崔家小姐之后,在朝堂上的地位步步高升,達到了令人羨慕的高度。他兒孫滿堂,妻子柔順善良,就這樣過了許多年。

  到了中年,書生的幾個兒女先后去世,妻子承受不住打擊,也離開了人間。

  如今,便只剩他一人。

  天命所致,無論有何人庇佑,終歸難逃宿命。

  木夕看著他孤苦伶仃,心中不免泛起陣陣心疼。

  后來的書生一直未續(xù)弦,他孤身一人,終歸熬過了漫漫歲月。

  三十多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書生也到了暮年。年邁的老者著這拐杖,臉上爬滿了皺紋,卻還能依稀看到當(dāng)年年少時的模樣。

  他行動極為困難,卻獨愛到花園散步。一日他在花園的桂花樹下乘涼,瞇起渾濁的雙眼,輕喚道:“木夕?!?p>  他不知道為何要喚出這個名字,好像在內(nèi)心深處,這個名字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但無人回他。

  他淺淺一笑,閉上眼睛安眠。一生太短了,短到他等她的時間只有那么多年;一生又太長,長到窮盡一生時光,終究等她不得,尋她不見。

  他睡得很沉,夢里有黃裙少女,驚艷了他整個世界。

  九天之上,明明應(yīng)該戒紅塵,斷情絲的花神看著他辭世,不知為何抱著蒼水鏡痛哭出聲。

  而距京都幾百里外的青空山,剛剛修煉成人形的兔哥兒驚訝地喊道:“你們快看!桂樹……竟都開花了!”

  元德十六年,青空山桂樹一夕之間花葉全開,此后再無人,見此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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