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宣布了封獨孤靖瑤為貴妃的旨意,因為她戰(zhàn)功卓越,又屢次救駕,無人有異議。
隨后,群臣又討論起平定叛亂之事,李豫是傾心立即追剿的,畢竟只是余孽,也好鏟除,等些時日,給他們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將后患無窮。朝堂上,卻因誰去征討起了爭論,各個都不想前去,剛剛登基,他又不能親征。
有朝臣建議讓郭子儀為大將軍,前去剿滅史朝義,李豫心想,郭子儀確實可用,但是卻無得力先鋒,沖鋒陷陣。李輔國提議,可讓宣威將軍一同前去,當然,李輔國是有私心的,其他人他都可以拉攏為己所用,但只有宣威將軍,將永遠聽命于皇上。李豫想都沒想,便回絕了,我大唐還不到依靠女子打仗的地步。宣布退朝后,便氣沖沖地走了。
他又何嘗不知道李輔國的小算盤,當然不會如他意。雖然他知道靖瑤有這個能力,依然保留她宣威將軍的名號,不是讓她去沖鋒陷陣的,即使朕親自出征,也絕不會讓她去。
獨孤靖瑤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后,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他為何阻止,為何不讓自己前去,行軍打仗對于她來說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數(shù)載都是在戰(zhàn)場度過的,對于那些殘兵余孽,她自信是可以凱旋的。當時下定決心留下來,不就是希望在他需要的時候能幫著嗎?否則自己在這深宮大院干什么。
獨孤靖瑤正想著要如何去找他說她的決定時,那個人卻來了。
三天了,竟沒有一個人自告奮勇,上陣殺敵,看來都是懼怕李輔國的勢力吧,看來平復地方余孽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處理李輔國這些人了。但是這關他怎么過,到底還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今天來到延嘉殿,不是他要靖瑤前去戰(zhàn)場,只是現(xiàn)在也只能找她來談論下,看她有何高見。
遠遠的就見她倚窗獨立,眼神望向遠處,眉頭緊蹙。同樣是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人,她的皮膚竟比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更有光澤,更紅潤些。脫下那身戎裝,卸下高高的馬尾,穿上宮服,挽起發(fā)髻,那氣質,“遺世而獨立”就是這樣吧,這樣的人在宮里真是不一樣的景致。如果不是當時自己有求于她,拉她入這亂世……
李豫看著她好像決定了什么,她收回望向遠處的目光,正好與他相對。同樣還是那淺淺的笑,向他走來。
行完禮,進了屋。
“皇上,我現(xiàn)在傷已痊愈,天天待在宮里,實在無聊得很,不知是否有需要臣效力的地方,臣愿奔赴”。
看來她已經聽說了朝堂之事。李豫心想。
“沒有,以后你只需待在這里,行軍打仗之事不必前往”。
“那皇上為何還保留我宣威將軍的名號?史朝義打算退回幽州,并且四處拜訪史思明舊部,希望再建昔日光景,在他們還沒有達成一致時,將其一網(wǎng)打盡,不是當前緊要之事嗎?”
“看來朝堂之事還是逃不過你的雙眼,對,當務之急就是徹底鏟除史朝義,但卻無將可派,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愿前往”獨孤靖瑤堅定地說。
“不可以”李豫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因為我是女子?”
“我大唐不缺男子”
“何時皇上把我當成女子看待了,以往二十余年,沒有人把我當女子看,天下平靜,百姓安寧不是只能靠皇上,我有能力,當年能助皇上,今天依然可以,我心甘情愿征戰(zhàn)沙場”
李豫忽然想起,先前靖瑤跟自己說過,希望自己把她當女人來欣賞。當時自己根本就沒有在意,今天再聽她說此話,不禁感慨今時不同往日,物已是人已非。
“總之,朕不會讓你去”李豫也不知為何,心里忽然發(fā)緊。
獨孤靖瑤聽到這句話,笑了,是真的笑,不是先前的敷衍和客氣。有多久,她沒有發(fā)自內心的笑過了,他的拒絕,無論是因為擔心,還是因為內疚或是因為其他,對于她來說,已經夠了,畢竟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在意她的生死。
起身,跪地,稽首,“皇上,臣請求出戰(zhàn),定會收復失地,剿滅史朝義,凱旋歸來?!?p> “若是換成沈姐姐,想必她也會像臣一樣,望皇上恩準”,關鍵時刻也只有那個人可以改變他的決定吧。
果然,聽到這句話,李豫果然不再是那么鎮(zhèn)定,他皺眉陷入沉思。是啊。珍珠這一輩子都在成全別人,如果需要,她定會義無反顧。
“好,我同意你去,明日去早朝吧”說完便拂袖而去。
“臣遵旨”,果然,能說服他的還是那個人。
第二天早上,獨孤靖瑤穿上戎裝,扎上馬尾,一身英氣,出現(xiàn)在滿是男人的朝堂之上。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獨孤靖瑤跟著一眾大臣跪地行禮。
“眾卿平身”李豫邊揚手邊開口道。
只一眼,獨孤靖瑤便挪不開雙眼,看過他穿朝服的樣子,看過他穿戰(zhàn)袍的英姿,而穿袞冕的樣子,靖瑤還是第一次看見,是啊,還是那個男人,那個僅一眼便住進她心里的人,穿袞冕的他不似穿便服時的風度翩翩,也不似穿戰(zhàn)袍時的英姿颯爽,但那種高貴的王者氣質,更令她移不開眼睛。多么優(yōu)秀的男人,但此生終是容不下她的。
郭子儀將軍聽旨”
“臣聽旨”
“郭將軍驍勇果敢,屢立戰(zhàn)功,朕任命你為兵馬大元帥,征戰(zhàn)史朝義”
“臣領旨”
“宣威將軍聽旨”
“臣聽旨”
“朕任命你為副元帥,與郭將軍一起剿滅反賊”
“臣領旨”
“今日午時進行點兵,二位將軍率我大唐八萬人馬征戰(zhàn)沙場,明日出發(fā),朕親自為你們踐行,必定要你們凱旋而歸”。
“臣遵旨”
“退朝吧”,
獨孤靖瑤等大臣們紛紛走出時,自己才打算走出去。不料被大太監(jiān)喊住
“獨孤將軍,皇上要見你,請隨皇上前往神龍殿”
就這樣,獨孤靖瑤去了神龍殿。進到殿內,她發(fā)現(xiàn)嚴明也在,他向皇上行完禮后,看向皇上。
沒有等她開口,李豫說:“嚴明,我要你跟隨獨孤將軍出戰(zhàn),時刻保她安全”
嚴明領旨后就出去了。
“皇上,大可不必,臣不需要誰來保護。”
“我已安排妥當,你不用管了”,聽到她那么說,李豫心里還挺不是滋味的,難道她們現(xiàn)在真得就只是君臣了嗎,昔日的情誼,真得就沒有了嗎。即使他現(xiàn)在不開心,但還是命人拿來給她新做的盔甲。這是昨天連夜要求匠人做的,自己還是擔心他的,但他知道,對她,也僅僅是同袍之情。
接過新的盔甲,獨孤靖瑤行禮謝恩。最終,他還是小看她了,雖然戰(zhàn)場兇險,但她還是有自信護自己周全的。
再無過多的話,二人都沒有開口,氣氛又開始尷尬。
“皇上若無他事,臣回宮收拾行禮去了”獨孤靖瑤先開口道。
“去吧”其實李豫不想讓她走,他覺得他們應該還有話說,但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么,那就讓她回去吧。
回到延嘉殿,獨孤靖瑤簡單收拾了行禮,宮里的丫鬟知道了這個消息,對這個主子,更是敬佩不已,不僅身為皇上的貴妃,還能上戰(zhàn)場殺敵,她們都感覺伺候這樣的主子無比驕傲。但是這個主子平時不愛說話,喜怒也不行于色,開始的時候她們對她有一點敬畏,但是后來,這個主子真是太安靜了,除了每天打掃和給她準備三餐外,幾乎沒有其他事情,她對她們沒有大呼小叫,甚至沒有使喚過她們,包括現(xiàn)在收拾行禮,她也在自己弄,不用她們幫忙。
皇上自登基后只來過兩次,也沒有見她去找過皇上,在她們眼里,她們的主子真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是不是云南人都這樣呢。
獨孤靖瑤何嘗看不到宮人們那種詫異的眼神,但是她確實還沒有收拾好心情,那件事是她心里永遠的陰影,竟對自己深愛的人做了那么殘忍的事情,她現(xiàn)在不僅不知道怎么面對他,面對別人,甚至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多少次午夜夢回,想到自己的那種下作手段,自己都懊悔不已,可能任何人,都會認為她是蛇蝎心腸吧。她覺得每個人都會不恥她的行為吧。初償情滋味,盼著有一絲一毫的溫暖就可以,可到頭來,沒有任何收獲,給自己、給他空留一段悲傷。本以為那對伉儷可以白頭偕老,但……世事弄人。
她沒有收拾什么行囊,所以很快,她便準備好了。
簡單吃了點,她就去校場和郭將軍一起點兵,她的戰(zhàn)功將士們還是清楚的,所以他們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待將士們集結好,郭將軍站在高臺上喊道:“我大唐眾將士聽令,今尚有叛亂余孽擾我大唐江山,出征討伐,我等義不容辭,待到凱旋歸來,皇上必會犒賞三軍”。仆固將軍說完把視線投到獨孤靖瑤身上,獨孤靖瑤走上前,這種場面她很熟悉,所以她開口道:“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北妼⑹總円哺暗馈包S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然后郭將軍又安排士兵們回家和家人告別,收拾隨軍物品后,就解散了。
“獨孤將軍的氣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讓人佩服”走下高臺,郭將軍說道。
“大將軍見笑了,大將軍才是軍功赫赫,深得皇上信任,這次下官會全力輔助大將軍,望早日凱旋”獨孤靖瑤道。
和大將軍約好明天出行的時間和行程,獨孤靖瑤便回了延嘉殿。夜幕降臨,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便穿好衣服,走出屋外,漫天星斗,真是壯觀,找人拿來一壺酒,靖瑤縱身一躍,站在房頂之上,縱觀這夜晚的皇城和天空,想到明日即將出征,便有莫名的興奮,可能自己真得適合征戰(zhàn)沙場的生活吧,還好,在這亂世中,她還能為他做些事情。
李豫此刻也無法入睡,以往總是自己親自掛帥,這是第一次自己留在宮中,原來并肩作戰(zhàn)的人明天就要出發(fā),于情于理都應該去看看她吧,所以他沒有帶著宮人,只有風生衣獨自陪同。
來到延嘉殿,并沒有見到想見之人,宮女只是說:“將軍拿了一壺酒便出去了”?;蕦m之大,真不知她會去哪里,心里忽然感到一股失望,算了,還是回去吧,他抬頭仰望天空,忽然看到屋頂上的紅色身影,嘴角翹起,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看到靖瑤后那高興的神情?;仡^給風生衣使了一個眼色,也縱身一跳,上了房頂。
“在想什么”?李豫開口問。
獨孤靖瑤回頭,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揚起笑容,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李豫心頭一驚,笑起來的她讓人感到安心,不知是自己原來沒有注意看她,還是原來她很少笑過。
“等你凱旋歸來,朕一定會論功行賞”李豫邊坐下邊說道。
“謝皇上,這么晚了,皇上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嗎?”她側過頭問他。
李豫竟無言以對,不知道說什么“你不趕緊休息,在這房頂做什么?”
“只是無聊,睡不著罷了,此番前去,少說也得幾個月,皇上可要珍重”。這是獨孤靖瑤的真心話,初登寶座,各方勢力不穩(wěn),她擔心他會有危險。
“此番前去,你更要珍重”
“皇上請放心”說完她看向李豫,他正望著星空沉思,也不知聽沒聽到他的話。靖瑤看著那俊帥的臉龐,但是他雖然擅長隱藏情緒,但他眉宇間的憂愁,靖瑤是可以看出來的。
“皇上在想沈姐姐嗎”靖瑤不知此時提沈珍珠是否合宜,他是否高興。但是靖瑤知道,這皇宮雖然有很多人,但是他卻找不到可以說心里話的,他對愛人的思念和牽掛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
聽到靖瑤的話,李豫沒有立即回答,當然是在想她,這一天無時無刻不在想,想得他有時候都覺得呼吸困難。但是他卻只能隱藏在心底
“是啊”突然,李豫覺得說出這兩個字后,心里輕松了不少。
“沈姐姐終究是太善良了,所以上天都嫉妒吧”
“朕原來從來都沒有給過她什么,本想一起坐擁江山,可她卻……”
“皇上把最寶貴的東西給她了,所以即使不能一起坐擁江山,她依然是開心的吧。你們都那么愛彼此,各自成全。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也許姐姐只是暫時的離開,終有一天,你們會在某個地方相見,到那時你們依然是一雙人?!本脯庍呁强者呎f出這些話,她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出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好疼。
“你相信人有來世嗎”李豫認真的問
“當然相信了”靖瑤緊接著回答。
“而且我還相信,沈姐姐那么愛你,來世你們依然會在一起,所以你們只是暫時分別,為了以后更好的想見吧,今生今世你們的牽絆太多,來世定會是神仙眷侶吧”說完這句話,靖瑤轉頭看向李豫,他竟然在微笑。
李豫的笑旁人都是躲不過的,更何況是深愛他的獨孤靖瑤。不由的看呆了,想起原來的所作所為,她更是后悔,為何自己就被嫉妒蒙蔽了雙眼,讓那個笑起來那么俊美的男人竟然失去了笑容。
想到這里,獨孤靖瑤真的生起自己的氣來,經歷了這么多事,她終于明白,愛一個人,就是讓他快樂。
“時辰不早了,明天還要出發(fā),下去休息吧”李豫起身說道。
就這樣兩人雙雙飛下屋頂,各回各的宮殿。
李豫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獨孤靖瑤說的話,他和珍珠相識相愛將近十載,在一起的時間真是不多啊,但是他們依然懂彼此,對方想要的都是都是竭盡全力去爭取,就像獨孤靖瑤說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钡刚娴挠衼硎溃倥c她相見,續(xù)今世未盡的緣。
早上,李豫醒來,昨晚他睡得很好,不像前些天不是徹夜無眠,就是噩夢不斷。招來下人,穿戴整齊,昨天獨孤靖瑤的花讓他想開了不少,今天感到很輕松。
大兵卯時集結,辰時出發(fā),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叫來風生衣備馬,自己要去城門口送送他的將士們。
當他策馬到達城門口時,大軍都已經準備好,我大唐將士一個個精神飽滿,他甚感欣慰。不同于其他將士們的戰(zhàn)袍,遠遠的就望見那襲紅色,今天的獨孤靖瑤宛如她初見時的模樣,吸引人的目光。此時的他正和大將軍說著什么,臉上不時浮現(xiàn)出笑容,看來她的心情也不錯。
看到皇帝出宮相送,眾將士們更是精神鼓舞,這也是昔日帶領他們東征西討的楚王殿下。
“眾將士們,你們都是我大唐最英勇的戰(zhàn)士,今又前去殺敵,望你們凱旋而歸,到時朕為你們大擺慶功宴”。
然后,他轉頭向郭將軍說:“將軍,有勞了,朕等你們的好消息”。
說完,他把目光移到獨孤靖瑤身上。竟不知跟她說些什么,最后只說了一句“平安回來”。
就這樣獨孤靖瑤跟隨大軍前往戰(zhàn)場。